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陽偶爾來,聞到藥味皺起眉頭來,道:“她這是天天要吃多少藥,你們王府的人不管嗎?”
和泰道:“已經請了御醫來看,怎奈王妃的身本來就不好,剩下郡主之後更是虛耗過多,這病是急不來的,須得一步一步慢慢調養。”
醉陽冷哼一聲,“都已經調養了五年,可是卻一年不如一年,我看你們便是不怎麼用心,凌王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回家來體貼下妻,她身體不好受,心裡也跟着不好受,身體怎麼能恢復得好。”
和泰一看醉陽這是過來興師問罪的,他一向護墨君昊護得緊,便道:“兩國戰事拉鋸,王爺雖然不用親自上戰場,可是後方補給卻是個不的擔,王爺也憂心王妃的病情,但是天下人在他心裡的分量不輕,若是他能得了機會,一定會好好體貼王妃。”
醉陽不想再跟他爭辯,她覺得自己今天也是閒的沒事,跟個嘍囉有什麼好的。
醉陽擺擺手讓他退下,自己隻身進了左梓玥的院。
遺珠苑的下人一開始還以爲是個男人過來找他們家王妃,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俏生生的公哥竟然是醉陽公主,於是都悄莫聲息地退開了。
醉陽剛剛踏進門去,便聽到一聲清脆的碎瓷聲響,不用多想,便知道有事左梓玥在發脾氣了。
她一生起氣來就喜歡扔東西的這個毛病怎麼也改不了,這點醉陽還是知道的。
醉陽心地躲過地上的瓷片,踮着腳來到屋裡。
牀上的人病懨懨的,幾乎瘦成了一把骨頭,一張巴掌大的臉之上只能看見兩個滴溜溜的眼珠。
她擡頭看見來人是醉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別過頭去,拉着被擋住了自己的臉,道:“公主怎麼來了,還請公主迴避一下,我這個樣實在是不能見人。”
醉陽上前將她的被扯開,那被雖然被她拉在手裡,可是卻輕飄飄的,似乎沒有分量一般,她只消輕輕一用力,便可以扯開。
醉陽道:“你跟我怎麼還講究這些,的這麼見外。”
左梓玥屏退下人,頹然仰躺在牀上,一雙死氣沈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道:“我這個鬼樣,怕是誰見了都會害怕的吧。”
五年前,她生下憐雲的時候幾乎是九死一生,整整兩天兩夜,她都在痛苦的煎熬之中,其中有很多次,大夫都勸她捨棄這個孩,唯有這樣,到能保住她一條性命。
可若是沒有了這個孩,左梓玥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她已然是守着自己冷冰冰,搖搖欲墜的王妃之位,時時刻刻都要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墨君昊一個不高興給換了下去。
這個孩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怎麼可能捨棄她。
她咬牙拒絕,要求大夫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生下來。
最終,她成功了,但是堅持的結果卻是讓她和孩都遭到了極大的損傷。
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最後連牀都下不了了,人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只能天天靠這些苦到心肝脾肺的藥吊着命。
可是這些都無所謂,她好歹還是有個孩在身邊的。
雖然是個女孩兒,可這也是墨君昊的骨肉,有了這個孩,他便不會將她當垃圾一樣清理掉了。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墨君昊卻以她的身體欠佳,不能好好照顧孩爲由,將憐雲過繼給了周清雅。
這個該死的狐媚,定是在她懷孕的時候不知對墨君昊使出了什麼手段,纔將她的孩給搶了過去。
她辛辛苦苦懷胎九月生下來的孩卻這麼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左梓玥心中不甘,可是墨君昊的理由卻是事實,她現在的確是病得連牀都下不了,接近油盡燈枯,又有什麼餘力去照看孩呢。
兩廂僵持的結果便只能是妥協。
她每每看到周清雅抱着孩道遺珠苑來看她,便覺得胸口像是被剖開了一個大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女人把她的心拿走。
若自己以前是因爲這個孩的利用價值所以才珍惜她,可是當她真正看到憐雲的臉之後,她竟然覺得自己誓死保下這樣一個孩也是好的,她期待這有一天這個的人兒會叫她一聲孃親。
醉陽道:“你身體重要,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只有養好了身體,纔可以將憐雲接回你的身邊。”
左梓玥卻突然像是抽風一樣,自牀上彈起來,跪在牀榻上,一下下朝左梓玥磕着頭,道:“公主,求求你,讓我的孩回到我身邊吧,求你幫幫我吧。”
醉陽苦笑道:“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即便是你的朋友也無權插手,凌王本來就膩煩我,我這話若是出口,定是要跟他鬧翻了不可,我看那周側妃也聽疼愛憐雲的,你還是養好身體要緊,只有到了那時候才能將她給接回來啊。”
左梓玥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了,可是即便是隻有一點點希望,她也希望自己能試一試,她早就知道醉陽會出這樣的話來,只是當她親耳聽到之後才能徹底的死心。
彷彿只有這樣纔可以杜絕她一切的非分之想。
左梓玥覺得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般,頹然癱坐在牀上,依着牆壁,了無生氣。
醉陽道:“我最看不得你這個樣了,你要知道,你還有女兒,眼下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周清雅跟你的女兒再怎麼親,她也不是她肚裡掉下來的肉,只要你好好的,怎麼還愁這孩回不到你的身邊。”
左梓玥現在有一種莫名的恐慌,不好,但又十分的真切,人對於自己的命運其實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是可以預測的,這種靈敏的感覺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左梓玥搖搖頭道:“我怕是好不了了。”
“胡什麼呢你。”
左梓玥道:“我總有這樣一種感覺,覺得自己不行了,我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殘缺不全的殼一般,即便是往裡邊塞再多的東西,它也早晚會一點點流盡。”
醉陽扶她躺下,給她拉了拉身上的被,道:“行了,我勸你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
左梓玥哭了一會兒,便覺得困了,於是醉陽也不便再打擾她,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