“謝翼王殿下。”南雪鈺起身,安靜地站到一邊去,並不急着開口。
太后對她招了招手,“雪鈺,還是接着給哀家按摩吧,哀家這一會兒都離不開你的手法了,昨日可舒服着呢,這往後有你在啊,這天兒再變,哀家也不擔心了!”她這話也不全是說給慕容耀聽,昨天南雪鈺替她按摩、施針之後,她第一次在陰雨天裡睡了一個安穩覺,舒坦的很,故今天一大早,就立刻讓海秋去丞相府,將南雪鈺好好地請了來,再替自己治療。
丞相府的人怎麼可能想的到,南雪鈺不但沒在太后那裡領罰,反而成了其座上賓,何況他們也不知道她的本事,只是見海秋對她的恭敬態度,以及有意無意在丞相府的人面前說起,太后有吩咐,她若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二夫人他們自然又驚又奇怪,心裡都犯着嘀咕,要尋機會問個清楚呢。
“是,太后。”南雪鈺只當沒看到慕容耀的反應,恭敬地坐回去,繼續替太后按摩,嘴角邊是一抹冷酷的笑意。太后果然是明白她,也知道該如何說話的,看來太后對慕容耀,也真是不待見啊,那自己以後行事,就少了許多顧忌,報起仇來,也方便的多,真是太好了!
慕容耀更是震驚莫名,不敢相信地瞪着南雪鈺,腦子都有些亂了!聽太后的意思,不但絲毫沒有責罰南雪鈺,反而將她當成了自己人,這、這太匪夷所思了!“母后,”他有些無法接受,臉色也很難看,“兒臣昨日向母后稟報之事……”
太后轉過頭來,神情倒不是怎樣嚴厲,但就是給人一種冷的感覺,“何事?”
“……”慕容耀頓時有種被噎了一下的感覺,有點急了,“母后,南雪鈺她分明是在裝傻,是爲了逃避選妃,她對母后如此不敬,對皇兄更犯有欺君之罪,難道母后就不該責罰於她嗎!”暗裡幾乎要將牙咬斷!早知道母后不喜歡自己,可也不必表現得如此明顯吧!南雪鈺犯了這麼大的過錯,難道就因爲是自己開的口,所以母后就不聞不問,有意讓自己難堪?
“這件事嗎,”太后擺了擺手,神情未變,“哀家已經問清楚了,雪鈺之前並不傻,又何來裝傻一說?”這是南雪鈺的原話,拿來堵慕容耀的嘴,真是最好不過。
“……什麼?”慕容耀果然被閃了一下,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不傻?不是,母后,你這話何意,南雪鈺她分明就是個白癡——”
“耀兒!”太后臉一沉,頗爲不悅地道,“雪鈺雖是臣下之女,你也不可如此污辱於她!你倒是說說,一個傻子,能有如此高明的醫術嗎?”
那當然不會,但是……事情不是這樣的!慕容耀急的臉色發青,上前兩步,攥緊了拳,狠瞪着南雪鈺,“南雪鈺,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迷惑母后,啊?!你——”
“臣女不敢!”南雪鈺起身就要跪,卻被太后阻止,她只好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太后,臣女……”
“不必害怕,”太后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回過頭沉聲道,“耀兒,哀家想你是誤會了,雪鈺的確是蕙質蘭心的好女子,雖說有時候行事會魯莽些,但絕非癡傻之人,她既不傻,就沒有裝傻一說,此事以後休要再提,明白嗎?”
慕容耀咬牙瞪眼,終於明白南雪鈺何以沒有受到責罰了,原來母后跟她是一氣的!可是沒道理啊,之前也沒聽母后說起有多待見南雪鈺,爲何自己這一向母后告狀,反而成全了她們兩個,如今像母女一樣親近,這也太諷刺了吧?“可是母后……南雪鈺既然不傻,那選妃一事……”
“此事哀家也問過俊兒的意思了,”太后顯然早有了應對之語,故神情未變,“俊兒就是看中了南雪蓉,不喜歡雪鈺,哀家也不能勉強他,否則日後也沒個安寧。”
“但是——”
“至於雪鈺嗎,”太后看了南雪鈺一眼,目中露出慈愛之色來,“哀家倒是很喜歡她,而且她醫術高明,能替哀家解除這心頭之患,哀家也很高興,待封妃大典一過,哀家有意收她爲義女,就是不知哀家有沒有這個福分呢。”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我要收人家當義女,人家還未必肯呢,得看人家的意思。
“臣女不敢!”南雪鈺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沒想到太后對她會有這般情意,趕緊跪了下去,“臣女何德何能——”
“起來,別動不動就跪,膝蓋不痛嗎?”太后嗔怪地將她扶起,“哀家自不會勉強你,你回去好好考慮,待封妃大典過了,再做決定。”
“是……”南雪鈺心頭感動,聲音都有些發顫。
慕容耀這回是徹底傻了眼,太后跟南雪鈺越說越投機,反倒顯得他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兒,真是多餘!這次真是失算了,不但沒讓南雪鈺向他屈服,反而把她擡高到如此地步,上天怎麼就這麼不長眼!
可是,這個賤人到底用了什麼招哄得母后如此高興,這般維護她?難怪了,之前他說要向母后稟報她裝傻之事,她絲毫不懼,原來還有此後招!南雪鈺啊南雪鈺,本王真是小瞧了你,看來對付你,得再下狠招才行……
海秋走了進來,感覺到屋內這不尋常的氣氛,心裡也是一緊,不安地悄悄看了慕容耀一眼,趕緊向太后道,“稟太后,越王殿下前來請安。”
夜來了?南雪鈺眼神微微一變,心中有絲絲的暖流涌過,竟莫名有些歡喜!不是不知道慕容夜對人對事的冷漠、冷酷,可每次想到他,她卻只會感覺到期盼和溫暖,這一世的記憶留給她的,真是些寶貴的財富,值得她這輩子、下輩子也好好回味!
“讓夜兒進來說話吧,”太后顯然也很高興,“這外面雨大,難得他有這份心。”對慕容夜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慕容耀在旁氣的臉色發青,自己跟慕容夜都不是太后親生,爲什麼老五整天頂着一***寒冰不化的臉,都能得太后如此歡心,自己晨省昏定,不忘向太后請安,有了什麼好玩意兒,也都是先進獻給太后,卻仍得她不冷不熱、不親不疏,這是什麼道理!今天下這麼大的雨,自己過來就是活該,老五冒雨過來就成了難得,這也太差別待遇了,他怎可能不氣!
海秋轉身出去,瞄到慕容耀難看的臉色,也大致明白他在想什麼,心道你氣些什麼,誰叫你非要問雪鈺姑娘的罪,難道你看不出來,太后很喜歡她嗎,不是自討沒趣是什麼!
不大會兒,慕容夜走了進來,鞋子和衣服下襬都溼了好些,不過卻無損於他冷酷、尊貴的氣質,跪倒在簾外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方纔匆匆一瞥,視線所及是那抹讓他熟悉卻又不知如何相與的身影,而且母后神情溫和,臉上還帶着笑,應該是沒曾生氣吧?他莫名煩躁的心驟然平靜下來:還以爲三哥在母后面前告南雪鈺的狀,母后一定會發雷霆之怒,重選南雪鈺爲妃,如今看來,他是多慮了。
“起來吧,”太后揮一揮手,“夜兒,進來說話。”
“兒臣不敢,”慕容夜低眉垂目,“兒臣儀態不整,不敢擾了太后。”外面雨下的太大,他又不願乘坐轎子,一路走過來,衣服怎可能不溼。
太后失笑道,“你這孩子,凡事就是太認真!此間又沒有外人,你不必講這些俗禮,進來說話。”
既如此,慕容夜也不再堅持,“是,母后。”說罷挑簾進入,恭敬地站了。
南雪鈺隨即起身,“臣女見過越王殿下。”想起那日慕容耀要殺自己時,他出手相救,這份恩情,她可記着呢,一併還了,也就是了。
“不必多禮。”慕容夜臉容依舊冷漠,但眼神在南雪鈺臉上略作停頓時,卻明顯是溫和的,甚至有不可察覺地笑意掠過:這女子果然好本事,能得母后如此歡心,看來自己是太過於憂心了,她既然敢跟三哥硬碰硬,就絕不可能只知道逞匹夫之勇,必定是有妙計的,不錯,是個聰明人。
“多謝越王殿下。”
太后笑道,“夜兒,封妃大典之期快要到來,事情準備的如何了?”雖說夜兒不喜多言,但辦事絕對細心,半點也出不了紕漏,所以這件大事她還是交給夜兒去辦,以期能夠圓滿。
慕容夜道,“回母后,禮儀之事兒臣已安排妥當,皇宮安危之事,還要仰仗三哥。”
南雪鈺邊替太后按摩,邊無聲冷笑,慕容耀之所以野心勃勃,一心想奪帝位,除了他一直在暗中籠絡朝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手握京城十萬禁軍,只要登高一呼,必能包圍皇城,後果堪虞,而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按兵不動,不過缺少一個有利的契機罷了。所以,要想除掉他,首先得拿回兵權,否則一切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