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換了便裝,帶着曹化淳與曹變蛟出了宮。
雖然紫禁城就在這京師之中,但畢竟廟堂還是太高了,尋常百姓家該如何還是如何。
大街上人來人往,歡聲笑語不絕。
朱栩揹着手,難得有放鬆的時候,一路上慢慢悠悠,如同閒逛。
曹化淳跟在後面,心裡卻很擔憂。
信王朱由檢也是一個耿直脾氣,如果真的不肯屈服,只怕會將朱栩辛苦構建的朝局破壞的一乾二淨,甚至遠壞與天啓朝,一不可收拾。
曹變蛟平平靜靜,眼神不時四處觀察,目光警惕。
他身後不遠,跟着便服的錦衣衛,還有禁軍,悄然間將朱栩層層保護起來。這個時候,任誰也不敢大意。
今年的冬天還不算冷,朱栩裹着小棉襖,嘴角含笑,不急着去信王府。
“姐姐,我要這個,還有這個……”
不遠處,兩個小姑娘裹的如糉子般,從這個攤位跑到那個攤位,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從他們的聲音裡就能聽出她們多麼高興。
朱栩有些恍然,道:“是啊,這一年也快過去了。”
過了年,大明朝就要從天啓改爲崇禎,崇禎元年始,朱栩也就真正的成爲皇帝了。
同樣改元的,還會有遼東的那位黃太吉。
朱栩想到這裡,忽然心裡一動,道“對了,之前就說黃太吉準備討伐內喀爾喀了?”
曹化淳上前一步,道“是,錦衣衛傳來消息,林丹汗似乎也有意討伐。”
朱栩嘴角動了動,搖了搖頭。
這林丹汗固然有雄心壯志,可眼界卻差了太多,他還沒有意識到,後金的野心並不會止於內喀爾喀,一旦內喀爾喀被他們雙方瓜分完畢。那麼後金與林丹汗所統領的察哈爾部就直接對上了。
一個立志統一蒙古,重現成吉思汗偉業,一個執着要掃除右翼威脅,乃是天然,避無可避的死敵,且林丹汗本就勢弱,居然還要幫着敵人不斷的壯大!
“好了,快點回去吧,不然被伯父現就慘了。”
綠色小棉襖的小女孩拉着粉紅衣衫的小姑娘,將她從一堆泥人攤前拉開。
“不嘛,姐姐,我要那個,那個好好看……”
朱栩聽着兩個小女孩的笑鬧聲,也笑了笑,揹着手,慢悠悠的繼續踱着步,一陣子之後又道:“傳旨給遼東,要他們想辦法施壓,讓黃太吉沒有辦法一心攻打蒙古各部。”
曹化淳一躬身,道:“奴婢記下了。”
信王府倒也不遠,朱栩並不急着過去。
此刻,信王府倒也燈火通明,卻沒有什麼人。
朱由檢偏房內,自飲自酌,眉頭緊鎖,一臉愁容無奈。
周王妃從外面進來,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王爺,酒多傷身,還請節制一點。”
朱由檢自控能力極強,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點頭,又喝下一杯,淡淡道:“人都走了嗎?”
周王妃也知道外面生的事情,謹慎恭敬的道:“嗯,都走了,不過,趙大人與高大人,都望王爺三思,爲社稷着想。”
朱由檢眉頭擰的越緊,默然無聲。
他心裡矛盾至極,一方面,他對朱栩太過失望,任意胡來,不聽勸告,眼看着大明的軍政局勢一天天敗壞,他卻無能無力;二來,他也不贊同東林黨的作爲,若是朱栩不答應,那等於君臣對峙,會將局勢越敗壞,推入深淵,不可收拾。
周王妃看着朱由檢,有些心疼的勸誡道:“王爺,神祖不是有例,按例來即可,何必如此憂心?”
周王妃嘴裡的‘神祖’指的是萬曆皇帝,萬曆年幼時候,潛居深宮讀書,朝政全權交給了輔張居正,直至成年。
朱由檢搖頭,直起腰,輕嘆道:“新皇不是神祖,性情剛愎,不聽人言,東林的大人們立志爲國,他全然不聽。內閣空懸,六部無心用事,南方烽煙如火……神祖時,海內少事,而今多難,皇上卻……”
朱由檢欲言又止,只能悶頭喝酒。
王承恩站在朱由檢身後,聽着他的,臉上也有憂色。
這件事,中心看似是皇帝,實則是信王。東林黨力推監國輔政的是信王,不論成敗,信王只怕都沒有好結果。
畢竟,張居正有例在前!
周王妃剛要再勸,一個管家匆匆跑進來,急聲道“王爺,皇上來了,已經進了院子。”
偏房裡的三人都是臉色微變,朱由檢酒也醒了不少,站起來道:“隨我迎駕。”
周王妃與王承恩都連忙跟過來,同時面有憂色。
朱由檢很快在正堂前迎到朱栩,躬身而拜道“臣……”
“不必拘禮,”朱栩笑着一擺手,道:“朕只是偶有閒暇,想起皇兄這府邸還沒來過,所以來看看。”
這句話誰也不會信,何況是風尖浪口上的朱由檢,他打量了朱栩一眼,謹慎的道:“那,皇上請進。”
朱栩點頭,大步走進了大堂。
他在上座坐下,打量了一眼,朱由檢也是個節儉的人,倒是不見任何奢華之氣。
周王妃行禮之後便告辭了,大堂裡,就剩下朱栩,朱由檢,曹化淳,曹變蛟,王承恩五個人。
待下人上了茶,簡單客套之後,朱栩便看着朱由檢,斟酌着話語道“皇兄,你怎麼看?”
朱由檢明知朱栩話裡的意思,還是裝糊塗道:“不知皇上所問何事,還請皇上示下。”
朱栩眯着眼,看着朱由檢有些醉紅的側臉,不動聲色的道:“嗯,楊漣等人的奏議,想讓皇兄監國攝政,朕退居深宮讀書。”
朱由檢神色沉凝,一會兒才道:“皇上,此事重大,還需皇上聖心獨裁。”
王承恩站在朱由檢身後,低着頭,垂着眼簾。
東廠給了他十個番子,要他看緊信王,這件事信王也清楚。
王承恩內心憂懼,若是今晚信王不能給朱栩一個滿意的回答,只怕禍福難料,生死難測。
朱栩見朱由檢不肯多說,心裡也清楚,他應該也傾向東林黨的,稍稍靜默一陣,猛的開口道“皇兄,也是這麼認爲的吧?”
朱由檢臉色不變,微微側身道:“臣不敢。”
朱栩目光冷峻,盯着朱由檢,道:“皇兄是不敢?還是想立刻就藩?”
朱由檢的臉色驟變,不說他心中對中興大明的野望,單說這個危機時刻,他就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