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舊如同那日一般皎潔明亮,楊楚若情不自禁的想到那襲白衣飄飄,月下吹笛的邪魅身影,不知此時的他,是否還在那涼亭之處。
腳步輕移,熟悉的往東南方向走去,楊楚若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再去會會那抹白色的身影,也許,他能幫她解開疑惑。
“請問,蘇小主與喬小主宮小主,是住在這兒嗎?”遠處,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抱着件衣裳,福身一禮,恭敬的行禮,問道。
“你是?”
“奴婢是奉凌尚衣的命令,送來三件琴衣給三位小主的。”
“是的,這裡便是靜雅屋,我與其她兩位小主住的地方。”楊楚若恍然大悟,早前尚宮大人說琴衣很快便會發放,沒想到,速度竟然這麼快。
宮女暢然一笑,臉上帶着幾份笑意,“您是喬小主吧?早聞喬小姐貌美如仙,婉約出塵,更是溫婉端莊,今日一見,更勝傳聞。喬小主,夜已深,蘇小主與宮小主想必也歇下了,可否請您,將其它兩件琴衣轉交給她們?”
“可以。”楊楚若淡淡道。並不解釋她不是喬書。
“如此,謝過喬小主了。”宮女將手中的三件琴衣交給楊楚若,又是福身一禮,恭敬的退下。走到一半,又折回了身,遲疑的問道,“喬小主,奴婢可否冒昧的問您一件事兒?”
“何事?”
“與您……與您住在一起的蘇小主,她在宮裡過得好嗎?是否有什麼需要的?”宮女有些遲疑,也有些害怕,更有幾分緊張。
然而,楊楚若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是誰?可是風凌派來宮中接應她的人?
楊楚若一時間沒有馬上回答宮女的話,而是定定地看着宮女,看得宮女心裡一陣發麻,忍不住低頭福身,抱歉的道,“奴婢逾越,奴婢知錯,請喬小主莫要見怪。喬小主若沒有什麼事,奴婢,奴婢便先告辭了。”
話畢,宮女三步並作兩步,逃也似的離開院子,留下楊楚若望着她倉惶逃走的背影,剪水的眸子,留下一層疑惑與警惕。
若她是風凌的人,又怎麼會驚慌而逃呢?難道不該與她接恰好暗號嗎?
不好,此人不是風凌的人,風凌絕不會用無用的人,也不會用如此膽小的人。
莫非……此人知道她不是蘇沁的下落。
楊楚若的心猛然一提,加快腳步,尋找剛剛離開的那個宮女的下落。這一找,便是大半個時辰,可惜,將儲秀宮差點找一遍,也沒能找到那個宮女,楊楚若不禁懷疑,那個宮女會不會離開儲秀宮了?若是離開儲秀宮的話……萬一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這麼慌忙的,在找什麼呢,是不是在找剛剛那個送琴衣的宮女呀?”
突然間,傳來一道怪異的嗲聲,聲音裡帶着幾分漠視與輕蔑,楊楚若不禁回頭,這一側身回去,卻見一個穿着秀女衣裳的女子,正騷首弄姿,眼帶不屑地看着她。
而這個女人,她再熟悉不過。她可不正是天天跟在周玉香背後,討好巴結的寧姍嗎?她怎麼會在這兒?又知道了些什麼?
“你不用這麼看着我,也不用奇怪,因爲……”寧姍拖長語氣,一張戴滿珠釵的俗氣臉上,有着幾分陰嗖,嘴角上揚,故意貼着楊楚若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低聲道,“因爲,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楊楚若手一抖,臉色卻依舊風靜,風輕雲淡的道,“哦,你知道了我什麼秘密?”
“你還想裝嗎?你根本不是蘇沁。”寧姍微微變色,什麼時候了,她還能沉重住氣。
“你說我不是,我便不是嗎?你可知,誣陷秀女可是什麼罪。”楊楚若冷笑。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假冒秀女,可是要滿門抄斬,誅連九族的。蘇沁,不,你不是蘇沁,你這個女人,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假冒秀女,你就不怕被誅連九族嗎?”
“你空口無憑,我若是到於姑姑那兒告你一狀,只怕你連秀女的位置都保不住,更別提是成爲后妃了。每一個秀女,可是經過層層篩選,複覈才能進入皇宮的,你是想說,挑選秀女的官員們,故意造假嗎?”
寧姍變色,怒極反笑,半晌,又冷靜了下來,冷冷看着美得讓人怦然心動的楊楚若,笑道,“你少唬我,剛剛那個宮女什麼都跟我說了,她就是蘇城的人,還是蘇城縣令的乾女兒,從小在蘇家長大,與蘇沁情如姐妹,可她剛剛卻誤把你認成喬書棋,她難道沒長眼嗎?才分開三年,就認不出自家姐妹?”
事已至此,楊楚若反倒不着急了,反正最壞的打算,也是被拆穿。楊楚若臉色平淡,慢悠悠的問道,“哦,那萬一她是假的呢?”雖是在說這句話,眼睛卻直往旁邊觀察,發現這裡是一個幽靜偏僻的地方,人煙罕至,一般不會有人涉足。
楊楚若的視線,在前面不遠的井上停留了一陣,剪水的眸子看着井邊套着的繩子微微閃了一下,意味不明。
而寧姍自顧自,激動的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楊楚若的視線在井邊逗留了好一會。
“假的?笑話,她怎麼可能是假的,她進宮三年了,宮裡也有不少蘇城來的宮女,個個都跟她相熟,以前在蘇城的時候,偶然機會中,也見過她,只可惜,沒有見着真正的蘇縣令的女兒罷了。我早就一一詢問過了,不然,你以爲我敢這麼跟你對置嗎?你還想賴?”
“你一一詢問過了?怎麼詢問的?她從離開到現在,連一個時辰都不到,你能去哪兒問?”楊楚若不着痕跡的走到井邊,偷偷拿起一根粗壯的井繩,放在背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問道。
“巧了,我們儲秀宮,就有好幾個蘇城的宮女,且那些宮女都跟她相熟,所以,我不需要去別的地方問,我只要隨口問小蘭是不是蘇縣令乾女兒就可以了。怎麼,你還想狡辯不成?那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只要我們一起到於姑姑面前,把事情說開,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麼話可以狡辯不?”
“哦,你能猜得到,小蘭難道就猜不到嗎?我剛剛可是看到她往於姑姑那個方向去了,指不定,現在她就在跟於姑姑告狀,好立下功勞升官呢。”楊楚若不着痕跡的繞到寧姍背後,水靈的眸子裡,陡然出現一抹狠辣。
“什麼?不可能,她不可能跟於姑姑告狀的,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小蘭她根本不知道你冒名蘇沁,她一直都認爲你就是喬書棋,她怎麼可能去於姑姑告狀呢?”就算要告狀,也是她寧姍告,只要她揭發了她,於姑姑肯定會對她另眼相看,到時候她就更有機會成爲後宮妃子了。
寧姍近乎瘋狂地瞪着楊楚若。
楊楚若嘴角上揚,翩然一笑,如同一抹盛開的巨毒妖治花,白皙無骨的手,指向她的背後,“你看,那不正是小蘭嗎?她都聽到了,衝着於姑姑寢宮跑過去了。”
“哪裡?”寧姍有疑有它,立即轉過頭,看向前方,可前方除牆壁還是牆壁,根本沒有任何路可以通向於姑姑的屋子裡。
寧姍猛然想到什麼,可惜,太晚了,脖子被粗壯的井繩死死勒着,勒得她根本喘不過氣,心裡突然拔涼拔涼的,而一道冰冷得近乎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狠戾聲陡然響在她耳邊,“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去死吧。”
寧姍瞪大眼睛。怎麼都沒想到,平時柔弱溫順的蘇沁,竟然會有這麼狠的一面,她……她居然想殺她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