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端坐在龍椅上,面容威嚴,文武百官跪拜完後,便都如鵪鶉一般縮在了一旁。
福盛喊完了早朝的號子,退到了楚帝的身邊,兩眼目不斜視,盯着自己的腳尖。
前幾日因爲六部已經把備冬的摺子呈了上去,但楚帝卻一直沒有批閱,這銀子要不到手,人心難免有些不安。
國庫空虛,六部都知道,誰都怕分到自己手裡的時候,突然就沒了銀子。
戶部侍郎偷偷的瞄了一眼楚帝的臉色,見他跟平常一樣,剛想站出來,卻看到眼前白影一晃。
竟是晉王站了出來,對着楚帝微微一行禮,很是溫潤儒雅:“父皇,兒臣的府邸年久失修,已經多處坍塌,這些年兒臣一直臥病在牀,兒臣覺得定是這府邸不詳,不如換個園子住,本來此事不想驚動父皇,只是兒臣的手上拮据,此事少不得還得要父皇費心了。”
宮默然的話說完,便引起朝中衆臣的菊花一緊。
個個頭上直冒冷汗,晉王殿下一向都不爭奪名利,生活作風也不奢靡,那宅子還是他封王的時候,楚帝送的。
如今住了有十幾年了,也確實該換了。
只是晉王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楚帝要銀子,是不是有點欠妥啊?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揪成了一團。
誰都想站出來說出自己的想法,但誰也不願意出這個頭。
這邊衆人都在揣度着聖意,那邊玄王也站了出來,對着楚帝行了一個禮道:“父皇,學院的公主們都嫌夜間太涼,想要提前領取過冬的烏金碳,您看……”
君夜離的話一出,衆臣又是菊花一緊。
烏金碳燒起來沒有菸灰,又很耐燒,可是幾十兩銀子一斤,一晚上便要燒掉四、五斤,這哪裡是燒碳,這分明是燒錢吶。
正是因爲它的昂貴,楚帝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下令朝中衆臣不許再燒此碳。
如今玄王竟然又把此事提了出來,而且還是要給那質子公主們用,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費用。
衆人都紛紛揣測,今天的晉王殿下和玄王都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全都說一些不靠譜的話呢?
就在衆人爲這兩個皇子的不靠譜費解時,頭頂上卻傳來一聲冷哼:“身爲皇子不以身作則,成天就想着攀比,兄不親,弟不愛,成何體統?”
一句話,把宮默然和君夜離兩人全都捎帶着罵了。
楚帝震怒,滿朝的文武大臣全都惶恐的跪了下去。
心中暗道這炮灰當的實在有些冤枉,本來還想着要跟楚帝哭窮,把過冬的銀子哭下來。
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連給皇子和公主們的用度都不批,還連帶着晉王和玄王都捱了罵,那他們這些小事兒,又怎麼敢在楚帝的面前提起?
衆人嚥了口口水,把到嘴邊兒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
楚帝似乎真的動了怒,指着宮默然和君夜離兩人道:“我看你們倆這王爺當的太閒了,不如從今日起,好好的在家把大學、資治通鑑都看一遍,任何人不得去打
擾。”
一句話,便把兩位皇子給關了起來。
衆臣看着被轟出去的晉王和玄王,紛紛搖頭嘆息,這一關只怕沒有個三五個月,是出不來了。
就算到時候能夠出來,朝中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是太子殿下已經被楚帝冷落了許多,這一次能不能夠重新得到楚帝的重視,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一旁一直不作聲的宮天爍,此時心裡才鬆了口氣,正想着要不要假悻悻的給兩位皇子求情時。
卻聽到楚帝對他說道:“前幾日宮內有些不太平,刺客還衝撞了皇后,使得皇后一病不起,太子最近是不是該把宮內的治安給抓一抓了?”
宮天爍的身子一顫,瞬間明白了楚帝的意思,忙單膝跪了下來,朗聲道:“兒臣定當竭盡全力。”
朝堂風雲變幻,你永遠都想不出下一秒是誰倒黴,下一秒是誰會平步青雲。
只是一個早朝的時間,便關了兩位皇子,太子上位。
散了朝後,諸位大臣都仰天嘆息,聖心不可測,不可測啊。
六部也沒了精神再去掐架,也不爭了,也不搶了,個個蔫搭的拱了拱手,四下散了。
而皇家學院那邊,不知道副院首大人怎麼了,竟然暈倒在地,請了大夫來看,只道是染了重疾,需要靜養。
一輛馬車把風無邪接回了京中,衆學子有些痛心的看着副院首大人消失在眼前。
副院首大人以身作則,督促學子們的學業。
這病,只怕是累的吧?
是夜,一輛馬車悄然從雲陽駛出,車子不算華麗,比普通的馬車要大上一些。
趕車的馬伕是個長着鬍子的大漢,穿一身粗布衣衫,腰間別着一個酒葫蘆。
時不時的拿起酒葫蘆往嘴裡倒上兩口,呼出一口白氣,很是恣意。
“兄弟,要不要喝一口?”馬伕執起酒葫蘆,對着騎馬的小廝道,眉眼裡的神采卻有些幸災樂禍。
該,不讓你跟着偏來,現在淪落成給人看行李的小廝。
小廝穿一身青灰的粗布衫,但眉眼卻生的極好,麪皮白淨,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對着馬伕遞過來的酒不屑一顧。
“不就是葡萄酒麼,想當年我跟着六爺去吐蕃的時候,沒少喝。”
嘴上雖是這麼說,但眼睛卻瞄向馬伕遞來的酒葫蘆:“即然白大哥這麼熱情,我就勉爲其難的嘗上一嘗吧。”
不等馬伕縮回走,小廝的手一伸便將酒葫蘆搶了過來,馬伕看着他的樣子,不由的哈哈一笑。
“小杜,這可是表小姐親自釀造的,就那麼一點兒,你可得省着點喝。”
喚作小杜的小廝,擦了擦嘴上的酒漬,嘴一撇:“小氣。”
看着茫茫的原野,四周一片黑暗,有些無奈的說道:“幹嘛非得在晚上趕路,找個客棧投宿不好?”
老白拿趕車的鞭子指了指車內:“你去問六爺啊。”
隨即車內便傳出一聲悶悶的聲音:“如果你倆嫌苦,可以回去。”
兩人都輕咳了一下,六爺怎麼這麼不可愛。
馬車內,車頂上的夜明珠照在金絲軟褥上,覆了一層淡淡的白光,使得半倚在上面的人,生出了幾分妖嬈之色。
男人劍眉入鬢,鳳眼斜挑,沾了酒夜的玫瑰色薄脣,晶瑩透亮,他單膝曲起,如玉的指間夾着琉璃盞。
裡面暗紅色的液體,隨着馬車的顛簸,濺起一圈漣漪。
“表妹,待到了寧城,你我二人就把婚事辦了吧。”
君夜離伸出手,覆在旁邊女子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我們都不小了,也該成家立業了,這樣表舅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風無邪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對着君夜離淡淡一笑:“表哥是不是醉了,當年定娃娃親的時候,明明是大表哥,怎麼就成了你了?”
轉頭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宮默然,風無邪笑的很無害:“是吧,大表哥?”
本還在閉目的宮默然,沒有想到風無邪會把火引到他的身上,只得睜開眼睛,輕咳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道:“好像,是吧?”
面具下的臉皮,有些泛紅。
宮默然微微側過了頭去,岔開了話題:“此次回寧城,就是爲了把表舅的骨灰送回去,只是不知道這一別十幾年,陸府的宅子還在不在?對了,表舅的骨灰呢?”
君夜離踢了踢腳邊的罐子:“這不是在呢麼。”
爲了做戲做的真一些,這骨灰他們可費了一番力氣,到底找了一隻死狗燒了裝了進去。
“陸府一直都有人在看管,爹爹已經把信物交給了我,表哥不用擔心。”風無邪將手中的家傳玉佩,對着宮默然晃了晃。
君夜離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風無邪釀的葡萄酒,聽着風無邪表哥表哥的叫,心裡美的樂開了花。
“此次去寧城,凶多吉少,你確定不用表哥保護你?”君夜離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面上的笑容極其誘惑。
風無邪無視他騷包的表情,淡淡一笑:“論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表哥還是管好自己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哪兒涼快,你哪兒呆着去。
君夜離的神情一滯,拿手敲了敲車廂:“加快速度。”
馬車突然加速,慣性使然,風無邪一個坐不穩,便撲到了君夜離的懷裡。
淡淡的幽香鑽入鼻尖,風無邪只覺得身下的男子肌肉瞬間繃緊,隨即大手便攬上了她的細腰:“你看,嘴上雖在拒絕我,但你的身體卻沒有拒絕,不然……”
話未說完,君夜離便悶哼一聲。
捂着小腹眉頭深深的皺起,他有些後怕的揉了揉肚子,如果這個女人再狠一些。
只怕會葬送了她的幸福。
這些日子風無邪的功力見漲,只輕輕的這麼一下,他便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表哥的身子好像有些虛弱,如果實在撐不住的話,可以倒下歇歇。”
最好把嘴也閉上,風無邪涼涼的掃了君夜離一眼。
一邊的宮默然,實在受不了他們兩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鬥嘴,只得問君夜離:“蕭天瑞手握重兵,此行我們得做個萬全之策,最好做兩手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