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聽着慕蓮的話,照做了,奪了掌門之位。但這“奪”,卻不像是其他人想象的那麼骯髒,之所以那麼順利,是因爲——父親主動將位給了他。
父親身體並不好,所以慕蓮纔有把握讓他去謀害父親。他原本想着可以假意順從,先奪位,再將父親安排在一處幽靜的地方。只是當他站在父親面前,冷酷無情的說着一番逼迫的話時,父親卻朗聲一笑,主動放了手。
安染尚且記得,父親說將位傳給他時,目光中帶有的鄭重。
父親說:“染兒,你知道嗎,你孃親受刑,我比他更難受。她痛在身,我痛在心,這也是我憂慮成疾的原因。”
“只是身爲掌門,太多事身不由己,我不似你不羈灑脫,不似你隨性,這掌門位,束縛了我一輩子,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女人就在身邊卻無法與她相守。你想要,便拿去吧。父親希望你能慢慢改了一些南派中的舊規,只是,你需知道,改規則,並不意味着你可以隨意作踐南派諸人。掌門職在,責任便在。”
“苦也好,委屈也罷,都莫忘了你是鼎鼎男兒身,肩兒寬,咬着牙,也要扛着,我安家孩兒,不應當怯弱。”
……
掌門職在,責任便在。
小情小義放在一邊,他是掌門,便不能讓人控制了南派。爲了南派,他也只能不顧師傅。
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師傅因爲自己的選擇而在不久後慘死過去,這於他,是苦、是痛、恐怕還會成爲這一輩子都沒法解開的心結。但是正如父親所說,他是鼎鼎男兒身,心中懷苦、懷痛、懷着再多無法言說的隱忍與無奈,都應當咬咬牙扛過去。哪怕……他的心因爲師傅之事而誕生出了心魔。
“可是爲何……你既然選擇了不顧紫君尊者,爲……爲何要順從我之意將雲芙引來這裡?”慕蓮緩緩的擡起手,擦拭着嘴角怎麼也止不住的鮮血,不甘的詢問。
責任?她算盡一切,卻忘了安染自己也是一個有些有肉有原則的人了嗎?還是說,修暗多年讓她覺得,所有人都是自私的,爲求私慾都可以不顧原則?
她的這個問題,安染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瞄她一眼,說道:“你可以結束了,此箭傷魂,從今往後,你再也沒有奪舍的機會。身滅,魂也當亡。”
“可是……”慕蓮還想詢問,然而一大口的鮮血已經讓她聲音愈來愈虛。
她墜在地上,頭也無力的垂躺下,只是那眼,還望着天,那脣,還微微的張着,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完了她此生的最後一番話:“你以爲,你們能活着嗎?此處自毀陣法的啓動方式,我已經教給我的人了。來龍和寺前,我……便告訴他,前門人多,等我完成任務會從後門出寺,待我出寺時機到了會用金蝶爲示,讓……讓他,開啓龍和寺自毀……自毀陣法……”
金蝶?
安染以及陵越還有云芙,這時才發現,剛剛慕蓮中箭的那一刻,便有金蝶從她身上飛出,往寺外而去。
原本他們並沒有想什麼,如今……猛地一震,恍然。這慕蓮,紛紛是在中箭之後便肯定了安染變卦,所以故意和他對話來拖延時間,自己則是默默地放走了金蝶。
只怕此時,金蝶已經出寺,提示寺外慕蓮的人——此寺自毀陣法,可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