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傳來了腳步聲,待衛押着風清雲上了大殿,衆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去。
死牢那種地方,只要人進去,就得脫一層皮,就算是響噹噹的漢子,也會被折磨的沒有人樣。
可是待到風清雲上殿時,衆臣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相信似的。
眼前的人非但沒有披頭散髮一身襤褸,反而灰白袍乾淨利索,髮絲烏黑髮亮,面色紅潤透着健康的光澤。
這,這哪裡是在死牢呆過的樣子?
對於衆人的反應,風無邪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昭平果然沒有說錯,楚帝對風清雲非常好。
風清雲走進殿裡的時候,便看到了站在殿中的風無邪,他一時間熱淚盈眶,差點激動的失了禮,愣愣的看着風無邪,久久不能平靜。
風無邪輕咳一聲:“三叔,還不拜見皇上。”
風清雲回過了神,急忙對楚帝跪拜了下來,行了跪禮。
楚帝坐在龍椅上,並沒有讓風清雲起身,面色威嚴的道:“風清雲,你蓄謀行刺皇子,可知罪?”
風清雲低着頭,想着自己肯定不會被楚帝饒恕,他獲罪倒沒有什麼,但不能連累了風無邪啊。
於是他道:“草民知罪,此事皆全是草民一人所爲,跟風無邪沒有半點關係,還望皇上明察。”
說完,便磕了個頭。
楚帝點了點頭:“即然你認罪,那朕便判你死刑,你可有怨言?”
“草民無怨言。”風清雲堅定的道。
只要不連累風無邪,死又怕什麼。
風無邪的心中涌起一陣熱流,這股熱流將她的全身包裹,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暖流瞬間溢滿了全身。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風清雲,對着楚帝跪了下去:“皇上,無邪深知三叔犯的是死罪,不能爲他開脫,但無邪深受皇恩,又豈能包庇,無邪斗膽向皇上請命,由我親自持刀,送三叔一程。”
風無邪的話一出,整個聖德殿都沸騰了起來,衆大臣誰都沒有想到,長英郡主竟然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風清雲再怎麼說也是她的長輩,從小把她拉扯大,她非但不求情反而還要親自送風清雲上路,這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爲風無邪是一個自私,冷情的人。
許長卿冷哼一聲,有些諷刺的道:“長英郡主果然知恩。”
這種女人,如此無情,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但只有君夜離的眸中閃過一絲讚賞,他的女人,果然聰明。
宮默然就算心思再縝密,現在也有些摸不清風無邪到底是何用意了,難道說,她真的想要用風清雲的命,來換自己的榮華富貴?
而風清雲在聽到風無邪的話後,身子有些微愣,但一想到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換來無邪的一生富貴,值了。
所以,風清雲只是對風無邪淡淡的笑了一下,對她說道:“無邪,以後風家就靠你了,你平安無事,三叔就是死也能夠瞑目了。”
楚帝將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目光微閃,將情緒盡收眼底,對於風無邪的請求,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悅,於是點頭道:“朕恩准了。”
“謝皇上。”風無邪深深的叩首。
風無邪走到風清雲的身邊,面色沉痛的跪了下去,磕了幾個頭:“無邪不孝,感謝三叔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但法不容情,皇權不能藐視,無邪無能,只能親自送三叔上路。”
滿殿的人都寂靜了下來,有不屑一顧的,有嘲諷風無邪裝清高的,有幸災樂禍的。
各種複雜的眼光如刀鋒一樣紮在了風無邪的身上,人人都認爲她是一個冷酷無情,狼心狗肺的人,根本不配爲人。
風清雲有些心疼的看着風無邪,能讓她做到此地步,她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急忙把風無邪扶起,慈愛的看着她笑道:“人固然有一死,但有無邪親自送三叔上路,我不冤。”
說着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塊血玉碎片,交到了風無邪的手上,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你的身世,都在這血玉里,到時你自然就會知道。”
風無邪瞪大了眼睛,有些震驚的看着風清雲,裡面有她讀不懂的深意,風清雲對她微微一笑:“三叔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殿上響起了楚帝的聲音:“來人,將風清雲押走,午後處斬。”
這時,許長卿站了出來,對着楚帝道:“皇上,爲了以防萬一,微臣願陪長英郡主共同前去,共同監斬。”
不到最後一刻,他的心又怎麼會踏實?
楚帝略一思忖:“準。”
待衛走上殿來,押着風清雲往外走去,風無邪突然紅了眼眶,轉身向楚帝跪了下去:“皇上贖罪,長英送三叔上路,先行告退,。”
“去吧。”楚帝道。
風無邪直起了身,迎着衆人憤恨的目光,轉身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正午的陽光正烈,照得人身上發燙,但今天的監斬臺四周,卻都圍滿了人。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今日出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侄女要斬殺養育自己長大的親叔叔。
百姓們都想看看,那個大逆不道的人,到底是誰。
許長卿站在監斬臺上,手裡捧着熱茶,不時的看向天空,現在離午時三刻已經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了,可是風無邪卻絲毫沒有着急的樣子。
她神情淡然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這更加讓許長卿心中惱恨。
他嘿嘿一笑:“長英郡主,這一會兒就要行刑了,你去跟風清雲說說話吧,老臣就當看不見。”
這個老匹夫,滿口的仁義道德,真是笑話,她風無邪怎麼說也是個郡主,難道還要看他臉色?
風無邪冷冷一笑:“許大人還真是深明大義,無邪謝大人關心,聽說令愛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也不知道好了沒有?”
聞言,許長卿的臉色頓時鐵青一片,誰人不知那日許芙蓉想要刁難南王妃,卻被南王妃給戲弄一番。
不僅沒有討到半分便宜,還落下了笑柄。
現在風無邪這麼一說,可不就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擡頭看了眼天色,見午時三刻已經到了,便對風無邪道:“時辰已到,請長英郡主送風清雲上路。”
儈子手拿了一把長刀,遞到了風無邪的跟前,她看都沒看一眼,一腳將長刀踢作兩段。
“混賬,如此骯髒的東西,也配讓本郡主拿?”
許長卿氣的身子都抖了:“長英郡主,你這是什麼意思?自古以來行刑皆用的是大刀,你這是什麼態度?”
“許大人生什麼氣?本郡主身子柔弱,這麼大的刀我可拿不起來。”風無邪淡淡的道,眼中明顯的有嘲諷的意味兒。
身子柔弱?
許長卿看着地上斷成兩截的長刀,臉色又黑了幾分。
誰見過哪個女人能一腳把鋼刀踢成兩截的?這還叫柔弱?
周圍傳來百姓低低的笑聲,怎麼好好的行刑,現在的畫風卻有些不對勁了呢?
剛剛還對風無邪橫眉冷對的百姓,現在倒有些喜歡起這個長英郡主來了。
她的率真,她的不做作,豈是那些滿腹流油的大臣能比的?
“難道你是想抗旨?”許長卿見情勢不對,立馬把楚帝搬了出來,只要風無邪敢說是,就立馬把她拿下。
“許大人,您多慮了,無邪又怎麼敢抗旨?”風無邪說完,便走下了監斬臺,朝風清雲走去。
許長卿冷冷一哼,將監斬牌朝下一扔:“行刑。”
風清雲跪在地上,見到風無邪持刀前來,對她鼓舞的一笑:“無邪,別怕。”
“三叔,對不起了。”
臺下的衆人有些不忍的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這麼殘忍的畫面。
風無邪揮刀而起,銀光閃過,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她伸手接過。
半響,風清雲有些不解的睜開了眼睛,見自己還好好的活着,他擡起頭看向風無邪:“這,這是怎麼回事?”
風無邪解開了風清雲身上的繩索,把他扶了起來:“三叔,我們回家。”
“回家?”風清雲可沒敢動,他的罪是被皇上指定了的,怎麼可能說赦免就赦免?
突然,風清雲睜大了雙眼,有些焦急的對着風無邪說道:“無邪,你快走,不要管三叔,爲了我,你不值得犯險。”
也難怪風清雲會以爲風無邪是在劫法場,這種情況下,換了誰都以爲風無邪是在救風清雲。
許長卿愣在了原地,隨即心中大喜,好哇這個風無邪的膽子也真夠大的,竟然敢公然劫法場。
幸好自己留了一個心眼,向皇上請命來監斬,不然就被風無邪鑽了空子了,回過神來的他,急忙調動四周的御林軍。
“長英郡主膽大妄爲,公然敢劫法場,來人,將她拿下。”
四周御林軍大喝一聲,將整個法場圍的水泄不通,森寒的鐵槍對準了風無邪。
風清雲見狀,急忙將風無邪護在了身後,對她道:“無邪快走,不要管我。”
說着,便要衝出去,想爲風無邪殺出一條血路。
風無邪一把拉住了他,風清雲疑惑的回頭,便看到了風無邪對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