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六部尚書基本上都是崇禎初年的人,戶部尚書傅昌宗,吏部尚書周應秋,工部尚書徐大化,刑部尚書倪文煥,禮部尚書張我續,兵部尚書申用懋,以及督政院督正,靖王朱履祜。
劉時敏看着七人,詳細的道:“諸位大人要做的是——從自身革新,到地方,然後推及大明的影響,要儘量簡潔又細緻,將各部的政務以及未來的發展趨勢,將要採取的動作等等,一五一十的奏報給皇上。”
幾個人聽的都是一怔一怔的,他們沒少見皇上,不論嘴上說的還是奏本上寫都很齊全,皇帝這是何意?
劉時敏見幾人都愣神,一揮手道:“來人,筆墨……諸位大人可以慢慢想,列個條目,寫好了就告訴雜家,雜家帶着去見皇上。”
儘管不明白皇帝要做什麼,可這些都是他們得心應手的事情,便相繼應聲,各自找地方坐下,開始寫了起來。
可沒多久傅昌宗第一個將寫好的紙揉成團,扔到一旁的垃圾簍裡。
接着是徐大化,寫着寫着緊鎖眉頭,沒多久也揉成一圈,扔進垃圾簍。
周應秋,倪文煥等人也是相繼如此,
最後靖王朱履祜苦笑一聲,看着六位尚書道:“諸位大人,我算是明白皇上爲什麼讓我們寫了,這些政務我們處理起來是條理分明,輕而易舉,可細細追究實在是雜亂不堪,無從下筆。”
其他幾人都無奈點頭,六部現在幾乎承接着整個大明的權利,六部之間也錯綜複雜,想要理清楚,根本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周應秋稍作沉吟,道:“皇上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出一二,是希望我們各部能夠徹底理清政務,然後輕鬆應對,推動大明革新……”
“革除舊弊,推陳出新。”傅昌宗言簡意賅的道。這件事朱栩沒有提前跟他說,顯然是有要考考他們這幾人的意思。
徐大化這位工部尚書,算是嚐到了爲國盡力的同時掌握權力的快感,他看向傅昌宗,神色帶着一絲敬畏的道:“那,傅大人,這個我們該如何着筆?”
徐大化聲音一落,衆人都看向傅昌宗。
傅昌宗環顧一圈,思索一會兒道:“這樣,我們先從更高的角度來看各部,寫出可能進行的革新,如果皇上不滿意,回去之後,再召集各部部議,詳細商討,給皇上寫上一道滿意的奏本。”
傅昌宗的意思很簡單,先寫簡略,框架,細緻的東西可以回去之後慢慢填補。
衆人都贊同,簡單說了幾句,又各自忙碌着寫着。
即便是這樣,七人寫的也頗爲吃力,算是第一次系統性的總結,從部裡到京城,再到大明,還要考慮宮裡,內閣,六部之間,沒多久就變成了七個人在一起的商議了。
劉時敏一直在一旁看着,神色不變,心裡都在默默思索。
皇帝這分明是要理清大明的官政體制,明確各個部門的職責,使得一切都清晰明瞭,不給他們推脫,人浮於事的空隙。
足足有一個時辰,七人才算勉強寫好,劉時敏收起來,然後看着他們微笑道:“諸位大人稍候。”
幾人也都客氣的點頭,雖說司禮監權力被大幅度壓縮,沒有了內相的威勢,可劉時敏作爲司禮監二號人物,皇帝的近侍,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劉時敏帶着一疊厚厚的紙張,送入御書房。
朱栩正吃着一碗清粥,一見就迫不及待的拿過來。
最上面的是戶部的,也就是傅昌宗所寫。
朱栩一邊喝着粥,一邊盯着看。
傅昌宗這疊紙上寫的很詳細,言稱‘需內革’,大致是精簡人手,明確職責,然後是梳理政務,再次是整頓綱紀,然後纔是談及戶部的關於‘戶籍’,‘田畝’,‘稅收’,尤其是‘商稅’,他談及比較多,也有不少想法。
朱栩微微點頭,放到一邊,看向下一疊。
這個是周應秋,吏部的。他稱‘內監外視’,是要內部監查,外部察視,然後就談及對官員的監督,考覈,升遷等等。周應秋寫的相對較多,顯然他是對吏部有不少新想法與考慮的。
朱栩放到一邊,又拿起下一疊。
這個是禮部的,張我續即將調入內閣,可也寫的用心用力。他言稱禮部要‘內議祭禮,外塑威信’,是要將大明祭祀儀程進一步規範化,對外也打造禮部應有的威信。
被黨爭拖累,朝廷在百姓眼中的威望其實是越來越低的的,四處的民亂,說明的就是這一點。
其中還有一條,應當澄清大明曆代皇帝,尤其是‘建文’,‘景泰’。
朱栩若有所思,放過去,看向下一個。
這是刑部的,倪文煥所寫。
倪文煥沒有再內外糾纏,直言京城也需要三司衙門,直接連通地方,三司衙門除了主管,其他人只能在內部升遷,不得外調。
朱栩倒是對這個頗爲讚賞,其他所寫的革新計劃也都微微點頭。
刑部是大明反貪反腐的第一道線,倪文煥很多想法都不錯。
下面的是工部,徐大化的。
徐大化直截了當,將工部野心勃勃的計劃都寫了出來,比如‘構建全國官道網’,‘無處不水泥路’,修橋鋪路,開山鑿石,還有就是要爲朝廷建造戰船等等。
看上去頗爲認真,也有條有理,並不是妄想或者糊弄。
朱栩放下勺子,看着徐大化的這篇‘奏議’,大明上下現在對修橋鋪路都非常熱心,一來是改善鄉里的道路泥濘,二來,但凡這這種事都是要刻碑紀念的,誰不想流芳百世,任後人憑弔?
所以,但凡是讀書人亦或者鄉紳都頗爲積極,且修路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就地取材,無非就是一點伙食費。
這是‘以工代賑’的一種,江南還好說,最重要的還是西南,朱栩也在計劃着進行大規模的修橋鋪路,挖渠通河,一舉多得的進行抗旱抗災。
放下徐大化的,接着是兵部申用懋的。
申用懋這個兵部尚書在朱栩看來多少是有些‘委屈的’,一來上面有孫承宗統管,二來下面又有孫傳庭,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申用懋卻從未抱怨什麼,一直都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這一點,朱栩頗爲讚賞。
他的奏議寫的比較多,一來要再次明確軍階,軍銜,二來建立總的後勤基地,三來就是申明朝廷的軍隊制度,四來就是明確兵部的職責……
朱栩看的格外認真,申用懋的意思就是說,現在的軍制不清不楚,縱然領兵的知道,可朝廷上下很糊塗,還有就是兵部職權過大,不但掌握地方省兵,府兵,縣兵,還有大明的常備軍,幾乎除了禁軍之外的所有兵馬!
這些都在朱栩控制之內,可也要考慮長遠的。
他看了好一陣子,微微頜首,申用懋說的不錯,他心裡也是在不斷的思索。
最後一道,是靖王朱履祜的。
靖王的奏本寫的最多,包括了重修大明律,立‘官吏守則’,確立督政院職權,廢除舊弊如纏腳,革新大明用人規定,除吏部推薦,皇帝准許之外,還需督政院覈查,最重要的還有‘宗室地位考量’等等……
朱栩看的格外認真,這幾人顯然都是很用心的。
大明改革已經進入關鍵時期,問題會非常的多,還好有不斷的大事可以掩蓋,外加消息不通暢,給了朝廷處理的一個緩衝期,同時也需要朝廷不斷的推進改革,以達到新的穩定,平衡。
劉時敏見朱栩看的告一段落,上前一步,道:“皇上,過了午膳時間了,幾位大人都還在等着……”
朱栩一擡頭,腦子還是那些事,有些漿糊,擺了擺手道:“今天就不談了,讓他們回去,仔細寫一道奏本來,過兩日朕再找他們。”
越是到年關,越是忙個不停。
曹化淳應聲,剛要走,朱栩道:“你也寫一個,對皇宮裡的,十二監等等,都可以寫,寫來朕看看。”
劉時敏一怔,倒不是他不會寫,而是這皇宮涉及皇家,要是一不小心寫多了什麼,那可是大.麻煩。
朱栩不知道劉時敏的想法,又繼續看着七個人所寫,而後拿起筆,在上面進行補充,修改,打算過兩日再找他們商議。
劉時敏一邊應聲,一邊揣摩,一邊從側門走了出去。
劉時敏剛走,曹化淳就急匆匆進來,在朱栩耳邊低聲“皇上,信王來了。”
朱栩還在寫着,不在意的道:“宣。”
曹化淳神色有些沉凝,在朱栩耳邊再次道:“皇上,信王是來請辭的。”
朱栩筆尖一頓,轉頭看向曹化淳道:“你說什麼?”
曹化淳能看到皇帝眼神裡的錯愕以及一抹冷色,微低着頭,道:“信王對禮部刊登的那篇文章很不滿,在禮部發了脾氣,可禮部並沒有應承信王,所以……”
朱栩會意,神色恢復平靜,目光看向外面。
內閣首輔的位置現在只能姓朱,一來是給天下人皇室團結的信號,二來也是遏阻黨爭,信王要是撂挑子不幹,靖王在督政院一時半會還離不開,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推上來。
信王給朱栩出了一道難題,同時在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