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麼瞧着我,是不肯相信麼?”唐韻微微一笑,回身便將房門給打開了一條縫:“那不如進來瞧瞧好了。”
下一刻就見她略低了低頭,粉嫩的脖頸上爬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紅:“不過得先提醒您一下,這裡頭的氣味怕是不大好聞呢。我師父……還沒有穿衣裳。”
容時給噎着了,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話怎麼就能從一個姑娘家嘴裡頭說出來。
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罷了,朕便於宣王妃到偏殿去說說話吧。”
唐韻勾脣一笑,反身將殿門關好:“遵旨。”
秋晚一雙水眸盯着唐韻,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欽佩。小姐真真是太厲害了,說謊什麼的連眼睛都不眨。
唐韻撇了撇嘴,我可沒有說謊呢。師父可不就在睡着麼?他在池子裡頭泡了那麼久,味道真的不好聞。
她將容時給引去了偏殿,等她進去的時候。容時已經率先坐在了最上方的主位上頭,唐韻半點不覺得有問題。從善如流坐在了下首。
這裡說到底是人家南越的地盤,身爲南越皇帝人家自然有資格坐在主位上。這原本就沒有什麼可爭的。
“朕這裡有些個東西想要拿給王妃瞧瞧。”
容時擡了擡手,身後跟着的太監立刻端了個托盤走在了唐韻身邊。唐韻朝着托盤看了一眼,居然是滿滿一盤子的奏摺。
她並沒有去將奏摺拿起來,只拿着一雙眼睛盯着容時:“這麼重要的東西,我一個外人只怕不方便看吧。”
“但看無妨。”
唐韻卻勾脣一笑:“我覺得還是不要看了,不如還是請皇上自己說說吧。”
容時也不拒絕,朝着下方的奏摺點了點:“這些個摺子都是在向朕提醒國師大人的野心的。”
唐韻挑眉:“哦?”
容時隨手拈了本奏摺起來:“所有人都說,一個死的國師大人比活着國師大人的對南越更加有利。”
唐韻脣畔笑容更勝:“皇上從來不是個人云亦云的人,您既然已經將這話說與我聽了。相信在您心底裡未必是這麼想的呢。”
恰在此時,秋晚奉了新沏的茶水過來。
唐韻便隨手端了一盞:“皇上來嚐嚐看,這茶葉還是我家夫君從北齊帶過來的。味道不錯,南越只怕是喝不到的。”
容時掀開了茶盞慢悠悠朝着碧色晶瑩的茶湯子瞧了一眼:“既然如此懷念北齊,爲何還不回去?”
唐韻緩緩抿了口茶:“皇上尚未發話,我們怎敢貿然的行動?一個不留神說不定便要叫人以爲我們又要圖謀不軌了呢。”
容時便半眯了眼眸,聲音卻停了半晌,幾乎毫不費力便能看到他眼中的掙扎和猶豫。良久方纔聽到了一聲輕嘆。
“今日這一趟朕原本並不打算來,卻不得不來。”容時不錯神地盯着唐韻的眼睛:“朕相信,以宣王妃的聰慧,定然能夠明白朕此次前來的目的。”
唐韻淡淡一笑:“所以,皇上實際上是想來攆人的麼?”
容時眼底便有微冷光芒一閃:“朕以爲,活着比什麼都強。”
“莫非我與師父不走的話,還能死在了南越麼?”
眼看着容時閉了脣,唐韻脣畔的笑容便也添上了一絲冷意:“我以爲作爲曾經幫助皇上登上帝位的好朋友,在您的皇位還沒有真的坐穩當之前。我們還會繼續是朋友呢。”
容時的面色已經徹底的沉了下去:“宣王妃是在威脅朕麼?”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容時更清楚,他這個皇上的地位是怎麼來的。
他原本沒有奪位之心,若不是樂正容休一步步拖着他與林家徹底的決裂。又不知用什麼法子說服段太后,他哪裡會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
雖然他如今已經坐在了這個位子上,卻半點都不開心。甚至尚且不如他作爲越王的時候過的自在。
“這怎麼能算做是威脅?”唐韻笑着,端方而溫雅:“我分明是在與皇上敘舊。當然,您若非得認爲這就是威脅,我也沒有法子。”
“這麼說,王妃是怎麼都不肯離開了?”
“呵呵呵呵。”唐韻微笑着說道:“皇上何必這麼緊張呢,我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南越畢竟不是韻兒生活的地方,怎麼也不會在這裡生活的太久。”
這便等於是答應了他,他們會立刻離開南越。
但,容時對於這個答案顯然並不能夠滿意:“什麼時候走?”
“別急麼。”唐韻緩緩靠在了椅背之上:“鳳溪山的風景是真心的不錯。我與師父勞累了這麼久,您總得叫我們好好歇歇不是?”
她笑容漸漸深:“即便韻兒與師父勞累慣了,您也總得叫我們手下的兄弟們緩過勁來不是?”
旁的話便再也沒有了,眼看着容時的神色越發的凝重。唐韻卻只巧笑嫣然擡手扶了扶垂下來的步搖。
“宣王妃的意思朕已經明白了。”容時說道:“等宣王妃覺得休息的夠了的時候,朕會親自送你們離京。”
“那敢情好。”唐韻微笑着說道:“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本妃覺得很快就能夠休息好。”
“希望你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容時緩緩起了身:“王妃也知道,我南越朝政初定,若是你與大人真遇見了什麼事情。朕也只能跟你說聲抱歉。”
“恭送皇上。”唐韻只微微笑着,也隨着容時起了身,朝着他福了福身子。
容時說到做到,聲勢浩大的一大幫子人就那麼一下子消失了。
秋晚半晌都能反應過來:“就……就這麼走了?”
“怎麼,你還想留他吃飯麼?”
秋晚聲音一頓:“奴婢……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唐韻便微微閉上了眼,素白的手指一下下按着自己的額角。秋晚乖覺的很,立刻就湊了過去,替唐韻按着額角。
秋扇眨了眨眼:“小姐很累麼?”
“噓。”秋晚朝着她噓了一聲:“你以爲小姐方纔說話很輕鬆麼?”
秋扇沒有說話,那個神情分明便是在說就是很輕鬆。
“你呀。”秋晚伸出根手指在她額頭上狠狠戳了一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說起來以前秋喜在你身邊的時候也教導你了不少,怎麼就是不長腦子呢?”
秋扇吐了吐舌頭,能怨她麼?分明是這世上的人一個個的心思太過複雜。
於是,她笑嘻嘻說道:“好姐姐,你快給我講講唄。”
秋晚便看了眼唐韻,見她並沒有反對於是嘆了口氣:“那人到底也是個皇上,咱們主子即便再了不起終歸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之上。若那人存了心的想要刁難咱們,只怕誰的日子都不會那麼好過呢。”
她眸光微閃:“所以,你以爲小姐方纔說水師和魂部的兄弟們需要休息真的是隨便說說麼?那分明便是一場戰鬥呢。”
這麼說着,秋晚眼睛裡頭便浮起了一絲憂慮:“小姐明知南越帝不是個軟弱的,怎麼還能這麼跟他說話呢?暴漏了咱們的力量也便罷了,若真惹怒了那人,只怕還真有些麻煩。何況……。”
何況國師大人的樣子如今瞧起來似乎並不大好,這麼個當口與容時爲敵,她半點都瞧不出有什麼好處。
唐韻便幽幽嘆了口氣:“正因爲如此,纔不能叫他瞧出我們的實力已經大打了折扣。”
皇族之人自來多疑,又慣常的自以爲是。那人此刻來這麼一趟,明面上是勸他們儘快離開。實際上又何嘗不是試探?
所以,她才大大方方打開了溫泉殿的大門。若她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只怕真就叫容時聞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出來了。
只有她一如既往的強硬,那人方纔有可能會忌憚那麼幾分。
這麼想着,她心中便又暗暗焦急起來:“吩咐雷言,無論發生了什麼一定要與魂部配合好了。無論來的是什麼人,都不許靠近溫泉殿半步!”
也不知樂正容休這會子怎麼樣了,容時都已經親自出面來攆人,只怕也撐不了多久。真希望他能快些恢復過來,不然……也許還真就少不了要有一場麻煩。
這麼想着,她便加快了腳步。三兩步回到了溫泉殿裡。
“師父!”
不過才朝着池水中瞧了一眼,唐韻便覺得心都冷了。血一般鮮紅刺目的溫泉水中,那絕世無雙的男人居然不見了?!
她來不及細想立刻就起了身,毫不猶豫朝着殿門走了過去。
呼。
耳邊陡然傳來呼嘯的風聲,即便此刻流水潺潺,溫泉的熱氣將一切都給蒸騰的氤氳而迷濛。但憑着唐韻敏銳的直覺,立刻就覺出了身後有危險正在靠近。
於是,她眼眸一眯。眼底悄然閃過一抹冷冽。
她並不曾瞧見師父離開溫泉殿,旁的人也定然沒有瞧見。他尚且昏睡着,能去哪裡?
莫非,方纔容時跟她使得是聲東擊西?
可恨!
她狠狠咬了咬牙,真不該那麼輕易就放了他走。
耳聽得細微的破空之聲已經近在咫尺,唐韻的身子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朝後折了下去。如同秋天柔軟的稻田,素白的手指一抖便將袖底劍給扣在了手心裡。電光火石一般朝着身後人的小腹刺了過去。
哪裡想到,那人的速度竟然也快的驚人。
她本是算準了那人的距離,知道他到了這個時候跟本就無法躲開她雷霆的一擊。
誰想到想到還是刺了個空,眼前哪裡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