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統歸不過是氣話而已,自己哪裡會對顧家怎樣,只要一想到顧安平她便愁腸百轉,難過的幾乎又要垂下淚來。
雖然老將軍已經爲她預言了不怎麼光明的前路,可無論如何她還是要試試。於是便打點行囊,只留下一封信便匆匆回了虞都。
只是醉陽沒有想到,這一別,自己同顧安平再見時,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
顧才英一生忠勇,卻不想讓自己的宗族葬送在兒的手裡,他手握重兵,本來行事便應該處處心,可是顧安平若是娶了醉陽,顧家便有可能從此永無寧日。
且不朝中同自己不卯的勢力便有魏高傑一方,醉陽公主頗受太后同陛下寵愛,她若是嫁入顧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這難免會讓人以爲自己已經有了不臣之心。
以上是爲其一,這其二便是醉陽公主雖然現在看起來嬌憨可愛,可到底是被嬌慣着長大的,骨裡的傲性難除,女便是應該服侍夫君,相夫教的,這樣的女人娶到家裡,無異於供了一尊佛在家裡。
顧安平此時同醉陽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可是日一長難免也會厭惡,只怕那個時候想後悔便也晚了。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願去棒打鴛鴦,可若是能夠阻止這門親事,自己還是願意盡些綿薄之力的。恐怕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僅僅是自己,只怕若是醉陽求了聖上賜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醉陽回到宮中,素來疼愛她的太后竟然也是一力反對這件事情,墨栢倒是沒有明着拒絕她,可她每次去求見的時候卻都是避而不見。
醉陽一時間沒有了主意,她想不到這件事情到最後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彷彿只有自己在苦苦支撐,彷彿全天下的人不看好她同顧安平在一起。
此時她覺得顧安平的那個方法未嘗不可,她們逃到天涯海角去,忘記自己的身份,從此之後她不再是醉陽公主,而他也不再是將軍府的大公。
可是當醉陽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太后禁了足,她還記得自己聲嘶力竭地捶打着寢宮的大門,卻只換來外邊侍衛冷冰冰的聲音。
“公主,您還是省些力氣吧,太后已經下令,不允許您踏出冼垢宮半步。”
醉陽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平日裡不過是仰仗着太后和聖上纔可以在宮裡橫行霸道,如果除卻了醉陽公主的身份,她將一無是處。
醉陽不在喊叫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無用的。
漠北戰事吃緊,十兀城的軍隊已經啓程前去支援,兵營沒了,顧安平也走了,再相見已不知何年何月。
她雖被困在宮中,可卻時時擔心着前線的戰事。她不能出去,但平兒卻是行動自如的,她照料着自己的大事務,最主要的便是幫自己打聽前線的消息。
同漠北一站捷報連連,然而遵化並沒有安心幾天,便傳來了顧才英戰死沙場的消息,顧安平臨危受命,成爲了顧家軍的主將。
他彷彿將喪父之痛全都發泄到了戰場之上,漠北蠻一直被驅逐到恆河以北數十里,這一次的外敵入侵,以重新劃定了邊界而告終。
漠北甘願將數千裡的疆土進獻給了天瑾,只求能夠停戰。
顧安平一戰成名,班師回朝時,他的威名便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成爲了不遜於顧老將軍的名將。
從此之後,人們對他的稱謂便從“顧公”變成了“顧將軍”。這樣無上的榮耀竟然在一夜之間而來,顧安平卻一絲欣喜的模樣也無,因爲他知道這場戰爭的勝利是用什麼換來的,他父親的屍骨便這樣永遠留在了漠北的極寒之地,自己能帶回的僅僅是一塊牌位,一副甲冑而已。
認識顧安平的人都道他變了,他以前性格爽朗,爲人直率,有事還有些孩氣,可是自打從漠北迴來之後便沉默寡言,雖然心情好時也會嬉笑,可是性卻大不如之前那般通透了。
他有心事,誰也看不透他所想,這讓他時時刻刻以面具示人,時間一久,竟連他自己也難分真假了。
醉陽知道顧安平的部隊回到十兀城之後,便再也坐不住了,她想辦法偷偷溜出了皇宮,打傷了兩個禁衛軍,幾乎是以不要命的架勢,搶過一匹駿馬朝着十兀城的方向疾馳而行。
她想見到他,她想告訴他她想他,她想安慰他,她知道顧安平一定會佯裝堅強,把痛苦無助全都留在轉身之後。一想到這裡,醉陽的心便也跟着抽痛起來,她多麼想親口告訴他,沒關係,還有她在,無論如何,她一定會陪着他走下去。
可是醉陽在歷經千辛萬苦之後得到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你回去吧”,她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便將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部抹去了嗎。
醉陽那是年歲畢竟是,他不理睬她她便哭鬧,軟硬兼施,可是到最後自自己卻成了大家的笑柄。
這時候趕來尋醉陽回宮的人也姍姍來遲,她只是一介女流,可“請”她回宮的竟然來了足足五百禁衛軍,幾乎是衝着顧安平而來。
醉陽幾乎絕望了,她轉身同顧安平道:“只要你點頭,我便可以跟你去天涯海角,即便是以性命相逼,我也會同你離開這裡。”
顧安平似乎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只是恭敬地對着她行禮,道:“恭請公主回宮。”
醉陽渾身顫抖,道:“好,既然如此,我要你護送我回宮。”
一軍主帥怎可擅自離開兵營,前來接應的侍衛長也覺得不妥,做和事佬般道:“公主有所不知……”只是他的話還沒有完,便被醉陽一聲斷喝給打斷,“放肆,本宮允許你話沒有!”
侍衛長乖乖地閉了嘴。
軍中的副將也覺得不妥,可是顧安平竟然一口答應下來,道:“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可以滿足你,只是你要答應我到了虞都之後你我便再無葛。”
醉陽也不知道那時候的她爲什麼會這麼孤注一擲,其實她靜下心來仔細想過之後,發現似乎隔在他們之間的阻礙更加的深了,這彷彿已經成爲了既定的事實。
以前的顧安平只是顧家的大公,他可以輕輕鬆鬆地出帶着她私奔這樣的話來,可是如今顧家遭逢鉅變,所有的擔彷彿在一夕之間全都壓到了顧安平的身上,此時的他,怎麼能同之前那般輕輕鬆鬆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