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方纔可是去遊園了麼?話說昨夜那一場雪可是真的大呢,皇宮的景色自然不不比它處。園子裡的雪景可好看麼?”
蕭嫵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滿面皆是嚮往和俏皮,朝着唐韻笑嘻嘻說道。
唐韻看她一眼便勾了勾脣角,她哪裡不知道蕭嫵這是在給她打圓場。雖然自己如今早已經不需要任何人來給她找臺階下,但,這份情她還是願意領了。
“是啊。”唐韻緩緩說道:“這雪裡的景色是與往昔大不相同呢。”
蕭嫵眼中的嚮往便加深了幾分,不由的砸了砸嘴:“早就聽說宮裡頭的御花園堪稱鬼斧神工,好看着呢。如今,也只有大姐姐這般尊貴的身份纔有資格去遊玩。嫵兒真是羨慕的緊。”
“你若是想去,稍後我便帶着你一起去轉轉。”
蕭嫵眼睛先是一亮,隨即便暗了下去:“還是不要了吧。母妃說了,皇宮大內可不是什麼地方都能隨隨便便去的。嫵兒可是長記性了。”
唐韻眼中便染上了一絲笑意,知道蕭嫵是被昨日長信宮裡面那一出給嚇着了。
說起來,她的變化還真是大呢。
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蕭嫵的時候,小丫頭整個人便如同只受了驚的小兔子。謹小慎微而又木訥,稍稍大一點的動靜都能將她給嚇的半死。
而如今,不但完全長開了,性子也徹底變了。極是嬌憨活潑,加上穿着打扮越發的得體,叫她一日日耀眼起來。若是她一直這麼下去,相信總有一日會驚豔四座。
說起來,人生際遇這種東西,真的足以改變一個人。
以前的蕭嫵被人棄如敝履,如今那可是蕭王的心頭肉,自然會變的不同。她眸光飛快的掃過一旁站着的秋畫,這裡面她的功勞該是不小的吧。這丫鬟還真是不容小覷呢!
秋畫自然能感受到唐韻正打量着自己,卻仍舊端端正正的站着,臉頰上的神色沒有半絲的變化。唐韻便暗暗點了點頭,挪開了目光。
“你們今日進宮來,可是有什麼事?”
“這個……”蕭嫵的臉上先是出現了一抹遲疑,之後便朝着蕭蘭飛快看了過去:“還是四姐姐來說吧。”
蕭蘭看她一眼,眼中分明藏着不屑,淡淡哼了一聲說道:“我們來,是想要接二姐姐回府住上些日子。”
唐韻眉峰一挑:“哦?”
“如今眼看着便要過年了。”蕭蘭繃着臉繼續說道:“大姐姐您是貴人在宮裡頭過年便也罷了,二姐姐卻不同。父王說,怎的也得將她給接回去,大年下的,府裡頭少了人實在不像話。”
唐韻冷笑,府裡頭少了人?莫非除了蕭芷溪,她就不是人麼?
“這話,父王怎的就叫你來說了?”
這番話儼然句句都是質問,分明是打算拿着蕭廣安來壓人。可這從宮裡頭接人回去的事情,怎麼也該找個身份尊貴的來辦不是?
雖然蕭王府沒有正妃,好歹還有兩個側妃呢。怎麼也輪不到她蕭蘭一個姨娘所出的庶女在這裡耀武揚威吧!
“呵,我怎麼就說不得了?”唐韻眼中的輕視半點不曾掩飾,蕭蘭顯然很是不痛快:“如今在府裡頭,我可是姐妹裡頭最大的。”
唐韻淡淡一笑:“還真是……很了不起呢。”
蕭蘭的臉色一下子變的鐵青:“我不是來跟你嚼舌根的,父王說了,今日裡二姐姐必須得回到府裡頭去。即便是要出閣,怎麼也得等到年後,再挑個良辰吉日拜堂成親。哪裡有這麼不明不白就住在宮裡頭的道理?你身爲長姐,不但不幫着自己妹妹,還落井下石。父王說也不怪你了,如今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二妹妹就由你親自接出來吧。”
唐韻眸光幽幽盯着蕭蘭,她落井下石?叫她將功贖罪?這話,蕭廣安是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
若不是她小心謹慎,今日裡她的境遇只能比蕭芷溪更差!
“大膽。”秋晚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翻。死命瞪着蕭蘭:“對當朝一品郡主口出狂言,你是不想活了麼?”
“反了你了。”蕭蘭眉峰一挑,萬萬想不到一個小丫鬟也能來教訓自己,於是使勁一拍扶手:“一個下賤的玩意,居然敢這麼跟本小姐說話。綠萍,給我掌嘴!”
她身後的丫鬟身子卻是一哆嗦,臉色先是白了白,眼眸中卻很有幾分遲疑。飛快俯下身子,在蕭蘭耳邊輕聲說道:“小姐,如今是在宮裡頭。”
哪裡想到話音尚未落地,便叫蕭蘭一巴掌給打在了臉上。綠萍正說着話遂不及防地便咬了舌頭。口中立刻就嚐到了滿滿的血腥味,臉頰則火辣辣的疼。小丫頭捂着半邊臉頰,整個人已然徹底的蒙圈了。
“養你們這些奴才就是來替主子出氣的,如今叫你打個人也這般的畏首畏尾。本小姐留你何用?”
說着話擡手又是一巴掌,綠萍眼中便氤氳出一絲水汽,偏又不敢開口頂撞。整個人瞧上去委屈極了。
蕭蘭儼然是將方纔的怨氣都灑在了綠萍身上,仍舊狠聲罵道:“上不得檯面的小賤蹄子這般的不中用!給我滾開,等回去以後回了父王,看不剝了你的皮!”
“呦,這是誰這麼大的嗓門。雜家離着二里地都聽見了呢,不知道在郡主跟前喧譁是死罪麼?”
太監特有的陰柔尖利的嗓音自門口幽幽響了起來,正是小安子端着燒好了的炭盆進了屋。
“怎的雜家方纔聽着是有人要責罰秋晚姑娘呢?可是秋晚做了什麼冒犯郡主的事情?需要雜家去支會慎行司拿人麼?”
大殿裡靜了半瞬,慎行司三個字立刻叫蕭蘭驚了一下,旁的話便再不敢說了。
“那倒不必。”唐韻幽幽說着:“要責罰秋晚的是“堂堂”蕭王府的四小姐,至於需不需要送她去慎行司,你得問問她。”
“是麼?”小安子側目朝着蕭蘭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說道:“敢問蕭王府這位四小姐是什麼品階?”
蕭蘭氣息一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方纔小太監那一眼便如同一把利刃,一下子便紮在了她的心上。
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看見了……死亡。
“我……我。”這麼一害怕便將想要說的話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我們這位四小姐是我家王爺的庶出女兒,如今又尚未婚配,哪裡有什麼品階?”秋晚自然聽得出來小安子如今是準備要對蕭蘭開虐了,哪裡有不幫襯的道理。
“原來是庶出?”小安子尾音挑的高高的,便斜着眼睛看向了蕭蘭。
蕭蘭只覺得小太監那一雙眼睛如同帶着鉤子,一下下將她裡裡外外給瞧了個通透。那眼中的不屑和輕視叫她很是難堪,而這叫她難堪的人偏還是個太監。
這種感覺……叫她屈辱的相死。
好在,小安子也不過瞧了她幾眼便偏過了頭去:“既然您身上沒有品階,那便動不得秋晚姐姐了。”
小安子揚起臉,笑眯眯說道:“國師大人見秋晚姐姐和秋彩丫頭對郡主忠心耿耿很是感動,是以,今日一早便請了旨,封她們兩個爲無極宮掌儀。那可是正三品的女官。旁的人,只怕是動不得呢。”
所以說,莫說是罵你,打你都活該!
秋晚聽得毫不客氣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蕭蘭的臉色便越發不好看了起來。
唐韻冷眼瞧去,綠萍雖然雙手捂着面頰,但那指縫中透出的眸光分明帶着一絲快意。
秋畫則不着痕跡地朝着蕭蘭瞟了一眼,眼底閃過絲誰都沒能覺察的不屑。蕭嫵則眨巴着一雙大眼睛,整個人儼然都被桌子上的點心給吸引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方纔發生的事情。
“小安子,你也不要嚇唬我那四妹妹了。”唐韻幽幽說道:“以前有我那二妹妹在身邊關照着,她這可是頭一回出門呢。自然對人情世故不大瞭解。”
小安子眼珠子一轉哦了一聲:“四小姐也不要見慣,奴才方纔也是開玩笑的呢。”
蕭蘭緊緊咬着脣,她一點都不覺得這話好笑。
唐韻抿了口茶淡淡說道:“小安子,帶着四小姐到你乾爹那裡去吧。她來是要見你乾孃的。”
“額?”蕭蘭一愣,表示對乾爹,乾孃那幾個字完全聽不懂。
“四妹妹不是想讓二妹妹回府去麼?你便直接去跟她說好了,她若是不反對。只管去求皇后娘娘去,只要皇后娘娘點了頭誰能攔得住?”
“小安子。”唐韻朝着小安子說道:“今日這路不好走,你帶着四妹妹過去以後,便在外頭好生候着。萬不可出了岔子。”
“是。”小安子眉峰一挑,朝着蕭蘭做了個請的姿勢。
蕭蘭無法,便只能跟着小安子出了花廳。
唐韻便又扭頭朝着秋晚說道:“你前些日子不還說想念府裡頭的姐妹麼?秋畫好歹是從咱們院子裡出去的,當初與你情分也不差,趕緊帶着她去你屋裡頭吃茶,歇會子吧。”
秋晚眸光一閃,扭頭朝着蕭嫵說道:“這可得問問五小姐答不答應呢。”
“去吧,去吧。”蕭嫵剛撿了塊蛋黃酥塞在嘴裡,滿口的點心渣子也說不出旁的話,只朝着她用力揮了揮手。
秋晚便滿面喜氣的拉着秋畫的手出了門。
直到那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簾之後,唐韻方纔懶洋洋縮回到椅子上:“你怎麼會跟着她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