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時光飛逝,已是不知覺間過了半月之久。
整日閒在臨月閣中翻閱醫書,煉製毒藥解藥的寧森月倒是閒的發慌,近日來,耳根旁的閒言碎語從未間斷。
譬如,近日來穆雪柔傷勢大好,與景王妃間的來往越發密切,不過穆雪柔近來倒是收斂許多,平日她總是來往於達官貴人間,可自從她被皇上杖責示衆過後,便極少遊離於豪門權貴之間。
天色漸晚,燭光熹微,燈盞高高掛於懸樑之上,鐫刻着精細紋樣的燈盞內染着紅燭,燭火點燃了整間屋閣。
寧森月便倚在貴妃榻前,纖纖素手翻閱着一部紙張泛黃的醫書。
許是乏了,她伸出手放置脣邊打了哈欠,美眸半闔,朝着門扉輕喚一聲,“青筠——”
然而半晌後,走入門內卻是青莜,寧森月眸含困惑,問道:“青筠去了何處?”
青莜輕擰着黛眉,躊躇一會兒才道:“青筠她,近段時日來與景王妃院落的採娟丫頭走得很近,我好似聽青筠說過,她與採娟早在採娟進府前便已相識,因着這段緣分,青筠平日倒是沒少照拂她。”
寧森月眉心一跳,略顯訝異道:“景王妃院落的丫頭?”青筠行事向來要這是謹小慎微,可現下這一舉動卻是叫寧森月萬分不解。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向謹慎妥帖的青筠也變得這般……
寧森月略顯惆悵的揉了揉眉心,她原想着京墨解開了青筠的心結,可如今深想,或許那丫頭只是將心事藏於心底罷了。
寧森月輕嘆一聲,將自己的顧慮告知了青莜,她道:“你讓青筠抽個空,到我這兒來一趟。”
若是以前她還能放任着青筠獨自冷靜,畢竟此事事先也是她對不住她,可如今既是此事幹涉到景王妃身邊的婢女,寧森月便不得不起疑,倒不是寧森月多疑,而是人心便是如此。
青筠自從她嫁入府後便一直跟隨着她,與她雖名義上是主僕,可私下,寧森月早已將她當做自家姐妹,她與青莜一直伴隨着她在府中度過重重難關。
青莜連連點頭稱是。
寧森月輕輕頷首,餘光瞥見手中紙張泛黃的醫書,她忽的擡頭對青莜說道:“你明日且陪我回一趟國公府。”
青莜略顯訝異,問道:“世子妃已是許久不曾回國公府,爲何突然間想要回去?”
寧森月勾脣淺笑,眸中波光閃動,她道:“若非有急事我也不會想着回去。”
青莜見寧森月既是如此道來,便退了下去。
翌日,旭日東昇,辰時剛過青莜便服侍寧森月起身洗漱,將近耽擱了一個時辰上下用膳梳妝,待日上三竿之際才見寧森月乘着馬車朝着國公府而去。
越過亭臺樓閣,假山院落,寧森月透着晶瑩小巧的鵝卵石來至一座院落前。
吩咐看守的侍衛稟報後,寧森月便徑直走入,穿過珍珠簾幕,寧森月來至老夫人身前福了福身,莞爾笑道:“森月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金安
。”
老夫人高坐於太師椅上,端着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她面色略顯慘白,眼角魚尾紋較爲明顯。
她握着拳,放置脣間輕咳了一聲,一副病弱的姿態。
寧森月忙上前坐在她身側,一副孝順膝下的模樣,說道:“祖母這是身子不適?”
老夫人並不在意的拂了拂袖,和藹一笑,“本就是頑疾,治不好了,許久前你來國公府一趟,爲我開的藥現下喝着喝着也是無效了,更令人心慌的是,府醫開的藥喝着也不見效,只怕我這老太婆是時候要入棺材了。”
寧森月眉心一蹙,說道:“祖母莫要說些不吉利的話,您定是能長命百歲。”言罷,她又緊接着道:“前段時日森月一直忙於府中之事,未能常來府中看望祖母,着實是森月不孝。”她這番話倒是說的三分誠心三分假意。
事實上,她與老夫人並無恩怨,反倒是老夫人一直庇佑着真正的寧森月成長,若非老夫人暗中庇佑,只怕以德慧郡主對她的怨恨,真正的寧森月早已被折磨致死。
因此,對於老夫人,寧森月一直心存着一絲感激之情,哪怕是因着她對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照拂。
“前段時日,你王府所發生之事我也是有所耳聞,只是不想那穆雪柔竟是這般不像樣,好歹被景王妃撫養十餘年,竟是作出這般畜生不如之事來。”她言語間略帶憤懣,好似當真是爲寧森月忿不平一般。
寧森月亦是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樣埋首於她膝上,若是叫外人瞧來,還真是以爲寧森月與她這位祖母有多親近,可實際上,在這等深宅大院之中,哪兒會有真摯的情感,一切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忽的又聞見老夫人一聲咳嗽,寧森月趕忙爲她診脈,一番查看之後,寧森月又緊蹙着眉頭,老夫人一見她這模樣又趕忙問道:“莫不是老身的頑疾……”她略顯乾裂的脣顫抖着,面露驚恐之色。
老夫人雖表面上說着入棺材等笑言,可事實上,她也如同尋常人一般。
寧森月趕忙解釋道:“祖母您多想了,並非是頑疾……而是我琢磨不定一味藥材……先前我研究過醫書,見過一味並不常見的藥材,可我只怕那味藥藥效過重,會傷着祖母的身子。”她面露爲難。
老夫人見她這般,倒還真是有些信了,她忙詢問道:“既是如此,那可還有其他法子?”
寧森月又是道:“若是能拿到母親生前所遺留下來的另外一本醫書,許是會有所幫助,只是母妃去世多年,醫書也是早已失傳,倒是森月奢望了……”
老夫人一聞此言,面色登時便冷凝下來,她半眯着如鷹般犀利的眸子,涼薄的視線落在寧森月面上,好似要透過她這一層似有似無的面具,窺視到她的內心。
這一刻,老夫人着實不知該如何是好,當真要將沈瑤生前所留下那本醫書交還給寧森月?
老夫人擡手託着下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微垂着眸子,長長的雙睫在眼窩處投下一抹陰影,顯得她整個人瞧上去格外.陰翳。
她驀地沉聲道:“森月已是琢磨透了沈瑤生前所留下的那些個醫書?”
名揚天下的女神醫沈瑤仙逝前曾留下絕世醫書,記載了她畢生對各類草藥的見解以及各種偏方的功效。
沈瑤本欲將醫書傳給她唯一的女兒寧森月,可因着寧森月年幼,醫書便始終被老夫人攥在手中。
她將其中最爲普通的三簿留給了寧森月,將其中至關重要的一薄暗中收藏,便是希望能有一日,她能找到有能力研究出此薄醫書精華之人,能借着這薄醫書醫好她身上的頑疾。
可如今,寧森月卻說她能醫好她身上的頑疾,老夫人着實有些質疑,甚至覺得她信口雌黃。
要知道,寧森月並未接受過正經的醫術傳授,僅憑着她對幾薄實醫書的研究,是很難參透其中精髓,更何況,老夫人多年來尋訪各路名醫,都一一搖頭而返,而寧森月,年僅二十,且無正經師傅,老夫人着實不敢輕易相信。
寧森月眼中波光閃動,紅脣輕揚,微微一笑,她仿若早已參透老夫人的內心一般,“森月哪能有這般神通的本領,不過是藉着沈太醫的光罷了……”
老夫人眉心一緊,犀利雙眸掠過一道令人蔘不透的暗芒,她道:“你與沈太醫,極爲相熟?”
寧森月又是淺笑盈盈,“有些共同愛好罷了,算不得相熟。”
這一聲出口,卻令老夫人心下已有了顧忌,沈瀟然乃是何人,平日他身爲皇上的貼身御醫,不但極少與同道之人爲謀,且極少與他人有所交集,甚至不爲美色所惑,多少王公貴族想借自家女兒與他攀上關係,卻一一吃了閉門羹,如今,寧森月卻說她與沈瀟然相識,這點 不得不叫老夫人蹙眉深思。
她不禁回憶起先前,寧森月在國公府中被衆人責難毒害德慧郡主之時,便是因着沈太醫才得以脫身,如今想來,或許打從那一開始,她與沈瀟然之間便有些旁人道不清的干係……
老夫人越往深處想,便越是眉頭緊蹙,她幾乎不敢與她這孫女兒對視……
寧森月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雖說她年幼喪母,未曾接受過正兒八經的教養,可事實上,她的爲人品行老夫人卻是瞧在眼裡,察在心裡,她實在是不敢相信寧森月會是這般水性楊花的女子,可眼前事實卻叫她不得不質疑先前想法。
老夫人驀地擡頭與寧森月對視,蘊藏着慍怒的視線徑直朝她射去,她沉着略顯沙啞的聲音,出聲警告,“寧森月,你已嫁入王府爲妃,且皇上這般看重你,世子亦是與你恩愛有加,你可莫要做出有辱門楣之事。”
王府乃是皇家,以寧森月當初卑微的身份能入皇家事實上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夫人絕不會任由着她如此踐踏,更不會容忍她玷污國公府的門楣與清白,否則,她哪裡還有臉去見死去的夫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