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傾嵐眯了眯眼,有心說不去。但才說了不懼怕唐韻,這會子再說不跟她去,未免便打了自己的臉。
“去就去。”儘管他一萬個不甘願卻也只得應着:“不要想着跟我耍花樣!”
“好。”唐韻點頭。
“還有,不要問我阿休的事情。你問了我也不會說。”
“好。”
“……恩?”佔傾嵐皺了皺眉:“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打聽到阿休的事情。”
“我知道。”唐韻點頭:“我來,不是爲了他。”
佔傾嵐張着嘴,桃花眼裡眸光不住閃動,偏偏說不出半個字出來。
“走吧。”唐韻緩緩起了身,也不去看佔傾嵐徑自走出了屋子。
“敢跟我比比麼?”女子清眸朝着屋頂瞧了瞧:“比比看咱們誰快。”
佔傾嵐輕笑:“有何不敢?”
“那就走吧。”唐韻語聲一落,便欲起身躍上屋頂。
斜刺裡就看到有黑影一閃,土魂卻率先了一步直接封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這是要去哪?屬下立刻去備車。”
“不用車。”唐韻搖頭:“來不及了。”
土魂還沒明白過來什麼就來不及了,清美女子已經越過了他,飛身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便已經消失在了天地之間。她的身後,緊緊跟着佔傾嵐。
“你怎麼這麼笨?!”秋彩瞪着眼就過來了,不用分說朝着土魂額頭上就是一記爆慄:“小姐重傷纔有了些起色,你就叫她妄自動用內力。萬一有個閃失,你擔待的起麼?”
“你以爲我想?”土魂苦着臉:“小姐執意要做的事情,你攔得住?”
秋彩聲音一頓,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小姐同旁的主子不同,素日裡待他們這些下人和善親切。但是,骨子裡面實際上同國師大人一般固執的很。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小姐這是要做什麼去?”秋彩皺着眉,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
“也不用太擔心。”土魂想了想出聲安慰道:“不是有佔家主跟着麼?”
“你這個笨蛋!”
土魂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完立刻就被秋彩給狠狠的鄙視了。
“佔家主素來不喜歡小姐,總認爲小姐配不上大人。若是真出了點子什麼事情,他會護着小姐?”
“話雖如此,但是……。”
“男人若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了樹!”
眼瞧着說完話,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土魂所有的話都給噎在了喉嚨裡面,半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你……你也別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呢!”
誰說男人就都靠不住了?怎麼還不聽人解釋了呢?土魂撓牆,無限心塞中。
“到了。”女子脆糯的聲音輕飄飄傳了過來。
佔傾嵐擡眼瞧去,他們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入了城。如今不知道正落在什麼人的屋頂之上。
瞧上去,這一戶人家也算得上家境殷實。但他可以斷定,眼前這一戶人家他根本不認識。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你莫非瞧不見底下在做什麼?”唐韻盯着院子裡忙碌的人羣,語聲帶着想象不出的溫柔。
佔傾嵐朝下面飛快的瞧了一眼:“不就是成親麼?”
這院子裡面從大門開始,每一道門都掛着紅綢子。整個院子裝飾一新,問他這麼一個問題,是在鄙視他的智商?
佔傾嵐狠狠皺着眉。
佔家離着楚京城有一定的距離。這個女人不是才養好了傷麼?不好好歇着也就罷了,有馬車不坐,領着他跑了這麼遠的路就爲了代他來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辦喜事?
這人沒毛病吧!
“你說的不錯。”唐韻點頭:“瞧着吧。”
“瞧什麼?”佔傾嵐有些不明所以。
唐韻卻並沒有再開口,一雙清眸只盯着下面熱熱鬧鬧的院子。佔傾嵐便也只得閉了嘴,將目光轉向了下方。
下面正是唐韻準備回府的時候遇到的那一隻迎親隊伍的本家。
如今吉時已到,新郎正牽着他的新娘拜堂。三拜之後禮成,待新郎將新娘送回洞房之後便再度回到前院裡待客去了。
“熱鬧麼?”
“什麼?”佔傾嵐一愣。
“結婚,熱鬧麼?”唐韻扭過頭瞧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恩。”佔傾嵐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唐韻脣角微微勾了一勾:“這一日之後,很多人的命運都會改變。”
夜色中,女子的聲音幽幽的。也不知是因爲夜色飄渺還是她久病底氣不足,這樣的聲音叫人聽起來心裡頭莫名的能升出了幾分淒涼出來。
“這與我何干?”
“你猜,這個男子今日娶的是他的妻還是妾?”
“你是傻了麼?”佔傾嵐瞧了唐韻一眼:“納妾哪裡能有這麼大的排場?”
“你說的是呢。”唐韻點頭:“一個男子若是娶了個女人發現自己不喜歡了,便可以一房一房的給自己納妾。可是女子呢?”
佔傾嵐沒有說話,他覺得唐韻的問題越來越奇怪。
“女子若是嫁了人無論幸或是不幸都只能忍着。她的一生都只屬於一個男人,哪怕那個男人她半分都不喜歡。哪怕那個男人是個不久於人世的病秧子。她都只能忍着。”
唐韻嘆了口氣:“女人的一生只有那麼一次。錯過了便錯過了,錯過了永遠都不會有修正的機會。”
佔傾嵐皺了眉:“爲什麼同我說這個?”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悠揚動聽,卻再不似方纔一般中氣充足咄咄逼人。
“過不了幾日,崔家的媒人就會上門交換庚帖。接下來便是納彩問名,大婚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遠了。”
佔傾嵐悄然握緊了拳頭。
“到了那個時候,藍姐姐便再也不是藍姐姐,而是楚京城裡的崔五夫人。”
佔傾嵐拳頭攥緊了幾分。
“藍姐姐性子直待人真誠,出身卻並不十分高貴,樣子也不是絕美。你猜這樣的人嫁入了忠義侯府那樣的鐘鼎世家,會不會討人喜歡?”
佔傾嵐的衣袖開始輕微的晃動。
唐韻卻慢悠悠嘆了口氣:“不過我想咱們也不必太過憂心。藍姐姐堅強的很,無論遭遇了多麼大的磨難,她一定不會哭。”
“嗖。”
她的話音未落,身邊有衣袂翻飛的聲音擦破了夜色。那桃花一般的男子一下子消失了蹤跡,唐韻慢悠悠住了口,眼底之中卻染上了幾分溫柔的暖意。
“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呢。”
那一夜佔傾嵐做了什麼唐韻並不知道,她只知道不久之後藍家就主動退了婚。難爲的是崔家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再之後不久,隱世佔家家主迎娶了自己的第二位夫人。
而這位新夫人居然是才退了婚不久的藍雲。
佔家的婚事辦的相當匆忙,從提親一直到迎娶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事情一下子就轟動了楚京,街頭巷尾衆說紛紜。卻都沒有一句好話。
只說藍雲與佔傾嵐早已經暗通款曲以至於珠胎暗結。藍大人惱羞成怒之下只能同崔家退婚,並責令佔家立刻完婚。
這種傳言根本經不起推敲。所以,不久之後便又出現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說的是佔家主幼年之時遇險被藍雲所救,從此之後便四處查詢自己的救命恩人。直到藍雲入了雲山書院之後,才被佔傾嵐找到。從此之後將藍雲視若上賓,暗生情愫。
崔五公子崔昭得知了真相,不忍棒打鴛鴦便主動退出樂得成全。佔傾嵐同藍雲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麼一來,故事裡的三個人一下子都得了個好名聲,所有人似乎都滿意了。
除了唐韻。
“小姐,快回屋歇着吧。都快入秋了,外頭涼的很呢。”秋晚盯着露臺上的唐韻只覺得心疼。
“不急,瞧瞧這外頭多熱鬧,多喜慶?”
整個佔家幾乎都被紅綢給包裹了,到處都是一片火樹銀花。溫暖的燈火將唐韻的眉目也給一分分沾染的熱切了起來。
終於,秋晚在唐韻臉上看到了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的笑容。
“佔家主大婚,小姐也不至於高興成這個樣子吧。”秋晚沉着臉,對唐韻這幾日的忙碌很有意見。
唐韻的眸光卻只盯着燈火璀璨中的某一處,連眼底最後一絲陰霾也給驅散了。竟是比任何時候瞧上去都動人的多。
秋晚瞧的吃了一驚,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扭過了頭去。果然見到燈海紅綢中有男子頎長的身軀一步步走近了的。
那人身上只穿着尋常一件黑色的袍子,行走間卻行雲流水一般怎麼都覺的好看。即便是在如今這絕美的夜景之下,也無法折損了這人半分的風儀。
“小東西何故這麼不聽話?”男子的聲音柔糜慵懶,如同打磨精細的古琴。落在人的耳朵裡面,連心尖都是癢癢的。
秋晚立刻斂了眉目,悄悄退了出去。
“怎的不說話?”樂正容休走在唐韻身邊,長臂一捲,將女子纖細的身軀給罩在了自己寬大的衣袖當中。
“若不是國師大人的好弟弟今日大婚,我是不是還瞧不見您呢?”唐韻瞪大了眼睛,毫不畏懼樂正容休周身上下森冷的嗜血殺氣,不錯神的盯着他的眼睛。
樂正容休半眯了眼眸,四周的氣息似乎一下子冷了起來:“你煞費苦心的籌謀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出來,就是爲了讓本尊來見你。本尊若是不來,你是還要打算同本尊作對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