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沁玥從沒有覺得,夢境與現實,原來是那樣地相似。如果一直活在夢境之中,又會如何?或許,會沒那麼累。
承乾宮內,數十名的太醫在那進進出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焦急與慌張。行色匆匆,他們的心裡都不安着。只因承乾宮的主人陷入昏迷數日,至今卻依舊未能轉醒。
君莫奕寸步不離地守在安沁玥的牀沿,雙眼緊緊地鎖着那張毫無血色的容顏。自從兩日前,安沁玥爲救君莫奕而陷入昏迷之後,便再也沒有醒來。雙手握住她的手掌,君莫奕低聲喃喃:“沁玥,朕不准你離開,朕不準……”
回憶起那晚驚魂的瞬間,君莫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若不是安沁玥捨身相救,恐怕如今他已經命喪黃泉。只是若能選擇,他希望躺在這裡的是自己。魏太醫爲安沁玥把好脈,彎着腰,擔憂地說道:“皇上,娘娘的情況不太樂觀。請皇上……最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聽到這幾個字,君莫奕立即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拎起來,大聲地說道:“你說什麼,你不是號稱最厲害的太醫嗎!爲什麼連朕的愛妃都治不好!”說完,君莫奕氣憤地將魏太醫用力地摔到地上。
魏太醫雙膝跪地地上,彎着身子,面露忐忑地說道:“皇上,不是臣不願意救,而是無能爲力。娘娘這次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卻牽扯到舊患。根據臣的觀察,想必娘娘之前左肩已經受過嚴重的傷。如今舊傷未愈,又加上新傷……由於失血過多,娘娘的身體越來越弱,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君莫奕怔怔地看着某處。魏太醫的話不停地在耳邊迴響着,君莫奕的眼中帶着滿滿的愧疚。新傷舊患……“都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若不是因爲朕,又怎麼會害得你如此。沁玥,你醒來好嗎?你若醒來,無論你要什麼,朕都會答應,沁玥……”拉着她的手,君莫奕悲痛欲絕地說道。
藍依焦急地趕來,不顧宮女的阻擋,快速地往寢宮內跑去。若風瞧見她,面露焦急地說道:“藍依,你怎麼來了。”跑上前,扶着她,若風的眉頭蹙起。
沒時間回答他的問題,藍依顧不得身懷有孕,小跑到安沁玥的牀榻前。淚水早已傾瀉而出,藍依哽咽地說道:“小姐,藍依來看你了。小姐,你睜開眼睛看看藍依好不好?小姐,小姐你不要離開我,藍依不能沒有小姐,小姐……”
伏在安沁玥的牀沿,藍依放聲痛哭着。若風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說道:“藍依你先彆着急,娘娘會沒事的。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夠撐過這一關。”
像是想起什麼,藍依霍地擡起頭。氣憤地將君莫奕推開,藍依大聲地喊道:“皇上,藍依出嫁時你是怎麼答應藍依的!你不是說過會好好地照顧小姐嗎?可是你呢,是怎麼照顧的!先是害得小姐失去記憶,現在又害得小姐昏迷不醒。你不是說你深愛着小姐嗎?你就是這麼對待她的嗎!”
瞧着她情緒激動,若風凝重地喝道:“藍依,不準對皇上無禮。”
安沁玥對藍依而言,是個親人般的存在。如今看到她了無氣息地躺在那裡,藍依自然會情緒失控。同樣將若風推開,藍依流着眼淚,吼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小姐一直真心地對待皇上,把所有的苦往心裡咽。後宮中的那些妃子處處與小姐作對,小姐明明厭惡後宮,卻還是爲了皇上忍着。可是皇上,你就是這樣回報小姐對你的感情嗎!”
君莫奕沒有辯駁,只是低着頭,將所有的情緒掩藏起來。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藍依哭着說道:“如果小姐永遠都醒不過來,皇上你能夠原諒自己的所做所爲嗎?皇上,藍依真的好討厭你!早知道當初,藍依就該阻止小姐與你在一起!”
若風將她拉着,捂着她的嘴巴,不想讓她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來。抱着她,若風抱歉地說道:“皇上恕罪,藍依是太關心娘娘纔會……”
“其實藍依說的沒錯,這些年,都是朕一直在辜負沁玥對朕的心意。如今,朕也懊悔不已。只要沁玥能夠醒來,就算要朕付出整個天下,朕也不會猶豫。朕……只想要沁玥活着……”君莫奕低沉着聲音說道。不知何時,他的眼眶已經溼潤,卻不想讓淚水在衆人面前落下。
藍依吸了吸鼻子,剛要說話時,肚子上傳來一陣疼痛。見狀,若風焦急地說道:“藍依你怎麼樣?動了胎氣嗎?皇上,能否讓屬下先行告退。”
緩緩地點了點頭,君莫奕早已失去了心神。見此,若風連忙將藍依打橫抱起,快速地往外跑去。看着他們的背影,君莫奕苦澀地說道:“沁玥,朕也希望,朕與你能夠像若風與藍依那般。沁玥,你一定要醒來,好嗎?要不然這輩子,朕都不會原諒自己。”
牀上的人兒依舊緊緊地閉着眼睛,沒有睜開的打算。君莫奕深深地凝望着她,眼中帶着濃烈的酸澀。該怎麼做,才能讓安沁玥甦醒?
夏國內,上官睿鴻聽到幻影的稟報,眼中閃爍着震驚:“什麼,玥兒已經昏迷多日?怎麼會這樣!幻影,消息沒錯嗎?”
單膝下跪,幻影面色凝重地回答:“是,消息千真萬確,屬下已經覈實過。安姑娘是爲救嵐帝纔會受傷,由於舊傷未愈,所以安姑娘傷得十分嚴重。聽聞宮裡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睜大眼睛,上官睿鴻直直地盯着某處。眼前浮現出那張巧笑焉兮的面容,上官睿鴻的心裡一痛:“不行,我不能在這乾着急,我一定要去見她,我要去見她!!”說完,上官睿鴻快速地往外跑去。
幻影連忙將他攔住,快速地說道:“公子不成,嵐帝讓公子駐守夏國。若公子現在因爲安姑娘的事情而私自回秦陽,嵐帝自然會怪罪下來。”
聞言,上官睿鴻的眼裡帶着決絕,言道:“不可以,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見她。她答應過我的承諾還未兌現,她不能就這樣離開我!就算是是死,我也要與她一起。”她是他的摯愛,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看着他的神情,幻影明白再多的勸阻也都已經無濟於事。放下手,幻影無奈地說道:“好吧,既然公子心意已定,那屬下便不再攔着。只是公子,你不能以這樣回去。要是被人發現,嵐帝一定會怪罪。”
上官睿鴻快速地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交到幻影的手中,叮囑道:“幻影,這裡就麻煩你。這一次,我要以上官睿鴻的身份去見她。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她離開我。”說完,上官睿鴻運用輕功,快速地往遠方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着手中的面具,幻影輕嘆一聲:“安姑娘,真是公子度不去的劫。”
五天五夜,安沁玥卻依舊沒有任何甦醒的徵兆。幾乎所有的太醫都已經放棄希望,按着他們所說,現在只能看天意。“皇上,娘娘能撐着最後一口氣堅持數日,想必娘娘的意志力還是十分強。如今,臣會繼續給娘娘治療,也請皇上儘量與娘娘多說話,讓娘娘有足夠活下去的意志。”魏太醫如是地說道。
五天五夜未曾離開寢宮,君莫奕的臉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現在的他,就像是個邋遢的青年。可是這些,卻都不是他所關心的。雙手始終拉着她的手,君莫奕疲憊地說道:“好,朕一定會和沁玥多說話。”
這幾日,君莫奕一直不停地講述着兩人從相遇至今點滴的美好瞬間。他只是想讓她知道,他的心裡永遠有她。經歷過這次,君莫奕這才明白,所有的權力都只是身外之物。如果沒有了安沁玥,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若用他的所有換她停留,他不再猶豫。
親吻着她的手掌,望着那慘白的面容,君莫奕的聲音裡帶着沙啞,低沉地說道:“沁玥,朕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朕好嗎?朕已經不在意你是否會奪去朕的天下,朕也不在意,你是否爲嵐朝的劫難,朕也不會去在意身旁的任何人。朕只求,你能夠醒來,看看朕,好嗎?”
依舊如這些日子一般,安沁玥始終沉睡着。無論身邊多嘈雜,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彩兒走上前,彎着腰,說道:“皇上,您要是再這樣頹廢下去,若是娘娘知道,一定也會傷心。皇上,您多日未曾用膳,身體也會吃不消。皇上,就請爲了娘娘,多少吃點。”
如今的他,又怎會有食慾。當初若他不派暗衛的人去刺殺安沁玥,安沁玥也不會身受重傷。若是那樣,這次的傷也不會這麼嚴重。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好。依舊目不轉睛地地守在安沁玥的牀邊,君莫奕不想離開。
忽然,後腦勺上傳來一陣刺痛,君莫奕的身體緩緩地往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