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邪很快就明白了君夜離的用意,低聲道:“她現在還不能死。”
君夜離可不認爲風無邪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風芷柔三番幾次的想要置她於死地,她們的情分早就沒了。
“爲何?”這也是君夜離心中盤恆已久的疑問。
“不管她現在是誰,但她懷有皇嗣皇上已經相信了,縱然我再多說什麼,也無濟無事,就算皇上殺了她,過後少不得會把這筆賬算到我的頭上,我又何必去趟這渾水,等到她生產之時,真相自然會大白。”風無邪幽幽的道。
君夜離點點頭:“即然如此,就讓她多活些時日。”
但他的心中總是感覺有些不安,依風芷柔的性格,她肯定不會甘願屈居在冷宮。
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卻一點行動也沒有,這才讓人擔擾。
風無邪知道他擔擾的是自己,心中一暖,臉上不覺的溢出了幾分笑意:“爲何要把我往朝堂里拉?”
剛剛在給君夜離包紮傷口的時候,風無邪就隱約的聞到一股藥香,細細聞時才知道,那是能致使人暴躁的藥物。
這藥物沾在了奏章上面,楚帝不覺之中中了招,這才大發雷霆,將君夜離砸傷。
不得不說,君夜離的這招兒,用的真是太好了。
楚帝知道自己打傷了他,從而心中愧疚,不然這戶部和兵部,又怎麼會輕易的落到了君夜離的手中。
君夜離輕輕一笑,眸中柔情似水:“朝中險惡,即然你已經陷了進來,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時時提防,倒不如身居高位,讓他人可望而不可及,不敢動你分毫。”
君夜離說的認真,黑眸泛着明亮的光波,看得風無邪的心中一動,只覺得那抹光亮是如此的耀眼,一直深入到她的心裡。
原來,他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關心着她,不動聲色,無聲滲透,等到風無邪察覺時,卻已經發現那顆沉寂的心,悄然怦動。
風無邪眨了眨清冷的眸子,對着君夜離淺淺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兩人在這個地方站了許久,肩上都落了一層白雪,君夜離替她撫去肩上的雪花,捏了捏風無邪的指尖,說道:“走吧,莫要讓人看見了。”
現在風無邪的鋒芒外露,有多少人等着抓她的小辮子,君夜離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她惹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宮外走去,可是誰也沒有看到,在樹林後面,有一雙極其怨毒的眸子,在狠狠的盯着他們。
自賑災的事件過去後,風無邪卻一天也清靜不起來,每天都要去戶部點個卯,一堆的瑣事,都落到了她一個人的頭上。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現在屈居在某個人的狼爪之下,總覺得自己像羊掉進了狼嘴裡。
尤其是每當她從桌案上擡起頭時,就看到對面那雙情義綿綿的眸子,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寵愛時,風無邪就有種抓狂的衝動。
難道玄王殿下每天的事務就是盯着自己?沒有別的事可做?
雖然私下裡風無邪也單獨找過君夜離,告訴他收斂一點,但某人卻是死皮賴臉,表面上點頭說收斂,過後依舊我行我素。
更語不驚人死不休,說什麼他是體貼下屬,風無邪暗道,您說的這麼冠冕堂皇,怎麼不見你去體貼一下別人?
好在偌大的殿內,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其餘的官員都在外殿,因爲戶部尚書,到現在還沒有人選,風無邪只好在君夜離的手底下鍛鍊。
按說現在格局已經定,玄王在這次事件中,可謂是最大的贏家,可是風無邪都上任大半個月了,對方該放的大招兒卻還沒有使出來,她可不相信,宮默然就這麼容易把這大塊的肉丟給了君夜離。
風無邪翻着戶籍的手,不由的慢了下來,眉頭皺成了一團,暗自思忖,對方到底還在憋什麼壞水。
正出神着,卻聽得門外環佩叮噹響,一團彩雲自門外忽的一下飄了進來,室內頓時暗香浮動。
風無邪擡頭,便撞見昭平一雙晶亮的杏眸裡,朝她眨了眨眼,對着君夜離道:“六哥,我找無邪說點兒事,成不成?”
她們女兒家的事,君夜離不好摻合,便點了點頭道:“早去早回。”
昭平興奮的拉着風無邪跑了出去,在一處沒人的地方站定,對她道:“這下好了,你現在在戶部當值,趕緊把風清雲給弄進來。”
風無邪剛剛還在想逃脫了君放離的手掌心,現在一聽昭平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麼這兄妹倆,都喜歡以權壓人。
風無邪其實這幾天也想了個明白,雖然風清雲能進宮當差是好事,但要是有這麼個不省心的公主,她還真有些不放心。
所以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不讓風清雲進宮了,萬一這個昭平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掉腦袋的肯定是風清雲。
“公主,這你可就爲難我了,我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沒燒呢,哪兒來那麼大的權力啊。”風無邪推脫道。
昭平的秀眉一擰:“你怎麼啦,你現在可是侍郎,多少人羨慕不來的肥差,只要你一句話的事,那御林軍還不上趕着巴結你?別說是塞個護衛進去了,就是統領也沒問題啊。”
風無邪淺笑一聲:“公主,你還真是看得起我,雖說我這個侍郎是皇上欽封的,但你要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我呢,如果有人向皇上參我一本,說我濫用手中職權,你覺得我這個位子,還能坐得住?”
經風無邪這麼一提醒,昭平不得不點了點頭,她光想着能從風無邪這裡走後門了,卻沒有考慮到她的難處。
“公主,不如你去求玄王呢?”風無邪試探着問。
昭平瞪大了眼睛,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無邪,我拿你當朋友,你難道看不出我跟玄王之間,是水火不容?”
如果不是君夜離,昭平的母妃又怎麼會不見,太子又怎麼可能叛逃,別看她剛纔喊他一聲六哥,那也不過是場面話。
風無邪的心中一沉,不知道該如何跟昭平說她跟君夜離之間的關係,她的心結如此重,如果有一天知道了她隱瞞皇后的死因,會不會因此會恨上自己?
見風無邪又愣了神,昭平還以爲她是在爲剛纔的事煩惱,於是又去拽她的手:“行了行了,我不爲難你了,就算你不給我開後門,我也有法子把風清雲弄進宮裡來。”
說完,就要走。
風無邪急忙在身後喚住她,有些試探的問道:“你跟我三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總不能連我也瞞着吧?”
真是想不明白,像三叔那種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都不帶眨眼的人,怎麼就被昭平拿捏的這麼準。
昭平的小臉兒通紅一片,神態有些扭捏:“哎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前一陣子他受傷的時候,是我伺候的,貼身伺候。”
最後幾個字,昭平咬的很重。
卻聽得風無邪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貼身伺候,那豈不是三叔的身子,都被昭平看光了?
難道就是因爲這個,所以風清雲纔會被昭平拿捏住?
我的天啊,風無邪扯了扯嘴角。
一個單身了三十幾年的光棍,如果突然有一天被一個小丫頭給扒光了,估計他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昭平也真是厲害,竟然就拿這個威脅住了風清雲。
風無邪真有點心疼風清雲了。
一路踩着輕飄飄的步子往戶部走去,風無邪還沉浸在剛纔的雷區裡,根本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
她走的極輕極快,心思卻完全沒有在路上,以至於面前突然出現了幾雙黑麪皁底的靴子,風無邪才恍然,面前的路被人擋了。
她擡起頭,便看到身前的幾人,赫然是戶部和兵部的幾位同僚,有些不解的問道:“幾位大人,這是何意啊?”
爲首的一位李待郎,笑容滿面,對着風無邪拱手道:“風待郎來了戶部這麼長時間,我們也不曾宴請,明日特意請風待郎到醉仙樓一聚,算是給風待郎賠罪了。”
這話說的極其謙和,誰人不知道前些日子鬧災,又趕上楚帝的心情不好,哪個還敢在那個節骨上大擺宴席。
所以縱然是風無邪上任,大家也只是口頭上道了聲恭喜,她本也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這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沒有想到,這些同僚卻是記在了心裡,風無邪有心想要拒絕,但見諸位同僚都一臉期待。
要是拒了的話,恐怕被人說自己心高氣傲,可是不拒的話,再說自己也是女人跟這麼多人男人一同吃吃喝喝,確實是不雅。
正爲難時,卻見君夜離從遠處走了過來,笑道:“即然幾位大人有心,那你就去罷?”
李待郎回頭,見君夜離正慢悠悠的從臺階上走下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如果王爺能來,那我們簡直是三生有幸。”
其餘的幾人互視了一眼,口是心非的道:“是啊,是啊,三生有幸。”
幾人心裡打鼓,這玄王一向不願意理會這些事情,怎麼今天倒湊起熱鬧來了。
同時心裡暗暗祈禱,他可別來,他可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