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風無邪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牢記寒夜飛死在她面前的樣子。
抹乾了眼角的淚痕,風無邪回頭看向君夜離,在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時,風無邪才感覺,這幾日他有多麼的辛勞。
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光潔的下巴上卻佈滿了青茬,含笑的眸子卻被一抹悲涼所代替,還有風無邪最爲熟悉的心疼。
風無邪的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擡頭望着君夜離的眼睛,說道:“這裡,還需得你多費心,消息絕不可透露出去,還有那些俘虜,我想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寒夜飛斃命的消息,絕對不可以傳出去,以免北漠的人心動搖。
這個道理君夜離當然懂,就算是風無邪不說,他也會出手封鎖消息。
“這件事,我已經交待了白梟去辦,你放心。”
風無邪點了點頭,有些歉意的道:“夫君,謝謝你。”
這幾天她的傷痛君夜離都看在了眼裡,可是除了默默的陪伴,其他的他卻無能無力。
拉起風無邪的手,放在心口,君夜離強擠出一絲笑意:“你我之間,無需說這些。”
風無邪衝着君夜離淺淺一笑,在他還未來得及消化那絲笑容時,手中的溫熱卻已經抽了出去。
大雨滂沱,冰涼的雨點滴落在青石磚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噼啪聲響,遠處隆隆的悶雷響起,似上天也在怒吼,憐憫一代梟雄的隕落。
靈堂上的長明燈在風雨中搖擺不定,風無邪上前,用手擋住了吹進靈堂的風,跳躍的火苗搖擺了幾下,又燒的筆直了。
將油燈的芯挑長一些,風無邪看着那口巨大的棺材,不由的伸手摸了上去。
“我會帶他回來。”似在對紅袖,又似在對自己說話,風無邪深深的看了一眼紅袖。
轉身大步的邁入了雨水中,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杜淳見風無邪竟然單槍匹馬獨自一人去了敵營,他的心中十分焦急,轉頭看向君夜離,他忍不住問道:“你就真的放心她一個人前去?”
握在身側兩邊的拳頭緊緊的攥起,君夜離的心似被針扎似的疼痛,可是按照他與風無邪兩人的約定,他不能出面,更加不能出手。
敵人兇殘,以寒夜飛的人頭作要挾,風無邪和他,不得不屈服。
“由她去吧。”君夜離淡淡的道,表面他臉上沒有一絲緊張,可是誰又能體會到他焦灼的內心?
聽到這句話後,杜淳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明白君夜離這麼深愛風無邪的人,竟能說出如此雲淡風清的話。
“你不怕她出事?還是說,你們有別的計劃?”
依君夜離的性子,怎麼可能放置風無邪的安危而不顧呢?
這裡面一定有杜淳不知道的秘密。
對於杜淳的疑問,君夜離只是神秘勾脣,含笑的眸子裡卻隱含着慎人的殺氣。
細密的雨幕中,一騎快馬如閃電一般飛奔着,馬蹄踏在黃泥水槳中,濺起無數水花。
出了渝州城後,風無邪一直策馬飛奔,絲毫沒有停頓,
雨水順着她的臉龐滑落,沿着她纖密的睫毛匯成了小溪。
按照約定,敵營約風無邪於牛頭山腳下見面。
風無邪這一路奔來,卻不見任何敵營的痕跡,是敵人隱藏的太深,還是對方根本就是在耍她?
不過,那人即然知道寒夜飛與自己的關係密切,又讓她獨自前來,想必是對風無邪極其熟悉的人。
停馬在牛頭山前,風無邪一身緊衣,目光如炬的剜了過去,此時雨已停,可是天地卻依然灰濛濛的。
目光所觸之處,能見度還是很低的。
“即然閣下約我在此見面,爲何縮頭縮尾,不敢現身?”
對方居然跟風無邪玩起了捉迷藏的戲碼,風無邪不屑的嗤笑一聲,眼眸中滿是藐視。
靜靜的矗立片刻,依然不見對方有所動靜,可是風無邪卻感覺到,那密林深處,卻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她。
帶着不解的、迷惑的、恨意的眼神,幾乎讓人窒息。
風無邪不由的微挑眉頭,向四周望去:“即然閣下如此沒有誠意,那我也就不叨擾了。”
說完,便要調轉馬頭,想要離去。
就在風無邪作勢要離去的時候,四周卻突然出現了大批的士兵,攔住了她離去的道路。
“即然來了,怎麼能不喝一杯?”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風無邪不由的皺了皺眉,這個聲音竟然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有些不敢相信。
難道說,真的會有死而復生這種事情?
可是風無邪是學醫的,人死如燈滅,她又怎麼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遠處的山坡上,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騎着大馬緩緩出現,他略帶冰冷的眸子,看了眼風無邪,以及她的身後。
似在確認她真的是不是守信,隻身一人前來。
半響,宮默然的嘴角才微微彎起,由於他之前一直處在陰影之中,現在他獨自打馬上前,逐漸的露出了他的容顏。
在看到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後,風無邪的心中便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握着繮繩的手不住的發抖,風無邪生生的忍着想要一刀劈死宮默然的衝動,冷靜的問道:“居然是你?”
“是。”宮默然淡然的回答。
風無邪嗤笑一聲:“老天真是瞎了眼,竟然讓你還活着。”
她的笑容太過於嘲諷,那雙黑漆的眸子裡的恨意,就算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宮默然也還是能感覺得到。
風無邪想要他死,他奪皇位時,她就想讓他死了,可是那時的她對自己的恨意沒有這麼明顯,這麼濃烈。
果然,被激怒了的女人,更加無情。
宮默然不由的勒住了繮繩,面對着風無邪的嘲諷竟然沒有勇氣再上前一步,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拿着馬鞭的手,遙遙的指向了風無邪:“你可知,我爲何會讓你單獨前來?”
“不過是想要我的命罷了。”風無邪不屑的幽幽一語。
宮默然冷笑一聲:“你說對了一半,我不僅想讓你死,更加的想讓君夜離死,他混淆皇
室血脈,這種人怎麼配當皇上?”
提到君夜離的時候,宮默然的情緒有些波動起來,那個一直以六皇子自居的男人,其實他纔是真正的別有用心的人。
冒充皇室血脈,奪得楚帝的信任,把自己這個真正的皇室子嗣害死不算,還奪得了他宮家的江山。
可憐他真正的晉王殿下,現在卻要屈居在別國苟延殘喘,這口惡氣,讓他怎麼咽得下?
宮默然能查出君夜離的身世來,風無邪一點都不意外,否則他又怎麼會因此大動干戈,殺了寒夜飛不算,還要用自己來釣君夜離上鉤?
這所有的一切,他只有一個目地,便是要奪回屬於他的皇帝寶座。
“宮默然,你難道還沒看清楚嗎?你已經被楚帝廢掉了,現在的你不是什麼是太子,更不是什麼晉王,你不過是一介草民,西楚怎麼會容得下一個殺害自己親生父親的人來當皇上?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你的咎由自取。”
面對宮默然的質問,風無邪無比鎮定,在他陰冷的目光中繼續道:“誰告訴你姓宮的血脈就必須尊貴了?天下萬民皆平等,人生來便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西楚在我夫君的治理下日漸昌盛,國泰民安,百姓們安居樂業,對他敬愛有加,加以時日,周邊這些小國都要臣服在我西楚之下,如果你是,你能做的到嗎?”
風無邪一連串的質問,讓宮默然沒有還手之力,因爲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在治國這方面的策略上,他遠不及君夜離。
可越是這樣,宮默然就越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他到底哪裡比不上他,爲什麼所有的人都支持他,擁立他。
就連風無邪,也死心踏地的跟着他。
怒到極處,宮默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反而笑了,他一揮手,身後的待衛捧着一個黑木匣子走上前來。
在那待衛出來的時候,風無邪的心就開始狂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個匣子。
心卻像被丟到了滾燙的油鍋裡,燙的她幾乎失去了知覺。
“想要嗎?”宮默然高傲的揚起下巴,目光如冰鋒一般犀利,從待衛的手中接過那個匣子,對着風無邪打開了蓋子:“想要就過來拿。”
在盒子打開的瞬間,風無邪的臉已經如紙一般蒼白,心中翻過萬千巨浪,幾乎打壓的她快要支持不住。
掌中的指甲早已經掐的血肉模糊,可是風無邪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兩隻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個盒子。
“好,我這就去拿。”似是沒有意識一般,風無邪蠕動着嘴脣,像只木偶一樣行動僵硬的翻下馬背,朝着宮默然走去。
在宮默然的印象中,風無邪是很堅強、聰明睿智的,她從不會屈服在任何人的威脅之下。
可是現在的風無邪這麼聽話,讓她自己獨自前來,她便自己獨自前來,讓她過來,她便過來。
正是因爲太瞭解風無邪這個人,所以宮默然的心裡才犯起了嘀咕,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是不是假冒的,可是風無邪身上獨特的氣質是那麼明顯,就算是有人想要假冒,也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