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然是個多麼通透的姑娘啊,竟是一眼看穿了唐韻的心思。這分明便是在替蕭景堂開脫。
“聽說你們已經大婚了?”唐韻笑了笑:“還沒有道一聲恭喜。”
楚嫣然蒼白的面色上便浮起了一絲紅暈來:“謝謝。”
“外頭風大。”蕭景堂擡起了衣袖爲楚嫣然遮了斜刺裡吹過來的清風:“還是進去說話吧。”
唐韻砸了砸嘴,此情此景真真的是虐狗啊。
楚嫣然臻首娥眉低低道了聲好,唐韻哪裡還能夠拒絕?蕭景堂對楚嫣然無微不至的照顧,再度叫唐韻狠狠心塞了一番。
“你們怎麼來了楚京?”這問題她想了許久都不曾想明白,幾乎在剛進了屋子便迫不及待問了出來。
“是阿郎要來。”楚嫣然淡笑着說道:“他說大妹妹要出嫁,總得有個哥哥來揹着你上花轎,才能叫你這一生都幸福。”
唐韻心中微澀:“你們該不會不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誰吧?
她要嫁的人是樂正容休,天下人有誰不知道他們是師徒?雖然聖旨上賜婚給樂正容休的是楚悠然,但這兩個又有哪一個不知道她其實是誰?
但凡知道真相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對她嗤之以鼻,蕭景堂涉險來到楚京竟然只是爲了來給她送嫁?
“無論你嫁給誰。”蕭景堂淡淡說道:“只要是你大婚,我都一定要親自送你上花轎。”
他的聲音略頓了一頓:“我阿郎的妹妹,任誰也不能給看輕了。管他是誰。”
唐韻一時間很有些無語,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與蕭景堂的關係居然已經好到了這樣的程度?
“大小姐身子才見好了些,這麼一路奔波的過來,可有覺得不適?”唐韻側目看向了楚嫣然。
“北齊的氣候與金橋鎮大不相同呢。”
楚嫣然勾脣一笑:“你這麼一問,的確覺得似乎有些不大爽利呢。那麼這會子我便先回房歇息一下,叫阿郎來陪着大妹妹說話吧。”
“秋晚去替我送送大小姐。”
楚嫣然真是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她哪裡是身子不舒服?分明是聽出了自己話語中的暗示,她是有話要與蕭景堂私下裡說。所以,便藉着她的話頭退了場,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蕭景堂自然知道她打量的什麼主意,也並不戳破。緩緩給自己到了一杯水:“你何苦如此?我與嫣然一向不分彼此。”
唐韻扯了扯脣角,你這一不小心開啓的虐狗模式還沒完了麼?
“你可知蕭芷晴大婚的日子定在了與我同一日?”
蕭景堂眸色些微的一沉:“已經知道了。”
已經知道了……你就說剛剛知道了不行麼?做人要坦誠!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
“我是阿郎。”蕭景堂淡淡說道:“你是我妻子的妹妹,僅此而已。”
他脣線微微抿了一下,緩緩鬆開了來:“旁的人,旁的事。與我……無關。”
唐韻的眼眸眨也不眨瞧着他,似乎在思量着他着話中有幾分真假。然而那人面具下的面孔只有那麼一雙眼和一張脣。一張面具不單單是將他的面目都給遮了起來。連帶着似乎連他的心緒也都給藏了,根本就瞧不出什麼。
唐韻勾脣一笑:“蕭芷晴雖然是太子妃,但與她同日大婚的還有一個柳明萱。她的日子大約不會快活,你若想要去看看她,當可以去。”
蕭景堂只淡淡道了聲:“不必。”
唐韻眼珠子轉了轉:“蕭王府的世子馬上也要大婚了,尚的是當今聖上的六公主。嘖嘖。”
她砸了砸嘴:“當朝駙馬呢,何等的榮光,你就不想……?”
“不想。”蕭景堂毫不猶豫打斷了她的話:“我是阿郎,也只是阿郎。嫣然將會是我唯一的妻室。”
“蕭景堂,你可以的。”唐韻微笑着說道:“相當可以。”
“你讓我留下來,不是隻爲了跟我說這些吧。”蕭景堂瞧她一眼,緩緩開了口。
“恩。”唐韻點了點頭:“蕭王府世子大婚那一日,便是蕭景堂魂歸天外之時。”
蕭景堂眸光微動,卻也只說了一個好。
“那一日你和楚嫣然最好直接到城門口守着,等到城門一開立刻離開楚京。還有……。”她慢悠悠吐了口氣:“帶上我。”
“你?”蕭景堂驚了一下:“你要離開楚京?”
唐韻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大婚?”
蕭景堂聲音滯了那麼一下:“你居然爲了離開楚京就將自己給嫁了?”
唐韻側目,她似乎從蕭景堂的語氣當中聽出了那麼幾分責備的意思出來。
“樂正容休他……可是真心要娶你?”
唐韻瞪大了眼:“你在……說什麼?”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問題,蕭景堂怎麼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她一定是聽錯了。
蕭景堂脣線卻是緊繃的,即便帶着面具,任誰大約也能瞧的出他此刻心情似乎並不十分的美膩。
“我在好好問你話,沒開玩笑。他對你好麼?”
“若是……若他只是因着旁的目的與你大婚。不嫁也罷,楚家並不是養不起你,也並不懼怕扛上魂部。”
唐韻心中沒來由的便浮起一絲暖意來。
她與蕭景堂相處也有十多年了,因着彼此立場的不同,她腦子裡面始終盤算着的便是怎麼樣弄死他。可是……如今他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楚家並不懼怕槓上魂部!聽起來輕飄飄一句話,卻給了她一個最溫暖的承諾。
“呵呵。”她略低了頭,聲音也柔和了幾分:“若是沒有我師父,韻兒只怕不能好好的活到今日。”
她擡起頭,拿一雙清眸眨也不眨看着蕭景堂:“他若對我不好,這個天下還有誰對我好?”
蕭景堂被她一句話給堵了心:“他不過是……別有用心罷了。”
唐韻冷笑:“這個天下,誰對誰不是別有用心?”
“韻兒。”蕭景堂氣息凝了半瞬:“若有一天你覺得累了,就到金橋鎮來。有我在一日,總能叫你好好歇一歇。”
唐韻:“……恩。”
蕭景堂:“我知道你大約一時半刻不能相信我,我也並不需要你相信。自幼在祖父身邊的只有你和我,對於我來說這個天下除了祖父,便也只有你是我的親人。”唐韻:“你可有想過怎麼離京?”
女子清眸一閃,語氣輕快的問着。
蕭景堂看她一眼,你這話題轉移的不嫌棄太生硬了麼?
唐韻嘻嘻一笑,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麼。
“你打算要我如何離京?”蕭景堂緩緩斂了眉目:“蕭王府世子,六公主駙馬新婚夜暴斃該是相當叫人震驚的消息吧。”
所以,不應該全城戒嚴,加緊盤查什麼的?
唐韻撇了撇嘴:“就是因爲沒有想到,所以才問你的麼。”
蕭景堂:“……。”
你有本事捅簍子,卻完全不管善後,真的沒有問題麼?
“其實。”他沉吟着說道:“也不用想什麼法子,楚家的馬車大約也不會有人想要攔着。”
“越是光明正大越不會叫人懷疑。”
唐韻默默給他點了個贊,很威武很霸氣有沒有?
人家根本不需要什麼複雜的法子,只管駕着馬車大搖大擺的出城。簡單,粗暴。無疑卻極其有用。
“就這麼定了。”唐韻拍了拍手:“我就知道跟你談話一定是最愉快的。”
蕭景堂看她一眼:“我不問你離開楚京是要去做什麼,但你得給我好好的回來。”
“恩。”唐韻勾脣一笑:“謝謝你,大哥。”
蕭景堂寡淡的眼眸中燃起一絲奇異的光亮出來,猛地看向了唐韻。
“你……方纔叫我什麼?”
“……恩?”唐韻愣了一愣:“我說了什麼?”
蕭景堂便低下了頭,脣角卻分明帶着笑:“沒什麼。”
“其實我來見你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唐韻搓了搓手,似乎在躊躇着要怎麼開口。
“你只管說吧。”蕭景堂別開了眼,完全見不得她這個樣子:“我從未見過你有什麼是不好意思開口的。”
“呵呵。”唐韻微笑着:“大哥哥大約也瞧出來了,我這一次離開楚京要去做一些相當危險的事情。”
蕭景堂:“恩。”
唐韻眨着眼:“聽你的意思你該是很希望我能夠平安無事,萬無一失的吧。”
蕭景堂挑眉,所以呢?突然覺出了一絲危險是怎麼回事?
“大婚之前。”唐韻眸光一沉,語氣很是鄭重:“我希望大哥哥能抽空陪我去一個地方。”
“……哪裡?”這回答有着些微的生硬,直覺中她笑成這個樣子要自己陪着去的地方,一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唐韻扯了扯脣角,一字一句慢悠悠說道:“水師。”
“你說……什麼?”
“水師。”唐韻半眯着眼眸:“蕭家水師,我想大哥哥一定聽清楚了。您若是沒有聽清楚我可以再說一遍,說幾遍都沒有問題。”
蕭景堂吸了口氣,聲音中帶着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顫抖:“你……爲何要去……那裡?”
“自然是叫自己能夠多一重保障。”
蕭景堂眸色一閃,腦中有靈光一閃:“你可是找到了虎符?”
唐韻緩緩抿了脣,蕭景堂卻知道自己猜的絕對不會有錯。
“找到了,你可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