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承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在衆人心中激起千層浪,殿中冷寂一片。
沈家的知情人都驚疑不定地看着莊承榮,同時也在心中感到好笑,自家人那樣藏着掖着的秘密,竟被最該瞞着忌憚着的人瞭解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沈麗君還妄想以此來要挾父親,如今看來竟是笑話一場了。
當日沈侯決定相助莊承榮時,便從沈秋君口中得知莊承榮已經知道她“牝雞司晨”的命格,但當時他已經別無選擇了,而且賢王不是善男信女,兵敗後爲了諸多的原因,也定會將沈秋君的命格告訴皇上的,不過後來見莊承榮似乎真是極愛敬女兒,不在意那所謂的命格一事,沈侯這才稍放下心來。
不過後來沈侯發現母親也對當年置換龍脈之事有所瞭解,並告訴了沈昭英,他不得不擔心母親會把此事告訴了沈麗君,今日看來,他擔心的事終還是發生了,但讓他想不到的是,莊承榮竟然也早就知道此事,不過現在細想,莊承榮知道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當日太祖父子通過虛清道長作法,搶去了所謂的本該是沈家的龍脈,雖說不是什麼光彩事,且又投鼠忌器怕人多口雜傳到沈家人耳中,故不會輕易對子孫提起的,但因爲帝王向來多猜疑,爲了莊氏大齊的千秋大業,定會對繼任者講明事情的前因後果,以便他能在與沈家的相處中拿捏住分寸,因此莊承榮知道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侯猜得不錯,莊承榮之所以知道沈莊兩家龍脈置換之事,確實是太上皇所爲。
因爲虛清道長說莊氏江山傳承的血脈必是沈家天命皇后所出,故太祖父子不僅自己對沈家格外的寵信,而且也想着在天命皇后未出現前,必要告誡後世子孫不可做讓沈家人心寒的事情。
後來確定沈秋君便是那天命皇后。太上皇本不打算把他父子二人不光彩之事告訴莊承榮的,偏偏沈秋君又來了個“牝雞司晨”的命格出來,太上皇欲賜死不成後,又得了了凡大師的勸告,這纔不得不打消念頭,可終久不放心,於是彌留之際,便叫了莊承榮和鬆哥兒到病塌前,把莊沈莊置換龍脈之事說了,並告誡兒子:沈家若得知此事。必會心中生怨,故要早做應對,不可大意。到時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以免被沈家顛覆了大齊。
莊承榮自然不信這些僧道之法,不過他可以不在意沈秋君的命格,對手握兵權的沈家人,卻不敢大意。他向來是個有幾分小聰明的人,細思之下,便發現曾助自己解了沈秋君“牝雞司晨”之災的了凡有些可疑,尤其是在於叔查到他曾去過魯地,那麼他與沈侯之間生疏的關係便變得耐人尋味。
如此一路追查下去,事情的枝枝蔓蔓便顯現了現來。莊承榮也在心裡確定了沈侯對此事的真正態度,此時看到他一個當年威風凜凜的霸主現今的侯爺,竟被自己的女兒要挾。不由心中感慨,故此有了那一問。
莊承榮問沈麗君道:“是不是沈侯保不住你的兒子,你便要沈家全族的人陪葬?我本以爲我是天底下最無情狠毒的人,如今看來遠不如你。先不說沈家如何撫養你長大,單就你爲了皇后之位。處處設計父母,不顧沈家全族性命。要他們趟進世家惟恐避之不及的奪位中來,還因爲親妹妹的命格,便要算計她一生的幸福,你知道如果事成後,沈家是什麼結果嗎?”
沈麗君不語,如果丈夫大事成了,沈秋君天命皇后的作用也就用盡了,牝雞司晨的命格足以要了她的命,沈家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就算丟了兵權也會時時活在君主的猜忌之中,說不定被人進了讒言就家破人亡。
她當年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那時的她過分相信和賢王的夫妻情分,認爲到時不過是犧牲了妹妹,但終能保得兒子的帝王之位女兒曠世榮華,沈家也會因此得到無上的榮耀。
莊承榮又對賢王笑道:“二哥真是莊家的好兒孫,對於這僧道之說,倒和祖父父親一脈相承。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你和太子一再相逼,不給我夫妻活路,我還真不稀罕做什麼皇帝,所以牝雞司晨什麼的,我還真不在乎,至於置換龍脈一事,更是無稽之談,如果龍脈真那麼好置換,那也就不是天註定的了。便是祖父他們也未必會相信,當時天下形勢如何,早就有了跡象,他們不過是討個好彩頭罷了,想來沈侯亦是清楚,故才甘願追隨太祖,而不是因爲僧道之說心生怨恨。”
賢王只是苦笑,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不該貿然招惹了這條毒蛇,不僅沒得了好處反被咬了一口。
沈侯則忙道:“還是皇上英明,臣只能做良將,做不來天下之主。”
莊承榮點頭道:“我自然相信沈侯,不過後來我發現沈侯雖然令我相信,可是對於衛國公,我卻有些沒有把握,沒想到今日上天就送了我一份大禮。”
說到這裡,莊承榮對沈昭英笑道:“賢王一家已供認不諱,你兩家狼狽爲奸欲陷害朕是事實,如此倒是饒不得你們了,他們一家是求死心切,衛國公還是早早伏罪不要連累沈家的好。”
沈大嫂心裡發涼,賢王一家如果處死,她們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丟爵位倒是小,只怕還要身首異處。
沈大嫂伸手打了女兒一巴掌:“你說爲什麼不學好,做下這種事來,都是因爲你,才害得全家到這等地步。”
沈昭英的臉也黑了,如今莊承榮把話都攤開說了,他們一家無論如何是不會好過了,他的心中亂成一團,見妻子如此,便不由上前一腳踹向妻子,喝道:“你還有臉打女兒,平日只知誇自己賢良,你是如何教導女兒的,什麼葷的素的都講,這才惹下這番禍事來。”
沈大嫂被丈夫一腳踹倒在地,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珍姐兒捂着臉也哭了起來。
沈昭英嘆口氣,跪倒在地,求道:“臣願伏罪,請皇上看在臣這些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的份上,網開一面,放過沈家,只追責臣一家吧。”
莊承榮滿意地點點頭,笑道:“既然你如此痛快,朕也不難爲你,如此就捋去你的官職爵位,將你一家都發配邊關如何?”
沈昭英哀求道:“皇上如何發落臣,臣都無二話,只是臣的長女已出嫁算不得沈家人,而臣的幾個兒子向來規矩不曾參與進來,還請皇上格外開恩,饒過他們吧。”
莊承榮便道:“你的長女也就罷了,但是你的兒子們卻不能饒過,沒有這樣的例,同時你們犯得可是殺頭的罪過,我不殺你們也是格外的開恩了,同時爲了不牽連沈家族人,只好將你一家除族,我想你應該沒什麼話說吧,當年你可是曾把皇后給除了族呢。”
沈昭英心中一激靈,這才明白過來,莊承榮或許真沒把什麼僧道之言放在心間,他自始至終也不過是爲了給沈秋君出氣,是了,當日沈秋君被封皇后,照例是要去祖籍封贈祖先的,定然看出家譜之上沈秋君的名字曾被塗抹過的痕跡。
沈家人當然也知道此事,沈家衆人此時雖可惜沈昭英的折損,卻也因此看出莊承榮真正的用心,倒是在心中真正鬆了一口氣,沈麗君亦嘆道:妹妹真是讓人嫉妒,竟能得如此夫君。
但珍姐兒心中卻越發的激憤,她長年在邊關,自然知道發配邊關是什麼狀況,她倒不怕受苦只怕到那邊是生不如死,不由對着莊承榮喊道:“皇上,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真心拿一腔熱血愛慕你的,我哪點比不上姑母,你爲什麼不肯好好看我一眼,你既然知道姑母曾被除族,就該知道她是爲了什麼被除族的,我一個清白之人難道還比不上她一個殘花敗柳嗎?”
殿中衆人被珍姐兒這一嗓子給駭住了,沈夫人直接被氣昏了過去,幸好沈昭寧夫妻眼疾手快扶住纔沒摔倒在地。
沈大嫂看到莊承榮臉色陰沉下來,她知道莊承榮最是小心眼的,也最愛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一招,如此女兒如此說話,沈大嫂真不知等待女兒的命運將是什麼,直嚇得急忙捂住女兒的嘴,口內哆嗦道:“你這是瘋了,瘋了。”又對着莊承榮求道:“她瘋了,求皇上賜她一死吧。”
莊承榮凌厲地看着珍姐兒,直到珍姐兒被看得全身發毛,他才道:“你真該感謝你曾出身永寧侯府,不然你馬上就經歷到什麼才叫做殘花敗柳,而不是在這裡胡亂嚼蛆,更應該慶幸上天給了你這張臉,不然你此時不僅五官不保,還會被剝去臉皮。”
說到這裡,莊承榮看着沈昭英悚笑道:“當日雖然只有賢王、林景周和沈昭寧進到廟中,相信你後來也是知道詳情的,既然那麼愛說當年事,怎麼就沒把朕當年的傑作也一併說給你女兒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