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足之處,不是了想要彌補就可以的,因爲這差距簡直太大了,以至於這個裂縫沒有辦法修復,兩個人的眼睛互望一下以後,墨琛這才揮揮手,大概很有趕蒼蠅的意思,左曉月嘆口氣。
不離開也是不成了,只能朝着門口去了。“您忙完以後,好歹休息休息,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要是茫無涯際的工作,可以讓墨琛變得興奮,可以將墨琛一切的時間都佔用就好了,墨琛心甘情願。
但是,工作也並不能佔用自己全部的時間,甚至,自己想要將悲傷全部都溺斃在工作中,可能性都微乎其微,墨琛看着左曉月離開了,這纔將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張紙上。
但是再次握住了毛筆的剎那,想要寫什麼,卻是已經徹徹底底的忘記了,那種感覺是沒有辦法形容的,你忽而之間就發現,腦子裡面空空如也,一切好像已經徹徹底底的消失了一眼。
墨琛驚訝了,他這是經歷了什麼,現在,他還很年輕啊,不,不,他還很年輕。對於一個年富力強的人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啊,墨琛的眼睛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以後,這纔將毛筆攥住了。
不過手指在止不住的顫抖,這情況過於離奇了,墨琛想要靜一靜,但是心情忽而之間就沉鬱起來,狂躁起來,接着就有人慌慌張張的到了,這是皇城裡面的內侍監,墨琛幾乎沒有來得及問一問帝京的內侍監爲何而來。
這內侍監已經跪在了墨琛的眼前,曲裾那巨大的袍袖已經分開,好像兩片白色的蓮花,已經怒放在了那裡,內侍監用力的磕頭,“王爺,王爺不要好……”
原來,這內侍監是過來給自己傳噩耗的,原來人是萬物之靈,這裡剛剛的心理感應是來自於帝京的,聽內侍監哆哆嗦嗦的將事情說了以後,墨琛立即上前一步,連斗篷都來不及穿,已經朝着門口去了。
還是深秋,密雲不雨,天氣逐漸陰沉起來,小麥透過寺廟的窗櫺看着門口的落葉,看着看着,眼睛就溼潤了,其實,她本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子啊。
“能忍。”身後,師父慧能法師在叫自己,她這纔回頭,是啊,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在與兩個字“能忍”,誠然,她也是曾經問過師父的,要是真正到了不能忍受的時候,應該如何。
師父不言不語,只是拈花微笑,很久以後,小麥終於明白了,其實師父的動作中已經透露出來師父給自己的人生哲學以及建議。
那就是“能忍”啊,要是真的到了那忍無可忍的一天,從頭來過就是了,剛剛,她在思念,思念趙赫,想趙赫與自己在一起那譬如朝露的時光,時光知味,一切是那樣的好,那樣的從容,不過終於還是有分開的時候。
大概是兩個人的觀念不同,大概兩個人終於也是要分道揚鑣的,大概兩個人需要各自走各自的路,大概……還有很多很多的大概……
“這個,你看看。”師父一面說,一面將一張紙拿了過來,這張紙上描繪的乃是自己,趙赫讓工匠畫出來的,她的形貌畫的很是逼真,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一張紙,她好像手中握着的已經是滾燙的木炭一樣。
“不,不!”小麥立即回收,一邊揮手,一邊經那張紙放在了旁邊的桌面上,然後,她臉紅心跳起來,看到小麥面紅耳赤,師父慧能並沒有多說一個字,而是站在了原地。
小麥呢,已經遮遮掩掩的伸手握住了念珠,哪裡知道,平日裡伴隨自己的,牢靠的珠子現如今居然已經從中央一分爲二,一枚一枚的珠子,已經滾落了下來,並且在地上跳躍起來。
看着珠子一枚一枚的跳躍,好像青蛙一樣,小麥慌張的開始捕捉起來,不過好不容易握住了,剛剛放在了自己的桌面上,這一枚一枚油光可鑑的珠子已經再次滾落到了地面上;。
她現在驚異了,儘管自己手忙腳亂,不過並沒有將一枚珠子給放好啊,因爲急躁,小麥開始不停的撿,不停的放在了桌上。
這時候,慧能已經握住了旁邊的一個花菇,將花菇放在了桌上,一枚一枚的珠子全部都沒入了花菇中,這纔算是穩定了下來。
“能忍,這是趙赫將軍讓人沿途發放的,不知道畫了多少,據說八百里以外也是,現如今人人都在看這個,據說將你送出去,會給萬兩黃金。”
慧能這樣說,小麥立即顫動了一下,“師父不會的,對嗎?”
“師父永遠不會。”慧能笑了,眼睛裡面更多的是悲憫與慈愛,“不過師父想要提醒你,也是想要點化一下你,佛門淨地,不是用來逃避的好地方,有一些事情就算是你到了天涯海角,其實還是在你的心中,對嗎?”
她低聲問,握着那花菇,又是湊近了小麥,“你的心不在這裡,要是你真正穩下來,你會發現完全一團亂麻一樣的事情,其實很容易就解決了,剛剛,那些散亂的珠子跳動起來,是因爲這些珠子沒有一個盤子。”
“要是有一個可以陳放珠子的盤子,其實一切也就與衆不同,到了回頭是岸的時候,何苦立地成佛?”慧能一邊說,一邊將那盤子已經給了小麥,小麥看着盤子裡面寧立不動的珠子。
不禁浩然長嘆,“師父,我不能離開這裡,不能啊,求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裡,我不回去,當初之所以選擇到這裡來,我就沒有回去的意思,師父,您同情我,您可憐可憐我,好嗎?”
“師父永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能忍就是小麥的,不過師父希望你在必要的時候,爲你自己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要是你真的認爲來這裡是正確的,那麼師父也是歡迎你,但是師父每天看到你都魂不守舍的樣子,師父良心不安,你知道嗎?”
“佛言——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佛家的意思,現在已經明明白白,你呢,你還在懵懂嗎?”一邊說,一邊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
“師父,師父。”她跪在了原地,開始磕頭起來,“師父,我不能,不能離開這裡啊。”
“是不能還是不敢?”師父終於回身問一句,小麥的臉頰頃刻之間已經變得蒼白,想起來趙赫這一路上的變化,想起來到了帝京,他那望着紫禁城那的如同雲豹一樣的眼睛,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讓小麥的心跟着也是跳動起來。
她的呼吸節奏變得紊亂,她的眼睛瞪圓了。“師父,師父……”
“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就離開吧,佛門淨地,喔彌陀佛,師父是給人指點迷津的,總不能讓你泥足深陷啊,喔彌陀佛,小麥,你有心魔,心魔過去了,一切都好。”
“能忍知道了。”小麥合十,目送慧能離開以後,她這才焦急的到了前面的位置,看着紙張上的那個女子,簡直與自己一模一樣,看得出來,爲了畫出來自己的丹青小象,爲了真正意義生與自己一模一樣。
他們這裡已經拼盡全力了,小麥將那張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不禁也是自問起來,這十萬兩的黃金,自己究竟值不值,十萬兩啊,小麥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已經有湍急的熱流順着眼睛一點一點的流淌下來,頃刻之間,眼睛已經溼漉漉的。
這邊,趙赫剛剛看到那內侍監進來,還沒有問出口,這邊內侍監已經磕頭起來——“回王爺,皇上病危,皇上病危啊。”
這麼一句話以後,墨琛手中剛剛握着的毛筆已經落在了潔淨無塵的紙張上,一團墨已經出現了,墨琛深吸一口氣,“走,立即出發。”
真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了,這邊,內侍監到了門口以後,已經預備好了馬車,墨琛上了馬車,用力的抽打馬兒,這日行千里的馬兒因爲疼痛時不時的爆發出來一連串嘶鳴。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還是到了帝京,自從這一次北方回來以後,墨琛就發現自己的父皇身體大不如前,並且還有每況愈下的感覺;
父皇已經病入膏肓,但是他始終不能相信,現在的皇上,在等着他的到來,墨琛含淚了養心殿,其實,任何人都知道,皇上終於還是到了大限之期。
皇上的半邊臉已經僵,門口抽抽搭搭的哭泣聲已經不絕如縷的了自己的耳朵,以前,在想象不到的時候,他總是畏懼死亡,而現在,死神真正造訪自己的時候,皇上終於明白過來,對於死亡,自己面對的是那樣的坦然。
那樣的平靜,到了屋子裡面,墨琛的眼睛看向了皇上,皇上的臉頰緊繃,目光也是直勾勾的看着墨琛,墨琛大步流星,已經到了雲榻邊。
“父皇,您……”
“墨琛,你來了。”好的是,皇上雖然五官已經移動了應該有的位置,甚至已經不能多說一個字了,但是皇上畢竟還沒有一瞑不視,他的眼睛始終還是看着墨琛,接着有淚珠已經滾落了下來。
看到皇上潸然淚下,墨琛緊跟着眼瞳也是瑟縮了一下,有淚水已經滾落了下來,不過聲音也是哽咽了,“太醫,宣太醫啊,爲何一個醫者都不見?”
“是朕……是朕……”皇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目光頃刻之間好像鬼魅一樣,爆發出來一片險象環生的精光。然後握着墨琛的手開始用力起來,好像落水的人,握住了一塊漂流的浮木一樣。
墨琛看到這裡,知道皇上的意思,未免皇上因爲過分掙扎與抗辯消耗掉了寶貴的力量,立即回握住了皇上的手——“兒臣知道了,是您,是您不讓他們過來的,對嗎?”
“是。是。”皇上瑟瑟,好不容易,這才說出口兩個字,墨琛深吸一口氣,眼睛看着皇上,不解中帶着一種悵惘,皇上已經說道:“墨琛,攙扶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