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莜沿着廊道巡視半晌,也不見穆雪柔與秋榆其中一人身影,現下青莜才恍然覺着,二人自從一踏入道光寺後,便與她們保持着若近若遠的距離,而今,更是不知去往何處。
青莜一副焦慮不安,而承受能力較強的連城由起先的緊張,現如今已是逐漸平靜,她一絲不苟的騎裝因連日來風塵僕僕的緣故已是稍顯褶皺,原先神采奕奕的小臉亦是稍顯倦意。
她來至青莜身側,輕聲安撫道:“道光寺好歹是雲升帝國名列前茅的皇家寺院,寺廟中更是不少武功高強的武僧把守着,穆雪柔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寺廟,本公主估摸着,她該是去了別處,興許稍晚些便會回到禪院。”清脆如風中銀鈴一般的女聲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疲倦,她瞧着青莜眼窩下的烏青,勸道:“這兩日來你也累了,且去歇息吧。”
見連城如此篤定,青莜哪怕心下再擔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此次乃是第一次踏足道光寺,再加上先前在王府中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心性單純如初生嬰兒一般,連日來遭遇的一系列打擊,單純如她,哪兒能承受得住?
“奴婢知道了,公主殿下也早些歇息。”青莜低垂着螓首,欠了欠身,隨後便朝着禪房踱步而去。
連城凝視着她單薄而日漸消瘦的背影,無奈地搖頭,隨後,擡手掩脣,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後,便朝着先前的禪院走去。
然,令青莜尋了許久的穆雪柔,正孤身一人,踱步於寺內後山。
道光寺一向香火旺盛,所供奉的佛祖亦是年年修建金身,寺內的規模亦是比起旁的寺廟規模大些。
寺廟正面走入,先是武僧平素練武之地,順着臺階走入內院,便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香客上香之地,亦是供奉佛祖金身之地,之後,便是坐落寺廟東西南北四處禪院,再往深處前行,便是平素無人踏足的後山,平日既無香客往來,亦是少有弟子路經此地。
而穆雪柔,此刻正孤身一人踱步於後山之中,她一襲雪鍛依舊不染一絲灰塵,裙襬逶迤傾瀉,綢緞半透,隱隱可見她白皙如玉的足踝,瘦削滑|嫩,以及藏於繡鞋之內,若隱若現的蓮足,她邁着優雅的步伐,緩緩踱步於綿延遠山之前,一雙盈盈水眸不施眼妝,卻也美得令人窒息,微微上調的丹鳳眼,眼波流轉之間,盡顯魅惑。
她一雙白皙藕臂藏於水袖之中,只瞧見她小心翼翼,冒着風險攀爬至一處石窟後,見四處無人,才緩緩將藕臂伸出水袖,白皙如玉般的掌心緊扣着與她手掌色澤相近的白鴿,白鴿依舊是鮮活狀態,一雙眼睛軲轆軲轆轉着,像是對周邊事物充滿着好奇。
穆雪柔動作輕柔,擡手輕輕順着她背脊至頭頂上的羽毛,像安撫一陣後,才見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早已捆好的紙條,塞入白鴿叫上的信箋上,隨後,低聲道:“去吧,一定要讓他瞧見你心尖上的紅絲線……”
白鴿纖細的腿上,除了平素信鴿皆有的信箋外,信箋上還綁着一根不易察覺的紅絲線,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瞧見紅絲線的末端扎着蝴蝶結似的圖案。
待一系列舉動完成後,穆
雪柔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打量着四周環境,見無人窺視,才暗暗鬆了口氣,朝着先前來此的路線往回走。
不知走了多久,當她穿過一片翠林後,隱約間,餘光瞥見右前方一穿着袈裟的男子,提着一食盒,鬼鬼祟祟行走着,穆雪柔心下起疑,便跟隨上前,她見穿着袈裟的男子改道走入一偏僻幽深小徑。
穆雪柔跟隨着他的腳步一頓,她不知是否跟隨着前行,可若是現下改道離去,又是覺得心有不甘。
此次她雖以取寧森月的性命爲主,可私心,亦是想一睹雲晟哥哥的生父景王爺,可現下寧森月不知所蹤,是死是活不知。景王爺又是不見蹤跡,她有意向醉歡僧人打探,可那人卻有意避她一般,她每每提及此事,對方皆是有意無意敷衍,更甚者先前,直接回以一句佛經。
穆雪柔便深知若是苦等着醉歡將答案告知她定是無戲,既是如此,她便只得靠着自己的能力前去尋找景王爺。
許是任何一個暗戀男子的姑娘,都會不經意間想着討好男子的家人,穆雪柔此刻便是與之類似的心思。
她雖得景王妃疼寵,可事實上,景雲晟與景王妃無任何血緣關係,況且十幾年來,景雲晟與景王妃之間一直是外人般的相處模式,反倒是出家的景王爺,景雲晟倒是會念着久久前去探望。
如此一來,穆雪柔自然是對傳聞中的景王爺,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倍感好奇,若是此番道光寺之行能得景王爺的喜愛,在景王爺面前抹黑寧森月那賤人,日後,她嫁給雲晟哥哥便等同於多了一層保障。
可,她該如何才能找到景王爺?
對景王爺無半分了解的穆雪柔現下當真不知該從何尋起,如今乍一瞧見蹤跡詭異,身着袈裟的僧人,穆雪柔心下便隱隱生出緊隨的想法。
她雖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來此有何目的,可他既是道光寺之人,必然知曉十幾年前便來此修行的景王爺,若是能與他相識,或許她能從他口中得知景王爺的消息。
思及此,穆雪柔便暗暗緊隨着那僧人而去,她爲避免僧人察覺自己存在,特意與他相隔將近二丈的距離,緊隨其後。
行走於幽深小徑的穆雪柔格外小心翼翼,她生怕自己弄出已一絲響動引起僧人注意,好在她身段纖細,身子輕盈,行走於小徑間可保證不出一絲聲響。
行至小徑盡頭,緊隨着僧人身後的穆雪柔驀然驚覺視線所觸及之處已是不見僧人的身影,她心下咯噔一跳,藏於小徑一側樹幹後的她,緩緩伸出脖頸查看,她現下已是將近來到小徑盡頭,四下無人,更是不見僧人影子。
藉着皎潔月光,穆雪柔隱隱瞧見佇立於一片荒地上的小木屋,小木屋屋門似是緊閉着。
她壯着膽子上前,靠近小木屋窗格之時,她正想靠在木屋旁,卻不料耳畔傳來一陣熟悉的唏噓聲。
清婉中透着一絲清澈的女聲傳入耳畔,隨後,又是一陣醇厚男聲響起,二人似是對話。
由於不敢過於靠近木屋,穆雪柔只能隱約
聽見那熟悉的女聲一陣一陣傳入耳畔。
熟悉的女聲一遍遍摧殘着她的神經,心下一熟悉的身影呼之欲出,可穆雪柔一時間又不敢斷論。
她輕咬着下脣,盈盈水眸流露出一絲猶豫與掙扎,隨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慢慢朝前探了探身。
熟悉的女聲又傳入耳畔,這一次,穆雪柔聽得尤爲清晰,這正是寧森月的聲音,只是不知,究竟是巧合,寺廟中有人與她聲音極爲相似還是此人便是連城與青莜等人苦苦尋找多日的寧森月。
如若真是寧森月,她爲何在此?她此刻不該是身陷險境,甚至是身首異處,橫屍荒野?
穆雪柔越想便越發覺着惱怒憤懣,她託那神秘男子趁着火勢將寧森月了結,可此人卻是如此不中用,連殺一人都如此拖泥帶水。
藏於水袖下的柔荑緊握成拳,穆雪柔目露兇光,嬌顏猙獰着,宛若豺狼虎豹一般,下一秒打算將人吞食入腹。
呼吸漸漸不再平復,因氣憤導致胸脯劇烈起伏,也正是因她紊亂的呼吸,木屋中武功高強的僧人對她已是有所察覺。
“誰人在外?”蒼勁有力的男聲傳入耳畔,穆雪柔下意識想擡步逃開,可剛一邁步,又是一滯,她不由得暗自發問,自己爲何要躲避?
盈盈水眸閃爍着智慧的眸光,穆雪柔微抿的紅脣輕輕揚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她爲何要對那賤人避之不及?分明是那賤人介入自己原先籌劃好的生活,阻礙了自己與雲晟哥哥的婚姻……
思及此,穆雪柔便越發心有不甘,更是不甘就此邁開腳步。
此處乃是佛門清修之地,而那男子乃是佛門修行的弟子,就算他發現自己從此處路過,也斷然不敢危害自己的性命。
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緊隨着映入眼簾是一年齡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他一身袈裟,面露警惕,可在瞧見穆雪柔後,眼中的警惕便漸漸消散。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以爲是居心叵測之人窺聽,卻不想是一柔弱女子,瞧着她的裝束,多半是來此上香的千金小姐。
“女施主好。”僧人微微躬身,態度極好。
穆雪柔心下暗鬆一氣,面上卻不敢有半點表露,她回以一笑,“大師好,小女子路徑此處,並非有意打攪大師與人談話,若有所冒犯,還請大師見諒。”
僧人見她態度和善,並無半點高門貴女身上耀武揚威,嬌生慣養的驕縱氣息,對她生出一絲好感,他當下和藹一笑,“女施主言重了,女施主沿着這條小徑往下走,便可來到後山,沿着後山山窟後一條小路往前走,便到了香客歇腳的禪院。”
穆雪柔此行本意便是與僧人討好套近乎,從他口中得知景王爺下落,如今已接近達成目的,又豈會如此輕而易舉離去?
她斂了斂神色,面露一絲難色,低垂着螓首,故作出一副柔弱無助的姿態,柔聲道:“並非小女子不願離去,而是小女子恐深夜在此等荒僻之處前行,會遭遇危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