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媽媽便又給噎着了,這一次卻半晌都再沒能發出聲音來。
“鳳家主並沒有錯,任何人的心目中都有更加重要的人和事。我的心目中自然也有。鳳族在她的心中重於泰山,對我來說卻是不值一提。所以,以後請你不必再說什麼繼承鳳族的事情了。”
“這怎麼能行?”魏媽媽立刻擡起了頭,難掩眸色中的焦急:“家主就大小姐您這一個女兒,您要是不繼承鳳族,還有什麼人有資格繼承鳳族?”
“魏媽媽這麼說,你們鳳族的小小姐聽了會傷心的。”
“我不傷心。”不知道什麼時候鳳小七走了過來:“我本來就不是阿媽親生的,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是她撿來的孤女。阿媽親生的女兒只有你。”
唐韻一愣,突然覺得肩頭上一沉是怎麼回事?
“阿媽對我很好,但我一直都知道她不過是將我給當成了另一個人。”鳳小七勾了勾脣角,笑容中帶着幾分自嘲。
“我不喜歡你,從小就不喜歡。”鳳小七嘟了嘟嘴:“沒有一個人會希望自己成爲別人的影子。”
她擡起頭瞧着唐韻:“所以,我一直都在腦子裡面想着你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們見了面會是什麼樣一種情形。”
她吸了口氣:“所以,我故意將你給引去了鳳族的禁地,也故意放了蟲子來咬你。可惜,你的命實在是太大了。”
唐韻瞧了她一眼:“給你造成到了困擾我很抱歉,不過……。”
“你別說話。”鳳小七挑眉:“聽我說完。”
“以往阿媽的臉上始終帶着笑,但我知道她的笑容是空的。直到你來了錦陽,阿媽連眼底都是笑着的。那時候我便知道,她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我想開了,我愛阿媽,我希望她天天開心。既然她喜歡你,那麼我便也試着來喜歡你。畢竟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姐姐。”
唐韻瞧着鳳小七,這個丫頭是個直性子,有什麼說什麼。可是,突然同她說了這些是什麼意思?
“請你留下來,阿媽已經等你很久了。久到……。”鳳小七聲音頓了一頓:“她已經就快要等不起了。”
唐韻瞧了她一眼:“這種時候更重要的不該是鳳家主的身體麼?”
一句話成功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家主的病還能有救嗎?”
“我不知道。”唐韻搖了搖頭:“方纔我給她把了脈,她的脈象很奇怪。我……從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脈象。”
“大小姐居然懂得醫術?真是太好了。”魏媽媽拍了拍胸口。
“我並不懂,只簡單的瞭解過。”
唐韻搖頭,眼看着衆人眼中的光亮瞬間消失了。
“但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懂,若是這個天下連他都說沒有法子的話那便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她緩緩皺了眉,如今的東嵐表面祥和實際上內裡一片波濤洶涌。玉靈雪已經離開了東嵐,這種時候她再將玉青書給找來,是不是不大合適?
“秋彩,你說玉青書肯來麼?”唐韻俯在桌子上,眼底一片糾結。
秋彩略一沉吟:“若是小姐親自請,皇上他一定會來。”
唐韻眉頭便越發顰緊了幾分,就是因爲她知道玉青書從不肯拒絕她,所以才遲遲沒有將早已經寫好的書信發出去。
“咦。”秋扇眨了眨眼:“小姐您到底喜歡誰啊?”
“這種話你也能問的出來?”秋晚狠狠瞪了秋扇一眼,這孩子的腦袋裡面到底長着腦子呢麼?
“我不就是奇怪麼?”秋扇撇了撇嘴:“若是換成了我,纔不會爲了這種事情而煩惱。我若是喜歡誰自然會希望他好好的,爲了這個目的,旁的人只能讓路。”
“你懂什麼!”秋彩驀然回過了頭瞥了眼秋扇:“你以爲小姐的腦子同你一般簡單?”
“你說的太對了。”唐韻一下子坐直了身軀:“只要我師父好了,管旁的人幹什麼?土魂呢?叫他速來見我。”
“來了來了。”土魂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了出來:“屬下早就來了。”
唐韻擡頭看去,土魂拿一雙腳勾着房樑,整個身子都倒垂了下來,蝙蝠一般。陽光下娃娃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彷彿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喜事。
“既然來了,怎麼不下來?”唐韻淡淡說着。
“屬下不是瞧着您在同別人說着重要的事情麼?大傢伙都走了,只屬下那時候出現不大好吧。”
唐韻瞧了他一眼:“躲在暗處偷聽就很好麼?”
土魂呵呵,娃娃臉上一片純真。您說什麼,屬下聽不懂呢。
“既然都聽到了,這封信就交給你,想法子給發出去吧。”
土魂卻苦了臉:“小姐,錦陽城裡面沒有咱們的人吶。您這趟出來又沒帶着雷言那小子。”
“你這麼說是在暗示我,水師比你們魂部要厲害的多麼?”唐韻摩挲着下顎,若有所思。
“不不不,屬下並不是那個意思。”土魂連連擺手。
要他承認魂部不如水師?不是開玩笑麼?
“幾天。”
“……恩?”
“幾天能將書信送到?”
土魂開始撓頭髮。小姐,咱們不鬧行麼?
“呼”一聲,秋彩一記摸頭殺朝着他招呼了過去:“你堂堂一個統領,不過送信丁點大的事情你都做不到麼?”
土魂哎呦了一聲,彷彿沒有站穩,一下子朝着秋彩倒了下去。
這麼一來便躲開了摸頭殺最有利的攻擊範圍,只叫秋彩的指尖輕輕掃了一下。秋彩哪裡能叫土魂倒在自己身上,斜刺裡退開了去,一下子便離得土魂遠了。
“秋彩姐姐,你打我。”土魂撅着嘴,大眼睛裡面含着兩泡淚。水潤潤亮晶晶,好不委屈。
秋彩眨了眨眼睛,土魂一張娃娃臉圓圓的,本就長的極其可愛。做出這麼一副樣子出來,叫人一顆心都能瞬間軟了下去。
她與土魂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個柔弱的性子。但每每瞧見他作出這麼一副樣子,便怎麼也硬不起心腸來了。
“我也沒說你什麼。”秋彩低聲說道:“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小姐也不會交代叫你親自去辦。凡事只要肯多想想,便一定能想到法子。”
唐韻冷眼瞧着這兩個人在心底裡暗暗嘆了口氣。秋彩雖然不如秋喜仔細,到底也是個聰明的姑娘。怎麼一遇到土魂的事情就犯糊塗?
“能不能幹。”唐韻皺着眉:“若想你主子好好的,就給我把事情辦妥了。立刻馬上快。”
“不是屬下不肯呢。”土魂說道:“小姐您一路走來也瞧見了,這大漠的氣候瞬息萬變,屬下對這裡一點都不熟悉。萬一要是進了大漠一個不小心……可就再也不能伺候小姐了。”
土魂說的聲淚俱下,低着頭假裝擦眼淚,實際上則將自己的目光給嚴嚴實實擋了起來,叫誰也看不到。
自己主子給他下的命令是好好看着小姐,好好看着不得日日跟着麼?他要是去送信了,得走多少天?
這可不行!
唐韻哪裡能叫他這點伎倆給騙了,狠狠皺了眉:“要不你歇着,我去?”
“那不成。”土魂立刻擡起了頭:“您是主子,這麼危險的事情哪裡能叫您親自去呢?”
唐韻冷笑,那你說誰去合適?
土魂閉了口,喉結不住的滾動,偏偏不肯說半個字出來。
“給我兄長送信這種事情,你爲何不直接來找我?”玉靈雪踏着明媚的陽光緩緩走了過來。
女子冷然的眉目中沒有半分笑容,一雙眼眸直直盯着唐韻不肯錯過她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唐韻略略側過了頭,這人的目光便如兩把利劍,似乎一下子能戳到了人心裡去。
“你們都各自忙各自的去,我同玉小姐有些話要說。”
“也好。”玉靈雪點頭:“我剛好也有些話要同你說。”
她站着沒有動,任由衆人自她身邊擦過。眼目沉穩,始終盯着唐韻半分不肯放鬆。
“你可以解釋了。”玉靈雪聲音淡淡的:“希望你能夠叫我滿意。”
唐韻沉默了半晌,突然發現這種時候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於是,只能聳了聳肩:“如你所見。”
玉靈雪挑眉。
唐韻:“你已經聽到了全部,我想不需要解釋什麼。”
玉靈雪皺眉:“就這樣?”
唐韻點頭:“就這樣。”
“你……。”玉靈雪閉了閉眼:“爲了樂正容休居然再一次出賣的我兄長!”
“爲什麼是又?”唐韻眨了眨眼,她出賣過玉青書麼?
“你將東嵐弄的一片大亂,什麼都沒有交代便和樂正容休回了北齊。你不要告訴我這樣的事情還算不得出賣。”
“那個。”唐韻說手指:“完全是意外。”
這事情說起來的確虧心,她也沒有想到那位大爺居然直接將她給扛回了船上,一路開回了北齊。
“這一次,爲了替你的男人解毒。你就要我兄長出面來給你母親治病。你不要忘了……”
玉靈雪吸了口氣,目光越發的凌厲了起來:“兄長他如今正在處理東嵐紛亂的時局,你惹出來的亂子!”
唐韻禁了聲,正因爲她什麼都知道。所以纔沒有辦法開口給玉靈雪解釋。
“我……說什麼都沒用,我只有一句話想要告訴你。”唐韻說道:“我需要他,而且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