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青兒不知何時來到楊楚右身邊,看着這樣的楊楚若,青兒的心裡陣陣難過,剛剛在外面,她已經聽到娘娘與皇上的對話了。
“這是哪兒?”楊楚若忽然擡頭,抹去眼裡的淚水,眼裡再無一絲傷心,可青兒知道,娘娘臉上不難過,心裡肯定更加難過的。
“這是芳閣,離沁香閣很近。”
芳閣……就是他以前說,要給裳兒住的地方嗎?
以前的她們,無兒無女的,只認了裳兒一個義子,裳兒住在尚書府,他知道她時常想念裳兒,於是讓人在沁香閣不遠處,建了一座芳閣,好讓裳兒可以住在皇宮,隨時可以看他。
芳閣……他把她軟禁在芳閣做什麼?想讓她念着他以前的好嗎?
“娘娘,奴婢扶您起來吧,地上涼,您肚子裡還有皇上的龍子呢。”青兒說到一半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什麼,趕緊住了嘴,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齒,這個孩子的父親,好像還不知道是誰。
原來……原來皇后娘娘是跟風皇有染,所以皇上纔會生那麼大的氣嗎?
她不懂娘娘是否真的跟風凌有染了,但她相信,娘娘絕不是那種人,就算真的有染,肯定也有原因的。
難怪皇上會把沁香閣的人全部都屠殺殆盡,這種事情,皇家是不可能讓它流傳出去的。
楊楚若倒沒有在意青兒那面說的那句話,她只想起,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她不能讓這個孩子有事。
楊楚若起身,躺回牀上,“青兒,太醫是不是說,這個孩子保住了?”
“好像是的,只要娘娘不受刺激,心情不再大起大落,就不會有什麼事,娘娘,您腹中的孩子一定可以平安降生的,您不用擔心,等生下孩子後,皇上看到孩子長得像他,就不會再生娘娘的氣了。”
“那如果長得不像他呢?”
青兒噎住。
如果長得不像皇上,那皇上肯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的,到時候豈不是……
“不會的,娘娘,您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養好身子。”青兒強顏笑了笑。
楊楚若摸着腹部的手緊了緊,眼裡滿是擔心。
安心養胎?楚宇晨能讓這個孩子安全出生嗎?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後,能開心嗎?
當初,她執意生下裳兒,累得裳兒受盡苦楚,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後,也不被祝福,也要看別人的臉色,那她寧願這個孩子不要出生,除非她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跟着孩子相依爲命。
“青兒,你幫我一個忙好嗎?”楊楚若忽然拉住青兒的手,眼裡滿是懇求。
楚宇晨把她打入冷宮,她不怕,別人怎麼折磨她,她也不怕,她只怕再失去這個孩子。
“娘娘,您想讓奴婢做什麼,只要您開口,奴婢赴湯蹈火也會做您做到的。”
“我要離開皇宮。”
青兒臉色大變,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生聲音來。
“娘娘,您知道您在說些什麼嗎?這裡是楚國皇宮,外面全是皇上的人團團把守,咱們怎麼離開?就算離開了皇宮,又能去哪兒,泱泱楚國,無邊無際,想要離開楚國國境,哪怕快馬加鞭兩個月,也走不完的,皇上不可能兩個月都沒發現您逃出皇宮的。”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忙。”
“娘娘,您想讓奴婢怎麼幫?奴婢怕幫不了娘娘。”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無權無勢,又能幫到娘娘什麼呢。
“這是我的信號彈,尋個機會離開芳閣,哪怕是離開這間寢宮都可以,然後把它放到天上,自然會有人來救我的。”
“娘娘,這信號彈若是放到天上,那皇上會不會也看到了,芳閣裡裡外外,都是侍衛的。”
“這信號彈,是我特製的,除了我的人,別人都無法看到的,你儘管放心好了。”
青兒半解半不解,她不知道娘娘的人,如何才能破開重重阻礙,來到芳閣救娘娘,楚國皇宮可是戒備森嚴的,她也只能楞楞的點點頭。
“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把信號彈放出去。”
“謝謝。”
青兒自這一刻過後,便一直尋找着機會,想要把信號彈給放出去,可是她等了足足兩天也沒有等到,直到第三天的時候,才與楊楚若配合,趁着外面把守侍衛不注意的時候發了出去。
馬公公費盡心思,不惜易容成送飯的小太監,這才得以進了芳閣,見到楊楚若。
剛開始見到馬公公的時候,楊楚若有一瞬間驚訝,因爲外面把守實在太嚴,根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馬公公竟然可以混得出來。
她素來都沒有小看馬公公,如今一見,越發覺得馬公公不簡單。
後宮多年,他怕是把後宮裡裡外外的人,都收買或者掌握了吧,居然能夠瞞過楚宇晨的人,這身易容術也太高明瞭。
馬公公一看到面容憔悴的楊楚若,眼眶一紅,老淚縱橫,可他不敢耽擱時間,只是偷偷塞給楊楚若一瓶藥丸,低聲道,“娘娘,您把這藥丸塗在臉上,可以易容的,奴才帶您出去。”
楊楚若接過藥瓶,若有所思地看着馬公公。
馬公公一邊擺放食物,一邊故意大聲道,“娘娘,您就算胃口再怎麼不好,也得用一些,若是您不用的話,皇上怪罪下來,奴才這顆腦袋怕就保不住了。”
一邊,馬公公又朝着一邊另一個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趕緊幫娘娘易容。娘娘,您放心,奴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小林子會跟您互換身份的混出去的,您的下屬皇上都重重戒備起來了,他們試了很多次,都沒能混進來,怕是想要進來,很難。”
“送的都什麼飯菜,端出去,本宮不吃,讓楚宇晨過來見我。”楊楚若故意怒喝一聲,對着馬公公低聲說了一聲謝謝,不再耽擱,雙屏風遮擋,捏碎藥丸塗在自己的臉上。
“娘娘,您好歹多吃一點兒,別爲難奴才好嗎?”馬公公警惕的盯着外面,恨不得她們馬上換好身份。
青兒趕緊過去幫她脫下宮衣,又拿過小林子的太監衣裳,幫她穿戴在身上,同時不悅道,“娘娘都說了不吃,你還囉嗦什麼,還不趕緊端出去,娘娘近來喜歡吃酸,若是真想送的話,那就拿些酸食,或者有營養的,拿這些青粥白菜的,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呢。”
“青兒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雖然是稀粥,卻是藥膳,對娘娘身體很有好處的,而且這藥粥,是皇上親自吩咐御膳房做的,要是皇上知道娘娘不吃的話,肯定會生氣的。”馬公公說罷,又從懷裡拿出一塊腰牌,遞給楊楚若。
“娘娘,這是小林子的腰牌,您收好,今晚四更時分,小林子會與宮裡幾個太監一起隨着侍衛出去採購的,到時候您跟着他們出去就可以了,他們會掩護您的。”
“想讓我喝也可以,我且問你幾件事,若是你老實回答,我也不爲難你了,若是你不老實回答,早晚有一天,我定讓你失了太監總管的職位了。”楊楚若加快動作,就所楚宇晨突然過來,雖然這幾天他從來都沒有踏這裡,但難保他不會突然襲來。
“娘娘您儘管問。”
“劉妃推傷了我,皇上可曾處罰她?”
“這……娘娘……這問題奴才只是一個下人,不大好回答,要不,娘娘再問一個問題吧。”
“放肆,娘娘讓你回答,你便回答,哪來那麼多借口,馬公公,您可加忘記了,要是沒有娘娘,你能當得上太監總管嗎?”青兒只覺得自己的雙手都在發抖了,見楊楚若臉上終於易容好了,心裡隱隱鬆了口氣。
這是什麼藥丸,只需塗在娘娘的臉上,娘娘傾國傾城的容貌馬上變成其貌不揚的小林子了,連她天天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的人都認不出來。
若是娘娘以小林子的身份出去,外面的絕對不會認得出來的。
“是,奴才這太監總管是娘娘給奴才,奴才纔有的,所以奴才這不才感激娘娘的嗎,娘娘自從進了冷宮後,奴才日夜都在擔心着,了不過,主子的事,奴才真的不敢妄加言論啊。”
馬公公說話的時候,一直警惕地看着外面,見外面沒有什麼動靜後,這才低聲道,“娘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娘娘,您有身孕的事,雖然皇上極力隱瞞,但是那天看到娘娘動胎氣的人太多了,宮裡宮外都傳遍了,朝廷裡大多數人都在勸皇上看在龍子的份上,放了皇后娘娘您。”
“你想說什麼?”
“皇后娘娘,也許皇上很快就會放了娘娘,跟娘娘重歸言好的。”
“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話嗎?”楊楚若語氣隱隱有些不悅,如果他真想放的話,當初爹爹求他的時候,他早就放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又何必逼得爹爹需要去撞龍柱。
“當然不是,奴才是想說,自從娘娘進了冷宮後,風國不知爲何,忽然與楚國解約,還集結大批軍隊,隨時攻打楚國,風國的大臣們都勸了,可是風皇不聽,大軍壓到楚國邊境,在楚國東靈城大戰了一場,戰情激烈。”
“娘娘有了身孕的事,也傳到了風國,風皇一聽氣勢洶洶,又調來二十萬大軍,揚言楚皇扣押了他的妻兒,他要救回自己的妻兒,皇上一聽這句話,氣得當場拍碎龍柱,暴吼着召集兵部尚書以及朝廷裡所有聲名顯赫的大將軍,傾舉國之力,調動五十萬大軍,連夜前往東靈城,意欲與風國大戰,如今形勢緊張,兩國隨時可能爆發一場有始以來,規模最大的慘戰。”
楊楚若扣着釦子的手僵住了,聽到馬公公的話,她忽然楞了。
風國傾舉國之力,揚言要救回自己的妻兒,楚宇晨盛怒之下,也傾了舉國兵力,要與風國大戰……
怎麼會這樣……
她最怕兩國展開無所謂的大戰,如今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風凌怎麼可能爲了好,傾舉國兵力?這不像他的作風,再說,她又不是他的妻子,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誰知道呢,他憑什麼就認定是他的兒子。
楚宇晨本來就盛怒,風凌再這麼一揚言,他的面子往哪裡掛?何況,這件事觸到他的逆嶙,他又怎麼可能不生氣了。
馬公公彷彿察覺到聲音忽然靜止了,趕緊再次揚聲道,“娘娘,您別生氣,您腹中的孩子還不穩定,太醫說了,不能動怒的,奴才說,奴才說不不行嗎,劉妃娘娘摔傷您,又接二連三的去準宮找您的茬,皇上已經廢了她劉妃的妃位了。”
廢了劉妃的妃位?只是廢了她的妃位嗎?如果是以前,只怕劉妃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吧……
楊楚若心裡一痛,然而,她更擔心的是兩國的戰爭,“現在兩國所有兵力都已經打起來了嗎?”
“還沒有,風國與楚國的大軍都在路上,估計用不了五天,便會一同出現在東靈城了,到時候兩國怕是戰火不會熄滅了。”人間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是楚國與風國的悲哀。
楊楚若最後戴好帽子,儼然已經是活脫脫的小林子了,哪還有她以前半分的模樣,即便是最親近人站在面前,只怕也認不出來了。
反觀原來的小林子,雖然是個太監,但是身材與她差不多,如今再這麼一易容,一張平庸的臉上頓時化爲絕色美女,如果不是他與生俱來卑躬屈膝的氣質與她大不相符,衆人根本認不出來,眼前的人不是她。
不過她一直被軟禁在這裡,除非楚宇晨親自前來,尋常人等又如何能夠認得出來呢?
她只需要一個晚上,天亮前,她絕對能夠離開皇宮,只要離開皇宮,即便楚宇晨發現了,想要尋找到她,一時半會也不會發現。
楊楚若自知無法勸他們停止戰爭,風凌不會聽她的,楚宇晨更不會聽她的,也許她離開,事情反而有了轉機。
楊楚若忽然看向青兒,意思不言而喻。
青兒讀懂她的意思,笑道,“娘娘,您趕緊走吧,別管奴婢了,奴婢不會有事的,奴婢只是一個下人,皇上也不會過份爲難奴婢的。”
“你把這盒蜜餞拿着,如果楚宇晨真的爲難你,你就把蜜餞拿出來,如果他心裡還有一絲半點兒情義,便不會殺了你。”
“娘娘,這是您最喜歡的蜜餞,是皇上賜給您的,平日裡您都捨不得吃,奴婢……”
“收着吧,好好照顧自己。”楊楚若拍了拍青兒的肩膀,蜜餞再甜,也無法把她滿心的苦澀包裹,留着蜜餞也沒什麼用了。
“嗯,娘娘也是,娘娘一定要保重身體。”青兒抹了一把淚,不知爲何,她總有一種感覺,這次分開後,也許她們永遠都無法見面了,也許,就算見面了,也滄海桑田了。
青兒很想痛聲很哭,可是她不管,又怕外面的人會起疑心,忍着眼淚,對着馬公公喝道,“出去出去,沒看到娘娘心情不好嗎?再不出去,可就別怪我轟你了。”
“你這丫頭,好生沒有規距,我怎麼說也是太監總管,你敢這麼對我說話,活該你被軟禁在這裡,呀,娘娘,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沒有指您,奴才說的是這個小婢女。”
“滾。”楊楚若拿起枕頭,狠狠砸了過去,語氣還着濃濃的不耐煩。
馬公公急忙後退幾步,賠笑道,“娘娘,您別動氣,奴才馬上滾,馬上滾,小林子還不快走。”
馬公公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小林子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一定要撐下去,無論如何都等皇后娘娘離開皇宮。
小林子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馬公公這才帶着楊楚若在青兒不捨的眼光中,離開寢宮大門。
馬公公離開的時候,是帶着卑躬屈膝的微笑,寢宮的大門一關上後,馬公公立即變了臉色,一邊離開芳閣,一邊咒罵道,“都已經被廢了,還神色什麼呢,真把自己當皇后不成,小林子,給我速度點兒,一會還要出宮採辦呢。”
守在屋外的侍衛們互神一看,紛紛搖了搖頭,無聲的嘆了口氣。
馬公公一直以來,都是趨炎附勢的人,宮裡誰人活,誰人不曉,對於他的態度,他們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更沒有認出,那個小林子,根本不是進去的那個小林子。
馬公公一路暢通無阻地帶着楊楚若離開芳閣,也不知拐了多少條彎,終於來到沒人的御花園。
馬公公左右而視,見確實沒有人,這才慢下腳步,放下高傲的姿態,低聲道,“娘娘,往左再拐兩次,然後直走就可以到天音門了,其他的人,都會在那裡會合的,奴才只能送到這裡了,若是再送的話,怕被人懷疑,娘娘,您一路保重,奴才在宮裡,會日夜替您祈禱的,離開皇宮,娘娘暫時先躲起來吧,等皇上氣消了再回來。”
“知道了。”楊楚若掃了一眼周圍,這裡雖然是御花園,卻是極偏的地方,她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來過,但是大體離開皇宮的位置,她大概也能知道的。
天音門……
進宮多年,她倒是從來都沒走過這門,因爲天音門是最下等人出入皇宮時所用的宮門,一般也就是宮裡的人下人出去採辦纔會走的。
眼看着馬公公不捨得離開,楊楚若若有所思地看向御書房的方向,時至今日,她對楚宇晨又愛又怨,早已不知是什麼感受了。
這一別,也許,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楚國能夠讓她留戀的,也只有楚宇晨與爹爹還有裳兒三人。
爹爹已經去了,裳兒在尚書府也挺好的,而楚宇晨……
她該恨他嗎?
她不恨他,是她對不起他在先。
但是她怨他,怨他那天晚上傷她至深,怨他間接害死自己的父親,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想到楚宇晨那天晚上對她說的一字一句剮心的話,楊楚若心裡陣陣作疼。
她是不乾不淨,她是骯髒,既然如此,她留在這個皇宮,又能做什麼?
從今以後,她便與孩子相依爲命。
只待她找出陷害她與風凌發生關係的幕後之人,只待她徹底爲楊家千千萬萬條無辜死去的人報完仇,她便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過着隱居的日子。
五年,最多五年,她要憑着自己的實力擊敗南國。
楊楚若拳緊握,轉身離開,卻在走出正好三步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突然喊住了她,“前面的公公,等一下,說你呢,你一直着幹什麼,我家娘娘喊你呢。”
一個宮女追上楊楚若,喘着粗氣兒。
楊楚若頓住身子,疑惑地回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是不是在喊她。
這個宮女怎麼看着那麼眼熟?她好像是容晴身邊的宮女吧?
宮晴素來溫柔恭順,在後宮裡謹言慎行,低調內斂,從未得罪過任何人,也從不爭風頭,故而,後宮裡大大小小的人,對她印像都極好。
她與容晴是一起進宮的,如今算算,一起進宮也已經三年了吧,這三年來,她一直默默無聞,不爭不搶,安安份份的呆在自己的寢宮裡,如果不是因爲她是容馨的妹妹,只怕沒有任何人可以注意得到她。
她也曾想過,容晴是不是跟她姐姐一樣攻於心計,背地裡使着什麼暗招,可是三年過去了,容晴一直安守本份,什麼事兒也沒有做過,容馨所做的事,她更沒有摻與過,弄得她有些看不懂,容晴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曾經,她還想過把容晴給除去,至少不能讓她呆在後宮裡,可她什麼把柄也沒有,沒有把柄,也就沒有藉口,所以放任她到現在。
她把風凌認成楚宇晨的事,跟容晴有沒有關係。
既沒有中毒,也沒有生病,爲什麼會認錯人呢?幾個月過去了,她還是弄不懂。
“這裡只有你一人,不叫你又叫誰呢?晴妃娘娘的腳拐傷了,你趕緊扶着娘娘回宮。”宮女不客氣的道。
楊楚若看向遠處,遠遠的,隱約可以看得到,有一個穿着素顏,姿色出塵的女子正坐在假山上,痛苦的揉着腿,楊楚若有些爲難,無聲的咳了咳,用着尖利的太監聲道,“可是馬公公讓小的出去採辦。”
“採辦什麼,每次採辦都會派七八個人去,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不用去了,先把娘娘扶着回到寢宮再說吧。”
“馬公公說了,這次要採辦的東西很重要,若是小的不去的話,只怕馬公公不會輕易饒了小的。”
“你這小太監,膽子可真小,得了吧,你儘管放心好了,趕明兒,我讓娘娘跟馬公公說一聲,馬公公肯定能理解的。”
楊楚若罵孃的衝動都有了。
早不出來,晚不出來,這個時候出來做什麼,出來就算了,偏偏還叫住她,沒看到她着急着出宮嗎?
雖然氣憤着急,楊楚若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容晴一直都是一個聰明的人,若是再說下去,只怕她要懷疑了。
楊楚若只能應了一聲,然後恭敬的隨着宮女來到容晴身邊,按着她們的指示,扶起容晴。
楊楚若一直低着頭,也不敢多說些什麼話,就所言多必失。扶着容晴並不吃力,因爲她根本不重。她倒是有些好奇,容晴三更半夜不睡,來這麼偏僻的御花園做什麼?
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叫什麼名字,本宮以前好像見過你。”身邊的容晴,天籟般動聽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很溫和,有着讓人沉淪的衝動,楊楚若卻沒聽出來,只聽覺得難聽至極,恨不得馬上把扶到寢宮,省得她再問七問八的。
“奴才名叫小林子,是馬公公手下的貼身太監,所以娘娘覺得眼熟了吧。”她這麼問是做什麼,難道她感覺出什麼不對勁了吧。
“哦,原來是小林子啊,難怪我說怎麼那麼熟悉呢。”容晴一邊說着,一邊低頭,仔細打量着他腰間的令牌,果然腰牌上寫着小林子三個字。
小林子她認得,只是今夜的小林子,爲什麼她感覺有哪裡不一樣了。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怎麼那麼好聞,給本宮介紹一下吧,本宮挺喜歡的。”容晴笑得一臉溫柔,但仔細看,便能看得出來,她的笑容不達眼底,反而帶着試探。
楊楚若心裡咯噔了一下,臉上卻沒有什麼異樣,大方的任由容晴打量,卑微道,“娘娘好厲害,奴才剛剛隨馬公公去芳閣看望廢后楊氏了,廢后楊氏不滿公公送的飯菜,把屋子裡的東西都給砸了,那香粉兒,正好砸到奴才的身上,許是如此,奴才身上纔有味道的吧,奴才也不知怎麼跟娘娘介紹。”
“哦,是她的香粉兒?難怪這麼熟悉呢。”容晴似在說話,又似在喃喃自語,楊楚若不作聲,任由她打量着。
“你說她把東西都給砸了?”
“是的,廢后楊氏一直嚷嚷着要見皇上,所以才砸的。”
“那你可曾看見她的肚子,凸起了嗎?她腹中當真有了皇上的骨肉了嗎?”容晴一邊走着,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一邊又偷偷打量楊楚若的腹部,似乎還在疑慮中。
“奴才身份低微,不敢擡頭,也不知道廢后楊氏腹中是否凸起,也不知廢后楊氏是否有了皇上的骨肉,不過公公說廢后楊氏確實有孕了的。”
容晴疑惑的視線收了回來,雖然感覺這個小太監怪怪的,可哪裡怪,卻怎麼也說不上來。
也許……是她多疑了吧。
不用光憑一個味道,就懷疑,而且芳閣都是皇上的人。
楊楚若到底是否有身孕了?
芳閣裡,又是個怎樣的情形?都已經如此了,皇上還捨不得殺了她,皇上待她的情義也夠重的。
容晴臉色沉靜,無喜無悲,外人根本看不出來,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只覺得那雙眸子深邃得讓人看不清。
走着走着,很快便走偏僻的御花園,容晴忽然停下了,淡淡道,“本宮忽然想起來,本宮親自燉了一盅蔘湯,想送給皇上,如今本宮這腿,怕也是無法送了,小林子,你代本宮送過去吧。”
“是,娘娘。”楊楚若嘴裡恭敬的應着,心裡卻是絞盡腦汁的想着。
容晴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要讓她送?
她的貼身宮女不是這裡嗎?
雖然疑惑,可她現在畢竟是以太監的身份,除了應是,還能怎麼樣,她只能加倍小心了。
楊楚若從楊柳的手中接過蔘湯,在容晴的提醒下,一步步朝着御書房走去。
路上,她還能感覺得到後背被人緊緊盯着。
經過這一次,楊楚若越發覺得,這個容晴,比起她姐姐有過之無不及,興許她把風凌認成楚宇晨的事,真是她動的手腳
。
容晴,不簡單。
一個能在深宮裡蟄伏三年不動聲色的人,怎麼可能簡單到哪裡去。
看來,她有必要好好去查查容晴了。
最好別讓她查到那件事與容晴有關,否則,容家九族,她都不會放過的。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到御書房見楚宇晨了。
一來,怕他認出來。
二來,她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三來,她不想跟她牽扯不清,楚宇晨不是她的良人,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是她的良人。
眼看着已經來到御書房,御書房門外連一個侍衛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楚宇晨故意把他們揮走的。
楊楚若躊躇着要不要進去,端着蔘湯的手緊了緊。
深呼吸一口氣,正想進去的時候,卻聽裡面用力砰的一聲,一個酒罈子被重重的摔碎,緊接着水凌的勸說聲。
“主子,您已經喝了幾天幾夜了,不能再喝了。”
“滾出去,別來煩朕。”
“主子,自從……您只上過一次早朝,且那次早朝,還是召集五十萬大軍抵達無雙城與風國絕一死戰,大臣們都有意見,主子若是再不上朝的話,朝廷的大臣們,只怕會生二心。”
“朕讓你滾,你沒聽到嗎?”
“砰……”又是一聲猛烈的怒砸聲,楊楚若能感覺得到,那酒罈子是砸在水凌身上,又上水凌的身上滑了下來。
自從知道她有了身孕,他就不上朝,把自己關在這裡嗎?
容晴想必也知道了吧,既如此,還讓她送蔘湯過來,她安的什麼心。
“主子,屬下自知身份低微,沒有資格說主子什麼,更沒有資格置疑主子的決定,但是,主子爲了一個女人,置楚國千千萬萬百姓於不顧,很不明智。”
“朕不明智,你說朕不明智,朕最愛的女人哪別的人男人滾牀單,做出那種齷齪的事,還讓朕親眼看到,你讓朕怎麼明智?朕最愛的女人有了身孕,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卻可能是朕最討厭的人的,你讓朕怎麼明智?朕的妻子,朕的皇后,卻被風凌滿下口口聲聲說是他的女人,你讓朕怎麼明智,你讓朕怎麼鎮定?朕是一國之君,朕也有尊嚴,朕的女人,是別人想染指就能染指的嗎?朕的妻子,跟着別的男人上牀,還當着朕的面,說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她把朕當成什麼了?”
楚宇晨越吼越大聲,最後砰的一聲,把桌子直接都給掀了。
隔得許遠,楊楚若都能感覺得到他滾滾的殺氣。
“主子,屬下知道您心裡有氣,但您是楚國的皇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的事,宮裡宮外都已經傳遍了,大臣們紛紛跪在外面,求皇上看在龍子的份上,饒過皇后娘娘,這些大臣越聚越多,皇上如果再不管的話,只怕……”
“管?你讓朕怎麼管?立爲太子嗎?那我大楚的血脈呢?難道給楊楚若跟風凌生下的野種嗎?”
“屬下不敢,屬下只想說,金鑾殿門外,跪了兩批大臣,滿朝文武的大臣幾乎都跪在那裡了,有一部份,是想讓皇上饒了皇后娘娘,楚國子嗣爲重,那是楚國的第一個龍子。還有一部份,是聽到風凌的話,他們要求處死皇后娘娘與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生父若是不詳,楚國絕對不能接受不純的龍脈,也不能接受皇后娘娘……”
“滾出去。”
“主子,如今朝廷裡一片大亂,您不能再借酒消愁,任由事情做大了,皇上若是想保住娘娘,便了趁早,皇上若是不想保住娘娘,也要儘早。”
“砰……”酒罈狠狠砸向水凌的腦袋,直把水凌的腦袋砸出血洞,鮮血順着頭頂的血,緩緩流下,染紅水凌的白皙的臉。
“儘早,儘早,你們一個個都想逼死朕嗎?你們無非就是想要朕處死她嗎?什麼饒了楊楚若,什麼立她的孩子爲太子,那幫老不死的的那麼好的心,他們無非就一個扮紅臉,一個扮黑臉逼着朕處死楊楚若,你是瞎子嗎?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水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確實不懂得什麼歪歪道道,他只知道,主子若是真的愛她,就別再折磨她,也再折磨自己。
至於那幫大臣……也是,他竟然沒有想到。
楚國乃是泱泱大國,那些爲皇后娘娘求情的人,大多都是老臣,他們根深蒂固的非得血統純正,又怎麼可能會讓皇上立皇后的孩子爲太子,或者認爲皇子呢。
帝師的真正門生並沒有摻與裡面。
他們……怕也是感覺到事情嚴重,還沒有找到合適合的辦法救皇后娘娘的吧。
“他們不就是想逼朕打掉那個孩子,再把楊楚若徹底打入冷宮嗎?朕滿足他們便是,你傳朕命令,馬上讓太醫院煎一碗墮胎藥送給楊楚若,她若不喝,便灌下去,直到她肚子裡的野種打掉爲止。”
噝……
水凌嚇了一大跳,驀然睜大眼睛,幾乎沒從楚宇晨的話裡反應過來。
楊楚若手中的蔘湯險些掉了,臉色陡然煞白,不可置信後退幾步,身子軟綿綿的,幾欲倒了下去。
她的腦子裡轟隆隆的,都是楚宇晨那句無情的話。
讓太醫院煎一碗墮胎藥給她灌下,直到孩子打掉爲止……
這句話,真的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嗎?
他竟然要打掉她的孩子……他竟然真的那麼無情要打掉她的孩子……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嗎?
曾經他跟她說過的話,他都忘記了嗎?
他說不管有沒有孩子,他都會陪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他說,不管她有過誰的孩子,只要那個孩子在,她的孩子,便是他的孩子,他會把孩子當成他的親生骨肉……
他真的忘記了嗎?還是他一直都在騙她……
楊楚若緊緊捂着嘴巴,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發出聲音。
伸手一摸,卻摸到一把眼淚。
她的心好痛好痛……像被撕裂了般疼痛……
“主子……您……您真的要打了那孩子嗎?那也有可能是您的孩子……”水凌的話有些顫抖。
“你不是也一直都希望朕打掉那個孩子,你不是也一直希望朕忘記那個女人嗎,朕現在就如你所願。”
“主子,屬下不敢,屬下承認,曾經對娘娘確實不滿,但她是主子最深愛的人,屬下也希望主子幸福,主子,求您三思,或是這個孩子沒了,娘娘絕對不會原諒您的,到時候娘娘怕是再也不會跟您在一起了。”
“不會跟朕在一起?她什麼時候跟朕在一起了?她一直都在利用朕,她利用朕爲她報仇,朕幫她報了仇,她轉身就跟風凌搞在一起了,朕怎麼知道她跟風凌不清不楚多少次了。”
楊楚若越聽心裡越難受,一滴滴血自從她的心臟裡流出來。
過往再大的痛苦,也抵不上自己最深愛的人如此誤解她,侮辱她。
她在他心裡,競是那麼不堪……
虧她還以爲,她找到歸宿,找到良人了……
曾經,她以爲,上天奪走了她的一切,可是上天給了她楚宇晨,她滿足了,她欣慰了。
她把楚宇晨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她失去太多太多,所以她很珍惜。
可是現在……
呵……
楊楚若把眼裡的淚水盡數嚥下。
她該徹底死心了。
不管容晴的目地是什麼,她達到了……她也成功讓她心碎了。
楚宇晨放下手中的蔘湯,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失魂落魄的離去,耳邊,還是楚宇晨咆哮的聲音,“朕讓你把那個野種打掉,你聾了嗎?若是明天天亮前,那個野種還活着的話,那你就代他死吧,朕再也不想再看到那個女人尤其是那個女人肚子裡的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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