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若看向風凌,那雙如此熟悉的眼眸喚起了許多的記憶。
曾經的感情和那些她以爲早已隨風而逝的感覺,在這一個瞬間都涌上了心頭。原來,她從來不曾忘記,素有的過往都在她的心底深處,那些塵封許久的往事。
楊楚若緩緩低下頭去,聲音苦澀,道:“自然是好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她確實過的很好,可面對着他說出她過的很好,又讓她覺得自己很殘忍,她看得見面前這男子的心意,看得見他的渴望與期盼。然而,她卻過得很好……
她有莫名的愧疚之感,彷彿這幸福原本不屬於她,而是她偷來的一般。
從知道自己懷孕開始,這種深深的不安就一直困擾着她。
風凌長久的注視着楊楚若,彷彿在探究她是否對自己有所隱瞞。然而,他卻看不出任何端倪,楊楚若雖然神情有些許的沒落,卻皮膚細膩,臉色紅潤,顯然真是如同她所說,她過得自然是好的。
風凌看着她被風吹亂的那一絲秀髮,正隨着微風在她臉頰之旁擺動,下意識的想伸出手,卻又驀然停住了。他知道,他在也不能這樣做了。她與他之間早就橫了一道看不見的鴻溝,他所有的表達心中愛意的動作,就是僭越。
風凌看着那一絲秀髮,那如同絲絹般的觸覺似乎還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可如今,這一切只能是回憶了……
“你不該留在這裡的。”楊楚若的語氣不重,甚至沒有包含責備的語氣,彷彿只是平淡的陳述着一個事實。
風凌卻低下了頭去,她如今已經不想看到自己了嗎?自己留在楚國讓她覺得困擾了嗎?今日的她與他再次面對,明明兩個人都可以看得見對方,聽得到對方,去爲何如同被一塊巨大的冰山所阻隔。
所有的眼神,所有的話語都是透過那冰山傳遞出來的,那麼冷,冷到讓他的心底也生出了陣陣的寒意。
“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要離她近一點,即使她身旁的位置已經被楚宇晨所佔據,即使他再也不能與她並肩而立。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離她近一些,儘可能的近一些。
哪怕,只是在一座有她的宮殿裡也好。雖然看不見,聽不到,至少他知道,她也生活在這裡,和他呼吸的同樣的空氣,沐浴着同一片月色。
可他說不出口,她既然是幸福的,那自己這樣的感情,會不會讓她困擾呢?他從來不曾如此爲誰着想過,只有她……
風凌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我只是想楚國強盛,必然有過人之處,想留下來學習一二罷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說謊,雖然心裡痛得如同刀割一般,早已因爲重新見到她而鮮血淋漓。可他依舊是帶着笑容的,只求,她能夠安心。
楊楚若點了點頭,她本就聰慧,如同能看不懂他的情誼呢?可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吧?他終究會淡忘掉她的,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的傷痕。
“楚若!”楚宇晨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隨之而來的,就是沁人心脾的甜香。一大樹紅梅躍入眼簾,疏密有致的花枝美的如同畫卷。那梅花之後,就是含着笑意的,楚宇晨的臉龐。
楊楚若頓時覺得心中一鬆,他的出現就如同冬日中高掛在天空中的暖陽,掃盡了一切陰霾。
“你回來了?這梅花可真漂亮!”楊楚若舉步迎向了楚宇晨,笑容從新回到了她的臉上,這樣奪目的梅花,那爲他折下梅枝的男子,這纔是她眼下的幸福。
風凌看着楊楚若的背影,聽着她歡快的語調,心中痛得如同被人用尖利的錐子狠狠刺了下去。他不敢再看下去,他們的恩愛他早已經知道了。
深深望了一眼楊楚若的背影,風凌轉過了身去,若是能換她這樣的一個笑容,這樣的由心而發的歡快,他是多麼願意爲她去折一支梅花啊。
可如今,他折下的梅花,她還肯收嗎?腳步虛浮,眼眸中有霧氣瀰漫着,口中自言自語般低聲緩緩吟誦着:“一枝折得,天上人間,沒個人堪寄……”
說得多好,恰似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楚宇晨將手中的梅花遞給了楊楚若,看着她露出笑容的臉龐,隨意伸出手去,替她將那縷散亂了髮絲別在耳後,柔聲道:“我們走吧,御花園還是太冷了。你現在不能運功,只怕着了涼,若是傷風了,就不好了。”
伸手環抱住她的腰肢,看了眼倉皇離去的風凌。楚宇晨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這個人,真是哪裡都有他。不過是折個梅花的功夫,就又跑出來了。
不過從他離去的樣子來看,只怕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倒像是被打擊的不輕一般。
要不要想個法子,把他攆出去呢?
楚宇晨一面思考着,一面小心護着楊楚若回到了寢宮之中。
楊楚若因爲懷孕後不能去賞梅花,少了不少樂趣,此時得了一枝,又是楚宇晨親手爲她折回來的,心中高興,一進了寢宮,就開始指揮着小宮女們拿花瓶,裝淨水,插花,研究在哪裡擺放等事,忙得不亦樂乎。
楚宇晨坐在楊楚若平日坐臥的軟塌上,看着她來來回回的忙碌,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含笑招呼道:“不是說累了嗎?怎麼也不歇歇?過來坐會吧,這些事讓她們做不就好了?”
楊楚若回身衝他一笑,說道:“丫頭們哪裡有我懂得多?不信你瞧着,一會兒插出來的花,一準比她們擺弄好的漂亮的多。”
楚宇晨失聲而笑,怎麼自己懷了小孩子,也會變成小孩子的嗎?
楊楚若卻突然一手捂住了嘴,口中發出嘔吐的聲音來。楚宇晨眉頭一擰,飛身躍起,兩步就來了楊楚若的身前,一把將楊楚若擁在了懷中,“你怎麼了?”
楊楚若只覺得全身都痠軟無力,幾乎要跌倒在地,此時依靠在楚宇晨的胸口,可還是經不住腹中一陣陣的翻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幾乎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傳太醫!”楚宇晨喊道,一面抱起楊楚若將她放在軟塌上。
楊楚若柳眉緊蹙,一張白玉似的小臉皺成了包子,喉頭不斷滾動着,用手捂着嘴,看起來痛苦至極。
片刻的功夫,太醫就趕了過來。一路飛奔的他,頭上已經有汗珠冒了出來,自從皇后懷孕,整個太醫院都處於擔驚受怕的狀態,生怕出了一點點的紕漏,因此日夜都有人值守。
幸虧這幾日娘娘都十分配合,按照太醫的吩咐服藥修養。今天卻不知是怎麼了,突然難受起來。小宮女氣喘吁吁跑來的時候,真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聽完症狀才放下了一半心來,孕吐嘛,是懷孕的婦人都會如此的。
心中暗暗腹誹着楚宇晨真是沒見過世面,竟然連這種事都不懂。腳下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慌慌張張全力奔跑了過來,生怕來晚了會引起楚宇晨的不滿。
及至到了跟前,更加對自己判斷肯定了幾分,娘娘這個樣子,分明就是正常的孕吐反應。
按規矩行禮,診脈,又仔細查看了楊楚若的傾心。這纔對於憂心忡忡的楚宇晨說道:“皇上,您放心吧。娘娘沒事,凡是懷孕的婦人都是如此的,人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楚宇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楊楚若那痛苦的表情讓他十分心疼,可太醫卻說是正常的?難道以後日日都要如此?
楚宇晨聲音冰冷的問道:“正常的?怎麼前幾日並無此症狀?”
太醫躬身答道:“皇上,大約女子懷孕,從一個半月起,開始出現孕吐的反應,若是並不覺得小腹有疼痛感,且並無落紅,就是沒事。前幾日娘娘腹中胎兒的月份還小,只是沒到時候罷了。”
楚宇晨這才放下來心來,可看着楊楚若的緊鎖的雙眉,一臉難受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總有個什麼法子吧?難道老這樣吐下去?”
不吐下去還能怎麼樣?太醫心中暗暗說道,嘴上卻不敢如此答話,只好道:“下官可用楊梅,柑橘加以蜂蜜,提煉成蜜膏,給娘娘服用,或者可以緩解一二。”
可憐他一個太醫,竟然連膳房的差事也要做起來。可有什麼法子呢,誰讓他們這位帝王疼愛娘娘如同心肝寶貝一般。
讓他看着娘娘日日孕吐,只怕心情會十分煩躁。這太醫院的差事,真是越發的難當了。
楚宇晨聽說可以緩解,這才表情略微緩和,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準備吧。既然這些都是常有之事,以後要早早做好準備,不要等着有了事再去!”
太醫連聲答應,心中苦笑,這都是正常的情況,不過是有人害喜的厲害些,有人症狀輕些罷了。
從寢宮退了出去,叫來幾個小藥童一起給娘娘熬製緩解嘔吐的蜜膏。誰知道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被皇上連接派人催促了兩個。
暗暗嘆息了一聲,這位皇上怎麼還是個急性子?卻看見寢宮的方向又有人奔跑了過來,太醫突然覺得事情不對了。
那小太監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對着太醫問道:“皇上讓來問問好了沒有,娘娘還急等着呢,你們倒是快點啊。”
和前兩次一般無二的話語,可那語氣中的急切卻一次勝似一次。太醫這次卻沒讓傳話的小太監立刻走開,而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問道:“難道娘娘還在噁心想吐?”
小太監擡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答道:“可不是嘛,從剛纔開的,一直到這會兒了。竟然一刻都沒停止過,可偏偏又吐不出什麼東西來,只是噁心難受呢。”
不對,這就不對了。如果是害喜的孕吐,不應該持續如此長的時間。吩咐了小藥童好好看守的蜜膏,轉身對着小太監說道:“快些帶着我一起去,我怕是娘娘這吐有些不同尋常了。”
小太監嚇了一跳,難道真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連忙答應了一聲,兩個人一起向着寢宮的方向跑了過去。才進門,就看見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面前擺了個白瓷繪百子圖的唾盆,正在聲聲乾嘔着。
小宮女跪在一旁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撫,也是一臉的急躁神色。
楚宇晨則自己繞着內殿來回踱步,一臉的焦慮不安。見太醫進來了,連忙問道:“可熬好了沒有,還不快點端了過來。”
太醫面色凝重,拱手說道:“皇上,若是孕吐的話,不應該如此長時間,下官怕有不妥之處,所以再來看過娘娘。”
不妥?是了,自己雖然也知道婦人是會孕吐的,但是楊楚若方纔的嘔吐太過驟然,而且這樣長的時間還不曾停息,確實是不太對頭。
開始只以爲自己是關心則亂,以前雖然知道婦人懷孕辛苦,可到底不曾這樣貼身照顧過。又聽太醫說了無妨,也就更以爲是自己想多了,此時聽到太醫說不妥,才震驚了起來。
連忙說道:“快去快去,看看娘娘到底是怎麼了?”
太醫答應了一聲,幾步走到楊楚若跟進,卻不似前次快捷,只見他面色凝重,嘴脣微抖似在喃喃自語,隔着絲帕撫在楊楚若的脈搏之上,半日也不曾移動過。
楚宇晨耳力驚人,隱隱聽到太醫嘟囔的是,“脈搏並無問題啊,只是體溫比常人略高,可孕婦的體溫原本就比常人要高一些,哪裡都看不出問題來,怎會如此呢……”
楚宇晨轉頭對着小太監吩咐道:“去太醫院,看看當值的太醫都有哪幾個在,都給我叫過來吧!”
小太監答應了一聲,連忙跑去叫人。此時太醫已經送開了手,對着楚宇晨叩頭說道:“下官才疏學淺,看不出娘娘的病症。無論脈搏和表現都與一般孕婦無疑,可嘔吐了這麼長時間,卻是已經不同尋常了。若非是娘娘的體質異於常人,那便是……”
太醫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楊楚若這樣的嘔吐,彷彿是一直在被催吐一般,如果不是她的體質本來就與常人不同,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誘發她嘔吐。
太醫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斷,“若非體質,那便是這大殿之中有引發娘娘不斷嘔吐之物。”說完,太醫低下了頭去。
有什麼東西?楚宇晨舉目四顧,見大殿之中都是自己平時使用的物件,這段時間以來也並無添加,會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難受?
楚宇晨看了半天,只有那束梅花是今日纔拿來了。因此說道:“快把那梅花拿出去,不要放在屋中了。”
小宮女連忙答應了一聲,把紅梅挪了出去。楚宇晨和太醫凝神看着,半晌,卻不見楊楚若的症狀有所減緩,慢慢搖了搖頭,說道:“看來不是梅花的香氣引發的,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楚宇晨看向了太醫,等着他給自己一個答案。太醫苦笑了起來,這個是真沒辦法有定論的,有的孕婦聞不得肉味,有的孕婦聞不得花香,有的聞不得筆墨的清香。總之,孕婦的嗅覺要比常人敏銳的多,而體質又各有不同,所以,並沒有哪一件一定會引發,哪一件一定不會引發的。
太醫苦笑着告訴了楚宇晨,這件事沒有一定的規律可循,人人都不相同的。
楚宇晨愈發急怒了起來,看着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聲聲乾嘔中已經顯得氣力有些不繼,連眼眶之中也有淚水滴落了下來。口中急道:“那要你們這些太醫何用!還不快些想個辦法出來,難道就讓她一直這麼吐下去不成?”
太醫略一思忖,到底是處理相關事件的經驗豐富,心中有了主意,當下對着楚宇晨說道:“下官只有個笨法子,雖然笨是笨了些,想來只怕有用。”
楚宇晨此時哪裡還管得了聰明和笨這種事,連忙說道:“有用就好,什麼法子,你快說。”
太醫苦笑着說道:“不如開始扔東西吧,先把房中所有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若是娘娘沒有緩解,就接着扔,一直扔到娘娘不吐了爲止,也就知道是什麼東西引發了娘娘的嘔吐了。”
楚宇晨連忙點頭,看着一大羣太醫從門口奔了進來,連忙說道:“你們來得正好,就按照他說的,這就把寢宮裡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整個寢宮都忙碌了起來。太醫們忙着指認有誘吐嫌疑之物,宮女和太監則搬得搬,抗得扛,合力將那東西弄出寢宮去。
楚宇晨則坐到了楊楚若的身邊,一面看着宮女和太監川流不息的往外扔東西,一面仔細觀察着楊楚若的反應。
直到寢宮足足搬空了大半,這才見楊楚若的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停止了嘔吐。小宮女連忙遞上滾水泡過又澆幹了的手帕,給楊楚若擦拭的嘴角。
楊楚若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坐起身來。
楚宇晨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連忙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楊楚若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方纔她雖然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卻將他忙碌和焦急都看在了眼中。見他這樣緊張和關心着自己,楊楚若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流淌着。
聽見楚宇晨這樣問她,柔聲回答道:“好多了,現在覺得呼吸順暢了,方纔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得胸中發悶,喘不過氣來,只是想要嘔吐。”
楚宇晨見她已經沒事了,這才叫太醫去查驗方纔般出去的幾件東西,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了哪件物品之上。
楊楚若吐了半晌,早覺得頭暈眼花,身子十分疲憊,此時好容易不覺得難受了,便升起了陣陣的倦意,回了內殿休息。
楚宇晨陪着她到她睡着了,這才輕輕替她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對着一衆太醫問道:“怎麼樣?可查到些什麼了?”
一名太醫躬身答道:“皇上,查到了,誘發娘娘嘔吐的是幾枚放置在衣箱之中防止衣服被蟲蟻咬食的香包。”
香包?竟然是如此尋常之物?難道此事並無蹊蹺,不過純然是因爲楊楚若懷孕的緣故?
楚宇晨立刻問道:“這幾枚香包仔細查驗過了嗎?可有什麼問題?”
太醫立刻說道:“並無問題,下官等人將香包以此拆開,挨個查驗過了,裡面盛放的都是寫普通的香草,並不會損害孕婦或者胎兒的身體。娘娘之所以會不斷嘔吐,只是因爲聞不得此物的味道,然而此物本身並無問題。”
引發了嘔吐,但沒問題?楚宇晨微微有些愕然。
太醫立刻解釋道:“就如同有些孕婦聞不得水果的味道,但那水果並無毒性,吃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損傷。這香包也是如此,雖然娘娘是因此誘發的嘔吐,但香包本身並無問題。”
楚宇晨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卻依舊向着一衆太監宮女問道:“這香包是誰放進去的?什麼時候放的?”
立刻有一個小宮女顫抖着跪了下來,竟然是她放置的香包出了問題,讓娘娘如同難受,這個罪名她可承擔不起啊,見楚宇晨問了,只得跪下回答道:“香包是奴婢放置的,這些香包每隔一個月就要換一批的,這一批是今日上午才放進去的。”
竟然是才換的?
楚宇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嚴厲了起來,問道:“香包是哪裡來的?”
小宮女聽着楚宇晨的語氣之中如同含了冰霜一般,更嚇得不斷顫抖,哆嗦着嘴脣說道:“皇上,這香包是宮裡統一發放的,裡面的香草是內務府統一配置的,各宮裡都有,皇上不信的話,隨意一個宮殿問問就知道了。奴婢只是去內務府領了香包,放置在衣箱之內,其餘的一概不知情啊。”
楚宇晨的目光一閃,看來這香包正如太醫所說的,並無問題了。目光望向了寢宮中的掌事宮女,問道:“她說的可是實話?”
掌事宮女連忙在小宮女身邊跪到,說道:“回皇上,這奴婢說的情況屬實,這些香包確實是由內務府每個月發放一次。奴婢等只是負責給娘娘的衣箱裡按時更換,其中所盛放的東西,卻不是奴婢等人經手的。”
楚宇晨點了點頭,對宮女說道:“叫人現在就去各宮裡,把這一批的香包都帶過來。”等小宮女領命而去,楚宇晨又對太醫說道:“一會兒你們看看這寢宮的與其他宮殿中的可有什麼區別。”
說完,又對着掌事的宮女問道:“以往的香包還有沒有?若是有的話,一併拿出來,讓太醫查看了。”
掌事宮女連忙帶着人去偏殿的庫房中取出以往的香包來。
楚宇晨踱着步子,等待着太醫的查看結果,心中卻是十分不平靜。雖然太醫還沒有給出結果,但他心中已經有個七八分的肯定,香包上是查不出什麼問題的。
正如那紅梅花低下的薄冰一般。楊楚若要去看看梅花,正好雪下就結了冰,楊楚若到的孕吐的時間,正好寢宮裡就出現能誘發她不斷嘔吐之物。
若說是人爲的,可卻查不出一點痕跡。若是不是人爲的,這又未免太過巧合的了些。
也許真是巧合?
楚宇晨想着,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沒有真憑實據,他依然能夠感覺得到似是有一雙眼正在暗處緊緊的盯着他和楊楚若,隱藏着痕跡蟄伏,等待着出擊的時機。
這種直覺是他從戰場上得來的,是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經歷了血與火的淬鍊才獲得的直覺。憑藉這種直覺,他多次在戰場上成功的避過了敵人的劍鋒。
這直覺難以言喻,彷彿是有芒刺在背般的感覺,看不見摸不着,卻又是如此真切的存在着,讓他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條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可他現在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他不是在沙場上,不是在生與死的鏖戰之中。他在自己的妻子身旁,在楚國的皇宮之中。
這裡是他的家,應該是全天下最爲安全的地方。
可他卻感覺到了危險,即使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危險在逼近,他還是從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巧合之中,感覺到了危險。
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帶她離開這裡,宮廷的傾軋和明爭暗鬥她與他都早已厭倦,這裡不屬於他們了,田園和山林纔是他們想要的地方。
只有真正的自由和溫暖的愛意才應該是屬於他們的。
帶着她走,離開這個讓他感覺到充滿了危險的地方,他不能接受她再收到任何的傷害,無論這傷害來自何方,來自何人。
他絕不允許有人再傷害到她分毫!
楚宇晨的臉上越來越嚴峻,看得周圍的衆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是無論他們如何檢驗,這香包中盛放的都是普通的香料,唯一的功能就是防止蟲蟻咬食衣物。
太醫院的院判無聲的嘆了口氣,真是檢驗不出任何問題啊。甚至他都想要告訴皇上,他家中所用的也這種啊,他家中也有懷孕的妻妾啊,也沒見誰吐成皇后那個樣子……
正想着這話要如何回答,就聽見楚宇晨冷意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如何了?太醫院可有結論?”
太醫院的院判心中苦笑,卻只能拱手說道:“回皇上,香包經過下官等依次查看過了,沒有問題。”
果然如此,果然是太醫院無法檢查出任何問題。這件事又要被歸結於“巧合”了……
楚宇晨冷笑,他知道太醫說的是實話,這些香包沒有問題,至少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來的。可那種危險的直覺卻在不斷的提醒着他,暗示着他與她的身邊有暗暗潛伏着的危機。
楚宇晨揮了揮手,太醫們立刻如蒙大赦般魚貫而出。皇上方纔的神情太過嚇人了,走了宮去,才發現每個人的背後都讓冷汗溼潤了足足有西瓜大的一片。
楚宇晨吩咐宮女等照顧好楊楚若,有什麼事立刻讓自己知道,就擡腿向着風清揚居住的宮殿走去。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等到楊楚若懷孕滿了三個月,就要帶她離開,去找尋他們嚮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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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楚國的皇宮之內,看着那熟悉的硃紅色宮牆,飛檐上蹲坐的獸頭,這些都曾經陪伴着他長大,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爲熟悉的東西了。
現在決定了離開,也許自己很久多不會再回來了。
可爲什麼他的心中沒有離別的傷痛,反而浮現出一股隱隱的喜悅之意呢?楚宇晨第一次發現,原來,在他心中,他是如此想要遠離這些殺伐征戰。
走到了風清揚的殿門外,就看見太監總管遠遠對着他躬身下去,口中說道:“太上皇,您來了,皇上吩咐過來。您來了不用通報,您隨和可以進去。哦,太后娘娘也是……”
楚宇晨楞了片刻,才明白太上皇三個字是對自己的稱呼。
太上皇?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如此年輕矯健的身軀,暗想道,這個稱呼倒是有些意思。
轉念想到楊楚若那嬌豔明媚的如同少女般的臉龐,皇太后?楚宇晨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好一個年輕美貌的皇太后啊。
風清揚聽見腳步聲音站起身來,迎面就看見了楚宇晨的笑臉,怔了怔,問道:“父皇,什麼事這樣高興?”
楚宇晨略微尷尬的清咳了一聲,不理會風清揚的問題,直接問道:“你在朝堂上的事可還順利嗎?”
風清揚見他立刻談起了正題,心中雖然不解,但也明白了幾分只怕是不好對自己的說起的事,聯想到剛纔聽說的楚宇晨的寢宮中一通折騰,難道是於此事有關?
按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還是順利的,只是剛剛開始,有些事不熟練,只怕速度要慢一些了。”
這是實話了,楚宇晨笑着點了點頭,又指點了幾句朝堂之上的事,才說道:“我打算一個月後帶着你孃親離開皇宮,特地來告訴你一聲的。”
“這麼快!”風清揚脫口而出,說道:“現在天氣還寒冷,不如等開了春在走也不遲啊。”他心中不捨,只盼着能多留一日是一日。
楚宇晨緩緩搖了搖頭,心中的皇宮之中給了他危機四伏的感覺,他就不能任由楊楚若留在這裡了。這表面上的平靜之下,不知道正在發酵着怎樣的陰謀詭計,只有帶着她離開,纔是最好保全她的辦法。
否則的話,如果對方一旦發難,自己身邊有這一個懷孕的楊楚若,只怕難以分身,於此如此,就不如遠遠避開了。這些俗世的紛擾,反正他也早已厭倦了。
對着風清揚把兩件讓他疑惑的事說了一遍,又說道:“你孃親現在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若有有個什麼意外……”
風清揚聽完險些嚇出了一身冷汗,追問道:“那香包的配方可曾經換過?還是一直都是如此這般的?”
“換過,”楚宇晨答道:“是這個月新換上的方子。”見風清揚似乎有話要說,也不等他說出,就緊接着說道:“可確定這個方子的時間,是在三個月之前,當時就已經定下的方子,那時候,你孃親還沒有身孕。”
原來如此,風清揚沉默了。如此說來,可能的確只是個巧合了。畢竟,誰能算得出來孃親一定會懷孕呢?可是,也真如同父皇說的,這也未免太巧了。
難道,是有人替換了方子?
一個想法浮現在風清揚的腦中,發現孃親懷孕之後,叫人替換掉了原本擬定好的方子,因爲香包的方子不是大事,所以做些手腳更換並不是太難。
但衆人都以爲還是原來的方子,也就是說是在孃親懷孕之前擬定的,自然不會有疑心,如此一來……
風清揚擡起了頭來,雙眸之中瑩然有光。
楚宇晨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的,我也如此想過。但卻查不出證據來。從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樣日日提防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我才認爲,帶着你孃親離開或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何況,我們原本就是打算走的,不過了早走了會兒罷了。”
風清揚默默點頭,他自然明白孃親現在的身子容不得任何意外的發生,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道理上明白,可心中的不捨缺沒有絲毫的減少,擡眼看向楚宇晨,默默嘆息了一聲,帶着幾許艱澀說道:“既然如此,我這幾日就多去孃親哪裡走走吧,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了。”
楚宇晨看他雖然神情低落,卻依然做出了對楊楚若來說最爲安全的選擇,忍不住伸手在他肩頭安撫似的拍了拍,這果然是個懂事貼心的好孩子。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楚宇晨與楊楚若離開的細節,直到華燈初上,楚宇晨才揉了發脹的額角,對風清揚說道:“就這樣吧,這樣以來,也算得上是萬全了。”
風清揚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色。這個時候他若是還不回去,只怕孃親要懸心了。對着楚宇晨笑道:“這些事我去安排就好了,父皇,你多陪着孃親吧。只怕接連有事,會讓孃親心中不安。”
兩個人一齊走到了殿門口,楚宇晨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道:“你記住了,不許冊封我和你孃親。”
風清揚一怔,這是爲何,歷來作爲君王都會加封父母。父皇這個不許冊封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們歸隱之後,打算放棄自己這個孩子了嗎?
微微張開了嘴脣,有些不明所以。他纔剛找到孃親不久,怎麼承受得起這一次如此的離別?
一面疑惑着,一面看着楚宇晨跨出了殿門,就聽見自己身邊的總管太監帶着一衆的太監宮女高聲送行道:“奴才、奴婢恭送太上皇。”
楚宇晨發出了重重的一聲“哼”,就揚長而去。
風清揚陡然醒悟,哦,父皇這大概是怕被他們喊老了吧?
宮裡還是習慣性的稱呼楚宇晨爲皇上,現在就改了口的只有自己身邊宮女和太監們,原因無他,自己接掌了皇位之後,自然就是楚國的君王了。身邊服侍的人,自然要稱呼他爲皇上。
如果他是皇上,楚宇晨也是皇上,則很容易混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皇上。
因此楚宇晨就被提前稱呼爲太上皇了,可正式的冊封還沒有到,所以別的宮人都是稱呼楚宇晨爲皇上,而稱風清揚爲新皇。
看着楚宇晨離去的背影,風清揚佇立了良久,才轉身回到殿中。不封就不封吧,其實這個虛名有什麼要緊的呢?只要他們還當他是自己的孩子,而他也敬重他們是自己的父母雙親。
那就還是一家人,一個稱呼而已。既然父皇不喜歡,那不如讓禮部擬定個新的出來?免得這樣英武俊朗的父皇被人稱做太上皇。
畢竟,戲臺上的太上皇他也見過,那都是大把花白鬍子的老人家了,實在無法和器宇軒昂的父皇聯繫在一起,也難怪父皇不會喜歡了。
轉身回到了殿中,把這個問題交給禮部去頭疼,反正這幾日他們一直在試圖刁難他,他也小小的反擊一下,君臣鬥智,自有無窮的樂趣。
楚宇晨一路返回了寢宮,見楊楚若已經醒了,吃過太醫進上的蜜膏之後,也沒有再出現過嘔吐的反應。這才高興了一點,走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伸手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楚若,我們一個月就啓程,可好?”
楊楚若略有些驚奇,卻是喜悅更多了幾分。其實在哪裡都無所謂,做什麼也無所謂。她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只要能有他陪伴在身邊,無論是青山綠水,還是大江大河,她都如同在天堂中一般,滿心的歡喜與甜蜜。
輕輕依偎在他懷中,楊楚若含笑說道:“好,你既然決定一個月後啓程,那我們就一個月後啓程好了。只是時間這樣緊,只怕從明日開始就要收拾東西了。”
楚宇晨點了點頭,說道:“我讓裳兒幫着安排料理了,你不用操心這些事的。”
楊楚若的笑容微微一滯,只怕裳兒心中要覺得難過了吧?想到又要與兒子分離,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悵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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