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這是沙國有始以來最大的災難。可這個災難他們無法解決。
擠,非常擠,擠得衆人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密密麻麻的,只能看到人擠着人。
李將軍拔開人羣,想到沙王那裡,奈何拔了好久都沒能拔開擁擠的人羣。
劫後餘生,衆人都沉默了,臉色卻依然煞白煞白的。
“整個沙國只有我們一千多人活着嗎?咱們沙國可是有一百多萬人啊。”人羣中,不知道是誰哽咽的說了一句沉重的話,衆人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往旗子外看去,一望無際的黃沙徹底變成血沙,連一粒黃色的沙粒也沒有,再看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白骨,那些白骨還呈現着逃跑時的模樣。
這些白骨前一刻都還是活生生的人啊。他們甚至不敢去數白骨有多少具,也數不清楚了。
心情最爲沉重的莫過於沙王與李將軍。這些都是他們的子民,可他們卻沒有辦法保護他們。
血水蔓延得那麼快,整個沙國的百姓,即便他們抱着一絲的希望,妄想他們還可能活着,可他們自己都不相信了,這血水,實在太過於厲害了啊。
“我想我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又一個士兵悶悶的道。
“我也想他們了,我家就我一個兒子,他們老的老,小的小,如何應對血沙?早知道我該在家裡保護他們的,就算要死,那也一起死,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呢。”
“……”士兵們越說,心裡越是沉重,不少人偷偷抹着眼淚。
“大舅子,血水這麼蔓延,沙國還有多久會徹底沉下去?有沒有辦法讓沙國不要沉下去?”沙王顫抖的問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大抵會沉下去的吧。”風凌護在楊楚若周圍,淡漠的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尋找着辦法,看能不能在沙地淪陷的時候,抱着楊楚若凌空而上,躲過這一次。
“什麼?那你能不能再設陣,讓我們現在所踩的地方不要坍塌下去。”
風凌別了一眼沙王,冷漠的別過頭,直接將沙王的話給忽視了。
楊楚若見沙王着急的模樣,解釋道,“如果大地淪陷,那麼,無論什麼陣法都會失效的,這個旗陣自然也沒有什麼效果了。”
“那血魂陣呢?是不是也會失效?”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是的吧。”
“只要那具屍體沒有毀滅,血魂陣就不可能失效,生生世世,血魂陣都會存在着。”風凌冷冷插嘴。
沙王身子一軟,要不是周圍都是擁擠的人羣,沙王肯定倒了下去。
“說來說去,還是要破血魂陣的是不是?”沙王咬咬牙。
“是。”
“不就是一具屍體,有那麼難嗎?來人,來人啊,拿火,把屍體給燒了,我看她還能不能做怪。”沙王暴吼,可衆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放火燒屍?這裡離屍體那麼遠,怎麼燒?一出去就要死人的啊。
“這具屍體是無法燒焦的。”
“爲什麼無法燒焦?”沙王又問,可他發現,風凌又不給他回答了。
靠,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拽什麼拽?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沙王好嗎?居然敢這麼無視他的話。
“看,屍變了。”忽然,一個士兵驚恐的大叫,全身不住的哆嗦,衆人隨着他的視線看去,這一看,差點沒有把她們都給嚇了一跳。
那具屍體,那具屍體怎麼……怎麼起來了……這是詐屍了嗎?
這怎麼可能呢,婉兒都被埋了整整十年了,而且,從她身上流了那麼多血水,她不可能還活着的啊。
“天啊,她朝着咱們走過來了,她……她還對着我們陰陰的笑了。”
楊楚若背脊發寒,因爲她也看到了,婉兒忽然從沙地裡坐了起來,慘白的臉,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機,目光無神沒有任何焦距,可第一時間還是朝着他們這裡望了過來,大紅的櫻脣上,揚起一抹來自地獄深處的滲人笑意。
那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無論是誰,面對一個死了十年,還能從沙地裡爬出來的屍體,都會嚇到的,何況,她一邊起來,一步兩步,踉踉蹌蹌的朝着他們這裡走來,一邊血水還在瘋狂的流淌。
“啊……鬼啊,鬼啊……”旗中的衆人嚇得臉色慘白,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見女屍撲來,一個個裡面擠了進去,就怕女屍忽然衝進旗中。
沙王腳下發軟,驚呼一句,“我的娘啊,真的詐屍了。”
沙王連滾帶爬的想要擠進人羣裡,奈何他太胖,擠的人又多,沙王根本沒有辦法擠進去,只能在最外圍。
“我是王上,我是王上啊,孤王命令你們,馬上讓開一條路,孤王要去中間。”沙王大吼,一邊掰着衆人。可性命攸關的時候,誰還管你是不是沙王,女鬼就在前面呢,他們只想保住這條性命。
因爲這一擠,李將軍倒是被擠了出來,拔出薄刀,守護在沙王面前。
沙王頓時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李將軍的手,哆嗦道,“李將軍,你可一定要保護孤王啊,只要你保住孤王的一條命,孤王封爲你爲護國大將軍,孤王給你官復原職。”
一邊,李將軍的一個忠心部下不由覺得有些諷刺。
沙國都快沒了,要護國大將軍有什麼用?以前的時候怎麼就處處刁難大將軍?
“王上放心吧,末將拼了這條性命,也會保護王上的。”李將軍抱拳,沉聲領命,以自己的身子護在沙王面前,警惕的看着步步而來的女屍。
沙王微微鬆了一口氣,見楊楚若與風凌還在一邊,趕緊喊道,“蘇姑娘,那裡危險,快過來。”
楊楚若壓下心裡的恐懼,往沙王的方向後退幾步,緊緊看着那具面無表情,森冷恐怖的女屍。
風凌蹙眉,因爲他能感覺陣法左右承受力極爲不好。
左邊隱隱有隱受不住的感覺。
因爲一個陣法,本來是平衡的,即便這些人涌入陣法了,但至少還是平衡的,現在所有人都涌向左邊,左邊自然承受不住,再這麼擠下去,不需要女屍來破他的陣法,這些人,足以爲毀去陣法了。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會起來的?”楊楚若手腳冰涼,不知爲何,她總感覺,這具女屍的對像是她,她那冰冷得毫無焦距的瞳孔也在盯着她。
她爲什麼要盯住她?她並不認識她啊,她還第一次來到沙國的,她跟她好像無怨無仇的吧,在沙國,她好像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吧。
“有人在控制這具屍體,是用邪術控制的,而且距離至少在千里之外。”風凌看向正前方,淡漠的眼裡有些莫名,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又不敢肯定。
千里之外有人在決戰嗎?這具女屍怎麼會急急的站起來攻擊他們?是不是控制這具女屍的人力不從心了?所以纔想速戰速決的?
“砰……”女屍撞了進來,被旗子擋了下去,整個陣法轟的一聲,顫抖了幾下。
“啊……鬼來了,鬼來了啊……”衆人更怕了,拼命的往左邊又擠了過去,就怕女屍從右邊而來。
因爲他們的擁擠,旗陣上忽然閃出一圈圈圓形的光圈,閃爍着冰藍的幽光。
“砰……砰……砰……”一次進來不成,女屍又第二次衝進來,第二次不成,又是第三次,次次直奔楊楚若而去,只是每次都被反彈出去。
衆人嚇得屁滾尿流的,有些嗚嗚的哭了起來,有些擠命的往左邊擠過去,而冰藍的幽光隨着每次的撞擊,以及人羣的擁擠,幽光便弱了幾分,只要一弱,陣法的搖晃力度便再次增加。
風凌看不下去了,大喝道,“別再擠了,再擠左邊的陣法便要破了。”
李將軍也趕緊阻止的大喝着,“別擠了,別再擠了,再擠下去,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不管李將軍如何大喝都不頂什麼用,因爲那具女屍一次撞得比一次厲害,甚至蒼白的臉上,都猙獰起來了,張開血盆大口,就想一口咬下去,十隻尖利的爪子,到處都有死亡的腐爛氣息,再看她的身上,滾滾血水,就像江河一樣,不知從何處而來,急劇的流淌而下。
她的腳下,已經不單純是血沙了,而是像下了幾天幾夜的大暴雨一樣,湍流不息。
衆人想要不被嚇到,也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冰藍的幽光已經弱得看不清顏色了,李將軍運用內功,暴吼一聲,“誰再敢擠一次,別怪我手無情。陣法要是破開一個裂縫,這個陣法就徹底失效了,到時候我們一樣要死在這裡。”
這句暴喝,總算有些效果了,人羣不再擁擠了,只是還有人沒有底氣的道,“可是女鬼從右邊進來怎麼辦?”
“什麼女鬼?哪來的女鬼,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鬼,你們沒有聽風兄弟說嗎?她只是被人控制了屍體而已。”
“將軍,這是真的嗎?她真的不是女鬼嗎?”
“如果她真是女鬼,你們還有可能活到現在嗎?”
“可是她樣子好可怕。”
“咱們衆志誠城,團結一致,一定能夠克服的,如果你們再擠下去,到時候不是她來殺我們,而我們自己殺自己。”
許是李將軍素來威望較高,衆人難得平靜了下來,願意聽從李將軍的話。
李將軍這才鬆了口氣,命令他們分散站好,不要集中在一個地方。可右邊有那具猙獰的女屍,誰也不想過去右邊,李將軍無奈,只能率先往右邊站去,又命令他的手下,統統站到右邊來。
“只要不出這個陣法就不會有事,站在哪兒,其實都一樣。”
李將軍的下屬正想往右邊站去的時候,冷不防的,那具女屍忽然往左邊走去,砰的一聲,從左邊撲了過來,嚇得衆人趕緊往右邊跑去,因爲跑得太急,不少人直接摔倒,被踩得奄奄一息,好在李將軍及時疏導,這才躲過一劫。
“站好,全部都站好,都別動,對,就這樣,不管她怎麼撞,你們都不要動。”李將軍不愧是曾經統率過三軍,有他在,場面總算好了許多。
不少人動也不敢動一下,紛紛哭泣起來,身子直打哆嗦,尤其是外圍的人。
“我……我好怕……嗚嗚……”
“我也好怕……”
“我想回家……”
沙王一直窩在中間,就怕站在外圈,見陣法終於平衡,這才抹了一把汗水。
“砰……”沙王還沒有緩過一口氣的時候,靠近楊楚若身邊的一支旗子忽然鬆了,隨時有可能倒下去,衆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萬一旗子掉了,可如何是好?
“砰……”旗子又倒了幾分,風凌臉色越加的難看。
“旗子要是倒下了,會怎麼樣?”李將軍問向風凌。是不是他想太多了,爲什麼他感覺這具女屍的目標是蘇姑娘。
蘇姑娘只是一個外來人,又不認識婉兒,更不認識南國的什麼人,他們爲什麼要針對蘇姑娘?
“旗子要是倒了,陣法就破了。”風凌沉聲道,眨也不眨的看着不傾倒的旗子。
什麼?旗子倒了,陣法就沒了?那現在旗子都快倒了啊,是不是說他們這個陣法快要破了?
“有辦法把旗子重新升起來嗎?”李將軍問道。
風凌沉默。
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內力控制旗子,讓旗子不至於倒下去。
但是……他不想用這個辦法,他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這裡的人,是死是活,與他何干,他只要楊楚若跟他一起活着就可以了。
所以必要的時候,他得保存實力,帶着楚若離開。
李將軍一看到他爲難的表情,只以爲風凌也沒有辦法,只能祈禱旗子能夠撐到天亮。
只要撐到天亮,一切又會歸於平靜了。
“砰……砰……”女屍彷彿沒有靈魂似的,又彷彿,她的目標只有楊楚若,只是一味的撞擊着陣法,想撲向楊楚若,就連她血色的瞳孔裡,倒映的都是楊楚若的影子。
衆人再傻也看出來了,那具女屍分明就是想殺楊楚若的嘛。
“蘇姑娘,你認識婉兒嗎?”沙王哆嗦的問。
“不認識。”她也是昨天才第一次看到婉兒。
“那你認識南國的人嗎?”
“我都沒去過南國,怎麼可能會認識南國的人。”
“那可奇怪了,爲什麼婉兒一直想殺你呢?”
楊楚若嘴角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怎麼知道這具女屍爲什麼死咬着她不放。
這算不算被一具女屍給盯上了?
風凌看看猙獰的女屍,又看看處於疑惑中的楊楚若,心裡微微詫異。
難道是因爲,她身上流的是楊家的血?
南國的人與楊楚南有仇,在這具女屍裡動了手腳,所以女屍感應到楊楚若身上的血液味道了?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這具女屍要找的人是你,你趕緊出去,別連累我們。”人羣中,不知是誰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就是,你一個人死也就算了,可別連累我們,我們還不想死呢。”“你趕緊出去吧,我們這裡這麼多人,每年都會燒一些紙錢給你的,黃泉路上,你不會缺錢花的。”
“……”
你一言我一語的,衆人紛紛想把楊楚若趕出去。
沙王黑了臉,李將軍黑了臉,風凌更加黑了臉。
沙王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怒道,“蘇姑娘是孤王的客人,誰敢對她無禮,小心孤王要了你們的命。”
“王上,不是我們說什麼,而是現在,沙國都沒有了,只剩下我們這些人,能不能活到明天天亮還不知道呢,哪還有什麼王上,這個時候,誰不想保命啊。”
“就是啊,生死關頭,先保住性命再說……”
“……”
沙王鐵青了臉,心裡陣陣抓狂。
患難見真情,以前對他拍馬屁的大臣們,以及對他唯命是從的將士們,生死關頭,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們眼裡還有他這個王上嗎?
“各位兄弟,咱們既然能夠相逢,那也是緣份,蘇姑娘昨天晚上也幫過咱們,現在她有難了,咱們也不能不管不是?”李將軍朗聲道。
衆人對李將軍的態度比對沙王的態度好了許多,眼神裡更多的是崇拜,但在這個時候,衆人也選擇沉默。
雖然昨天她幫過他們,可她也是在幫她自己不是?要是昨天沒有挖鴻溝,她自己也保不住性命,說白了,她根本就是在救自己。
風凌二話不說,一手拉過楊楚若,一手就想把旗子收回來,李將軍一看,面色大變,險險的阻止了他的動作,怒道,“風兄弟,你這是做什麼?”
“這個陣法是我設的,也是用來保護我跟她的,讓你們進來已經夠對得起你們了,呵,現在你們居然要把我的同伴趕出去,既然要出去,那就一起出去好了,最多我再設一個只容得下我們兩個人的陣法,如此一來,還更安全可靠呢。”
風凌的聲音冷冷的,酸酸的,還帶着諷刺,聽得衆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是啊,陣法是他設的,蘇姑娘是他的同伴,能夠讓他們進來,已經不錯了,他們憑什麼把人家趕出去?要是沒有這個陣法,只怕他們也早就成爲一具白骨了吧。
聽到風凌的話,衆人都不敢再說什麼了,紛紛沉默的低下了頭,心裡忐忑不安。
一方面怕風凌真的把陣法給撤了,一方面怕女屍衝進來。這兩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發生,他們都沒有性命可以再活下去了。
“風兄弟,他們也只是太着急了,你別跟他們一般計較,咱們還是守着吧,看能不能守到天亮。”
“守不到天亮了,藍光快沒了,只要她再撞上十下,陣法肯定要破。”楊楚若指了指自己身邊的虛弱的光圈以及快要倒地的旗子,沉聲道。
一句話,把衆人唯一一點兒的希望都給消滅了,衆人臉色頓時慘白,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襲上心頭。
楊楚若咬咬牙,在女屍即將要撞開陣法的時候,忽然踩向坎位,主動絕然的衝出陣法。
雖然她也不想死,但如果註定要死的話,那死她一個人吧。
“蘇姑娘……”
“蘇沁……”
衆人瞳孔睜大,嘴巴大張,幾乎不敢置信。
有些人驚叫起來,有些人別過臉,不敢去看楊楚若變成白骨的慘狀。
李將軍條件性的想追出去,一邊的下屬死死拉住他的身子,勸道,“將軍,不能出去啊,要是出去就沒命了。”
“放開,放開我,蘇姑娘,你快回來。”
沙王一看,整個人差點暈厥過去,一口氣怎麼也緩不上來,差點背過氣去,好在一邊的人扶住他,趕緊幫他順了順氣。
風凌想也不想,跟着踩了坎位,追了出去,險險的拉住她的身子,往後閃去,避免被女屍靠近。
再入陣法已經不可能了。坎位一關,只能走乾位,可是乾位離得太遠,不着地的情況下,根本到不了,再加上女屍一看到他們出陣,好像一頭暴怒的雄獅,瘋狂的撲過來,就想將楊楚若給活活掐死。
風凌只能不斷閃躲,忽然間,女屍一個揮手間,遍地的血沙忽然自地上,瘋狂的噴起血水,每一粒血沙,皆能噴出一縷,風凌根本避無可避,閃躲間,只能用衣袖擋住那些血水,護住自己與楊楚若。
陣法裡的衆人倒抽一口涼氣,那些血沙怎麼還會噴血的?有血沙就夠難對付的,還有一具滲人的女屍,腳下還不能着地,這場仗,可如何打啊。
果然,風凌就算武功再怎麼高,也被迫一腳着地,衆人以爲風凌與楊楚若肯定要變成一具白骨了,就連他們也是這麼認爲的,可誰能想到,他們兩個碰到血沙,竟然完好無損。
好像那些恐怖的血沙,只是普通血沙,對他們一點兒殺傷力也沒有。
楊楚若驚了,風凌驚了,衆人也驚了,不過,衆人紛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楊楚若與風凌對視一眼。
他們可不相信,這些血沙真的沒有殺傷力,難道是因爲他們曾經吃過聖花,所以這些血沙對他們沒有威脅嗎?
想來想去,他們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眼看着風凌無論用多重的內力,又或者如何打她,她永遠都不會倒下,即便倒下了,馬上又能夠站起來,繼續撲過來,揮手間,便是腐爛腥臭的鮮血,聞得讓人直欲作嘔。
這具女屍,根本就是打不死的怪物,再這麼打下去,死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
李將軍看得直替他們捏一把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喘一下。也爲風凌無雙的輕功給嚇到了。
那根本就是身輕如燕嘛,內力也是驚得嚇人,隨便一拳過去,就是一個大坑,這份功力,連他都不敢保證能不能做得到,何況他還受傷,又帶了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女人。
“這具女屍怎麼都打不死啊。”一個百姓喃喃自語,很快就有人瞪了他一眼,斥聲一笑。
“她本來就是死人,怎麼死?”
“好像也是,可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毀去她屍體嗎?要是他們敗了,會不會又過來撞開這個陣法?這個陣法可不能再撞了啊,再撞下去,咱們可都要慘死在這裡了。”
“誰知道呢。”
“砰……”風凌一拳過去,攔住女屍,一邊對楊楚若喝道,“走乾門,回去。”
楊楚若的身子被他一甩,險些栽倒。
楊楚若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對着風凌道,“她全身都是血水,但是她的肚臍一點兒血水也沒有,你攻她肚臍。”
風凌順着楊楚若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這具女屍的肚擠處,還是大紅的嫁衣,一點兒血水蔓延的痕跡也沒有。
風凌心思一動。
難道她的死穴在肚臍處?楊楚若跪出來,也是想用木簪刺向她的肚臍?
不管她的肚臍是不是她的死穴,但這裡絕不簡單,也許就是血魂陣的陣眼所在地。
想到這裡,風凌再不多說,忍着反胃的噁心,專攻她的肚臍處。
風凌身子凌空而起,化爲一條了虹,屈指如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向女屍的肚臍。
“吼……”許是知道風凌的心思,女屍忽然甩頭,三千墨發忽地拔長,咻的一聲,卷向風凌,將風凌的全身上下全部捲住。
風凌臉色一變,身子在半空強行變了方向,往右邊奔去,險險避開那嚇人的數十丈長髮。
而長髮甩過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深坑赫然呈現在衆人眼前,就連大地都晃了幾晃,可見那威力有多大。
一招沒空,女屍滿頭黑髮又一次橫甩過去,彷彿長了眼睛似的,直追了風凌。
陣法裡的衆人看得直吞口水,紛紛替了風凌捏了一把冷汗,同時震驚於他的武功。
這分明就是一個絕世高手啊,他們竟然錯把珍珠當魚目了。
李將軍掙開下屬的手情不自禁也鬆了。
他一直知道風凌本事很強,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高到出神入化,這武功一點兒也不比楊兄弟差的啊。
難道他們那片大陸的人,都這麼厲害嗎?
李將軍簡直不敢想像,如果是他的話,只怕現在早就喪命在女屍手上了吧。
“嗷……”女屍忽然怪叫一聲,滿頭嚇人的黑髮忽然像受驚的兔子,猛然收了回來,衆人這纔看到,是風凌將內力全部逼到手指,直接用手指把那三千髮絲給咔嚓一聲,剪了,這才嚇得女屍收回魔發。
“好強的功力,他竟然可以把內力轉爲鋒利的剪刀,這個少年,日後成就絕對非同凡響。”一個老將軍道。
“嗷……”許是知道風凌比較厲害,又或者,她的目標在於楊楚若,女屍忽然放棄風凌,髮長一甩,瞬間又長了數丈,卷向楊楚若。
楊楚若面色一變,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僅僅一個眨眼間,楊楚若便被捲了過去,眼看着女屍張開血盆大口,當場就想吃了她,楊楚若劇烈掙扎着。
風凌臉色也變了,正待上前,措不及防的,腳下的血水不知爲何,紛紛長了根,生出一根根數十丈長的紅髮,纏纏繞繞的卷向風凌。
這下子無論風凌武功再怎麼高也沒有用了,因爲血沙太多了,經不起每一粒血沙都長了一根血發。
這些血發好像有人在控制一般,專攻風凌,很快就把風凌的四肢捲住,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法掙開。
風凌急了,偏偏雙腿被血髮捲得死死的,且越越卷越緊,旁邊還有一束束的血發,捲住他的腰,他的脖子,他的胳膊,直拉將他給拉了起來。
眼下,他連自身都難保,更別想去保住楊楚若。
好厲害的陣法,平生他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麼厲害的陣法,到底是誰布的陣?此人絕對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以對付。
風凌顧不得想什麼了,他的眼裡全都是楊楚若,眼看着楊楚若就要被女屍一咬吞下,風凌索性任由血發拉扯着他的身子,聚集所有的力氣,轟的一下,全部砸向女屍,劈開女屍卷着楊楚若的長髮。
楊楚若身子冷不防的重重砸了下來。楊楚若沒有反退,反而緊緊握着手裡的木簪子,趁着女屍還在嚎叫的時候,忽然一個竄步,用木簪狠狠的刺向女屍的肚臍。
“啊……”女屍吃痛,好像泄氣的皮球,長髮全部收縮回去,瞬間恢復原樣,再看地上原本長的密密麻麻的血發,此時不知爲何,也盡數收了回去,又恢復成原來的血沙。
風凌身子重重的砸落地上,劇烈的咳嗽幾聲,這才緩過一口氣來,胸口一陣陣的疼痛,風凌低頭一看,這纔看到,原來他的胸口剛剛被血發給洞穿了,此時纔會冉冉流着血水。
“啊……”女屍鬼哭狼嚎的慘叫着,滿地打着滾兒,彷彿剛剛那一招,傷到她的本源。
李將軍一喜,急忙衝着楊楚若大喊,“蘇姑娘,快,快進來,風兄弟,你也快進來。”
其他將士們以及大臣們也喜出望外。
女屍重傷,血發也沒有了,那是不是說,血魂陣已經破了?
不等他們從喜悅中抽出來,駭人的一幕又出現了。
女屍是倒下了,可是女屍倒下後,她的每一根發屍又演變成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女屍,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之氣,比剛剛那個血屍還要重上千萬倍。
這下子,衆人都不淡定了,就連楊楚若與風凌也瞪大了眼睛。
他們離得近,自然能夠感覺得到,每一具女屍都比剛剛那具還要兇猛厲害。隨意目測一看,至少有數千上萬具女屍了吧。
“我的娘啊,怎麼會有這麼多個婉兒,太嚇人了,太嚇人了,蘇姑娘啊,你趕緊進來吧。”沙王已經不敢去看外面了,每看一眼,他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陣法裡的衆人全身發抖,有些雙腿軟得根本站立不穩,直拉栽倒下去。
“大將軍,這麼多具女屍,怎麼辦?”幾個小將吞了吞口水,急急的問道。
李將軍閉上眼睛,咬咬牙。
今夜,看來只能血拼一場了,就算死,也要戰死。
“快進去。”風凌瞳孔一縮,大喊道,因爲他已經看到數百具女屍紛紛衝向楊楚若,數百具衝向他自己,還有數百具很有默契的撞向陣法。
若是找不到陣眼,若是不懂得秘術,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擋得了的。
這一刻,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下一刻,他們絕對會死在這裡了,這已經沒有任何勝算可言了。
衆人紛紛心裡忽然拔涼拔涼的,不少人紛紛閉眼,等着死亡的來臨。
楊楚若嘴角忽然綻放一抹苦澀的微笑。
宇晨……我怕……我是回不到楚國了,我……也盡力了……若有緣分,來世再見了……
楊楚若痛苦的閉上眼睛。
任憑她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捨,也沒用了,今日面對的對手,是她無法戰勝的,她……真的盡力了……
楊楚若等着死亡的來臨,腦子裡倒映的都楚宇晨那張淺笑的溫文爾雅的臉,可是等了好一會,都沒能等到什麼,反倒等來將士們的驚呼聲,倒抽一口涼氣聲,以及一個銀鈴般動聽的聲音。
那動聽的聲音,用世上最好的語言都無法形容,每一句笑聲,都能在衆人心裡久久迴盪,震撼心靈。
那動聽的聲音,好像有一股魔力,會讓人沉不自禁的淪陷下去。她明明笑得那麼開心,又好像帶着濃濃的傷痛,她明明有那麼濃的傷痛,又好像雨後新筍一樣,充滿着朝氣蓬勃的希望。
楊楚若也被悅耳的笑聲給迷住了,但迷住她的是,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她好像在哪兒聽過這笑聲吧。
前天晚上,對,是前天晚上她尋找風凌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人。
楊楚若猛然張開眼睛,什麼女屍,此時統統化爲血水了,也不知道是誰一下子能夠除去那麼多女屍的。
再往前一看,是一個白衣飄飄的輕靈女子凌空飛舞,她素手結印,極是簡單嫺熟而霸道的拍下一掌,直將聖湖旁邊一顆柳樹給連根拍掉,足尖一點,如同凌波仙子一般,輕靈的迴旋而飛,閃到她面前,脆聲笑吟吟的道,“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楊楚若瀲灩的眼裡,毫無掩飾的綻放一抹喜悅之色。
“回來把這個礙眼的老東西解決掉。小姑娘,多謝你了,要不是你一簪子刺向那老東西的肚臍,只怕連我條性命都沒了。”白衣女子朗朗一笑,看着楊楚若的眼裡,染着笑意,一揚手,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動作的,那顆柳樹瞬間自動燃燒起來。
“老東西?什麼老東西?”楊楚若挑眉,不明所以。
“就是佈下血魂陣的老東西,算他幸運,這次我還要找人,讓他死得痛快了,否則,我定要他永世不得超生。”白衣女子眼裡忽然一冷,直把衆人都嚇得打了一個冷顫。
好強的氣勢,這個女人……好強大。
“血魂陣破了?佈陣的人死了?是你破陣的嗎?謝謝你。”楊楚若綻放一抹會心的微笑,擡頭,赫然發現,那些血沙不知何時,又恢復成黃沙。如果不是還有一具具的白骨在那兒,她都要誤以爲,這只是一場夢罷了。
白衣女子笑而不語,足尖一點,翩然遠去,笑吟吟的留下一句,“姐姐要去找人了,有機會咱們再見吧,若要謝姐姐的話,下次準備幾罈好酒給姐姐。”
楊楚若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白衣女子已經遠去,眼前一個黑影一閃,再擡頭,卻是李將軍追上白衣女子,大聲喊着,“公主,是你嗎?公主……”
“李大哥,我急着去找那個呆子,等找到後,再跟他一起過來找你蹭酒喝,寶公主的靈魂已經歸位了。”聲音越來越輕,可以感覺得到,人已經走遠,根本追不到了。
楊楚若全身猛然一震,忽然想到什麼,衝到李將軍面前,第一次失禮的扯住他的袖子,急急道,“李將軍,剛剛那個女人是誰?”
“她就是惜月公主啊,她沒死,我就知道她沒死。”李將軍同樣激動的不知所措。
轟……
楊楚若身子忽然一個踉蹌。
什……什麼……她就是惜月公主?
楊楚若拔地而追,留下一衆的人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