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梓玥循聲望去,見廳堂中站着個着黛色勁裝的少年,眉飛入鬢,星眸點點,只是面色略微黝黑了些,一看便是久經風吹日曬。
左梓玥笑了笑,“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弟弟回來了,真是出落的越發俊俏了。”
左慕不情願地上前行了個禮,道:“臣見過凌王妃。”
左慕同左梓玥,在家中是姐弟,在外是君臣,可是左慕明明在家中,卻不願意叫左梓玥一聲姐姐。
“你這個孩。”左夫人埋怨道。
“沒什麼事我就進去了。”左慕行完禮轉身要走,他同這個姐姐速來不怎麼親厚,此番雖然久不見,但也沒多少話可。
左梓玥卻突然厲聲道:“站住,竟連你也敢瞧不起我。”
她本來心裡就不痛快,看到左慕這個不冷不熱的樣更是生氣,她在凌王府受氣也就罷了,回到家裡來竟然還是這個樣。
左梓玥越想越氣,伸手就要去擰左慕的耳朵。時候她便經常這樣欺負左慕,兩人相差一歲,左慕現在雖然還是個少年模樣,卻也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將近半年,很有幾分男氣概。
平素若是左梓玥這個樣,他是不敢躲的,畢竟是被長姐教訓,可是今天,他輕巧地一側身便躲過了左梓玥伸來的手。
左梓玥撲了個空,腳下一踉蹌,險些摔倒,待站穩後,抄起桌上的茶壺就衝左慕扔了過去,“混賬東西!”
茶壺在左慕腳下碎開,他站在原地不爲所動,面上的笑容疏離而淡漠,“姐姐一回家就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那王爺姐夫對你不好呢。”
他一句話正戳左梓玥心頭。
左梓玥怒不可遏,正待發作,便挺左慕道:“姐姐既然嫁出去就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這裡是丞相府,還輪不到一個外人在這裡耍威風。”
左梓玥見爭不過左慕,便挽着左夫人的胳膊撒嬌道:“孃親您看。”
左夫人眼見情勢不妙,忙讓人將左慕帶走,“來人,帶少爺回房間。”
這兩人一個是家中獨,一個是久未回家的女兒,原本都應是她心頭上的寶貝,可偏偏這兩人從就不合,這姐弟兩劍拔弩張的關係也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左慕走後,左夫人問道:“玥,你告訴孃親,你這次回來到底是因爲什麼?”
左梓玥突然不話了,左夫人一臉慈愛地望向自己,似乎十分擔憂她在外受了什麼委屈,然而左梓玥並沒有被母親的關切所感動,在凌王府所遭遇的一切她並非不想,而是告訴了母親也沒有用,她一個婦道人家,無非就是勸慰幾句,怎麼能解她心頭之恨。
“母親寬心,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女兒思念二老。”左梓玥拍了拍左夫人的手背,柔聲道。
左夫人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雖這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可是她從來都看不透左梓玥在想什麼,很早之前她就發現,她們母女之間就好似隔着一面看不見摸不着的屏障。
左夫人轉頭問趙嬤嬤道:“你,姐在外到底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趙嬤嬤自然跟左梓玥心意相通,垂頭道:“凌王同王妃夫妻和樂,並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左夫人狐疑地看着這主僕二人,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陌生感。
傍晚時分,左立青回到府中,聽聞左梓玥也回了相府,不禁有些驚訝。
寒風吹得院中的松枝颯颯作響,左立青腳下不敢遲疑,快步向左梓玥的房間走去。
左梓玥見到父親,凝視了片刻,淚水便不動聲色地流了下來。
好歹是自己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左立青心中一軟,問道:“玥,這是爲何?”
“父親,玥不孝,如今依然是夫家的人,卻仍回來叨擾父母,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
“不着急,你有什麼委屈,慢慢同爲父來。”
現在這種時候,還不是她什麼是什麼,左梓玥掩面哭泣,脣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她將自己近日在凌王府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與了左立青。
左立青聽後胸中怒火翻涌,他位居丞相,權傾朝野,雖然知道凌王同魏高傑的明爭暗鬥,卻爲了明哲保身向來不參與其中。墨君昊雖然是皇家的人,可到底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魏高傑重兵在握,兩人若想爭鬥,他便成爲了致勝的關鍵,在這般時刻,墨君昊不拉攏他便罷,竟然還將他女兒欺負到這般田地,實在是可惡。
衆人皆以爲凌王同左家的結親便明他已經選定了立場,可事實上並非如此,當初若不是左梓玥傾心墨君昊,以性命相逼非他不嫁,兩家也不會結成這門親事,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女兒嫁入一戶尋常人家,從此遠離廟堂之爭。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門親事的原因,原本想要拉攏他的魏高傑近日來突然一反常態,處處針對於他,讓他不得不動搖了中立的立場,想要投靠凌王,可是如今看來,此事需要暫緩了。
左立青思忖片刻,長嘆道:“玥,你放心,爲父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左梓玥啜泣着點點頭。
太和殿上,墨柏對着面前高高壘起的奏摺很是惱怒,這當中竟有一半是來彈劾凌王的。
想凌王雖然是自己皇家僅存的血脈,可是平日裡的行事作風很是得體,雖然有時處事有些不夠圓滑,但是他年輕氣盛,性冷淡,這麼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若在平時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是真要遇到較真的官員,便也能出些不是來。
這些諫官平時吃飽了撐的,大事不會去管,竟然總是挑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他。可若是他不予理會,這些膽大包天的文人便會將火引到他身上來。無論這些人話都多難聽,歷代皇帝皆有不殺諫官的傳統,所謂忠言逆耳,也正是有了他們才能時時警醒皇帝要謹言慎行。
墨柏食指扣了扣桌面,這倒是個難辦的事情。
恰逢此時芸妃來探望墨柏,她走到桌案前,拿起方墨,一邊耐心研磨,一邊問道:“陛下緣何如此憂愁?”
墨柏指了指那一摞奏章,“還不是我的那個好侄,真是莫名其妙,他好像一夜之間把虞都城裡的官員都得罪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