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即將步入天啓四年,雨雪紛飛,卻絲毫沒有阻礙朝堂上的熱度。天籟小說
年底往往都是一年的結束,同時又是開始。
魏忠賢復出,遠比歷史上的聰明與冷靜。本來朱由校要賞賜魏忠賢一干親屬,居然被他給阻攔了。最後,只有他的外甥傅應星得了一個世襲的錦衣千戶。
但隨着周建宗的‘畏罪自殺’,清流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彈劾浪潮。
明末的黨爭已經激烈到無可調和,最可怕的是外臣一心想要消滅內臣,而皇帝對外臣不信任,最信任的就是內宦,於是,外臣的一切行爲都好似在針對皇帝。
這也就造成了皇帝更大的疑心,君臣相疑,袒護內宦,這場爭鬥中,倒黴的往往都會是外臣!
這次也不例外,朱由校的反應就是給魏忠賢調整職務,從司禮監秉筆太監調爲掌印太監,在司禮監權力進一步擴大,同時,外廷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了魏忠賢的旗下。
新任兵部尚書董漢儒,給事中程註上書勸誡,但朱由校都給留中不了。
年關的前兩天,朱由校組織了家宴。所謂的家宴,就是朱由校,張皇后,小公主以及朱由檢,朱栩。
朱栩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走進來,笑容滿面的擺手道“今天都不用拘禮,咱們提前吃年夜飯。”
一羣人自然還要簡單行禮的,朱栩卻一直盯着朱由校的腿,眉頭皺了下。
朱由校坐在主位上,逗了逗小公主,然後看向朱栩與朱由檢鬆了口氣的道“好了,這一年總算過去了,今天咱們都輕鬆一下。”
張皇后也將朱栩送來的一疊盤子碗筷分撥出去,輕聲笑道:“今天都不用拘束,隨意一些。”
朱栩與朱由檢兩個外人點頭附和,卻還是拘謹的一塌糊塗。
朱栩拘謹是因爲他總覺得朱由校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下意識想要躲閃。朱由檢就是一直都是這樣,人顯得非常刻板,一舉一動都謹慎有禮。
這樣的家宴,一直都是朱由校與張皇后兩人的對口相聲,朱由檢與朱栩都是不太合格的觀衆。
酒過半酣,朱由校一伸胳膊,看着兩人笑道“好了,給朕說說,你們明年都有什麼打算,六弟,你先來。”
朱栩一本正經,道:“讀書。”
朱由校自然也知道朱栩明年要啓蒙讀書,聞言笑了笑,又轉向朱由檢道:“五弟,你呢?”
朱由檢已經算是成年人了,看着桌上的玻璃器物,暗吸口氣,恭謹的微微躬身,道:“回皇兄,我打算搬入十王府。”
他這句話落下,朱由校與張皇后都一頓,飯桌上除了張皇后懷裡的小公主在呀呀的叫,再無一點聲音。
朱由檢這樣的要求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捆綁着朱栩。這一次,自然也是一樣。
張皇后瞥了眼朱栩,輕蹙眉頭又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微微沉吟,笑道:“五弟,彆着急,你與六弟都還小,都賴皇后照顧,要是去十王府,我跟皇后都不會放心。”
朱由檢神色凝了下,掃了朱栩,又道:“皇兄,平王皇叔即將就封,王府也要空出來,臣弟認爲我與六弟搬出紫禁城,明年是最合適的。”
平王,是萬曆帝第六子,原封惠王,封地荊州,天啓初因‘忤逆案’牽累,被改封平王,軟禁在京城。而今京城的王爺們紛紛出京就藩,平王也是其一。
朱栩聽着朱由檢的話,神色不動,心裡卻想到了這位平王叔,不由得暗道‘平王叔啊平王叔,該是你替我這個繼任者背鍋的時候了。’
張皇后聽着朱由檢的話,笑道:“信王,這件事先放一放,年後惠王要啓蒙讀書,在宮外不合適。”
朱由檢聽着張皇后含而不露的警告,眉頭擰緊,然後稍稍躬身,道:“是娘娘。”
朱由校壓了壓手,對着三人道“好了,咱們聊聊家常,不談這些。”
說是聊家常,其實還是朱由校與張皇后一搭沒一搭,朱由檢與朱栩兩人配合着。
直到司禮監那邊來了三撥人,朱由校纔不得不離開,他一離開,朱由檢也只得陪着告辭,坤寧宮的桌上只剩下張皇后與朱栩,以及搖牀裡精力充沛的小公主。
張皇后輕晃着搖牀,看着朱栩面上帶着疑惑道“小猴子,你好像一直很怕信王?到底在怕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把柄給他抓住了?”
朱栩翻了個白眼,他能不怕,這位可是未來的崇禎皇帝,是個小心眼的殺人狂……心裡還沒有嘀咕完,朱栩心裡突兀的一咯噔。
朱由檢非嫡非長,他能夠繼位,完全是朱由校決定的。
從這裡論起來,他與朱由檢並沒有任何區別,只不過朱由檢長了幾歲!
朱栩眯着眼,心裡砰砰砰跳動,有種東西在心底滋長起來。
張皇后看着朱栩,會意的道“真要是有什麼把柄趕緊給我說,不要被捅到皇上那。”
朱栩慌忙搖頭,從心裡掙脫出來,看着張皇后燦爛一笑,道:“皇嫂不用擔心,我的那些事情也不怕皇兄知道,更不怕五皇兄去告狀。”
張皇后還是不信,卻也知道從朱栩這聽不到什麼了,一擺手道:“那你也去吧,別留在這煩我。”
朱栩砸了砸嘴,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塞入小公主的棉衣裡,輕輕拍了拍道“這個是皇叔給你的壓歲錢,藏好了,要小心,千萬不要別被你母后給騙了,別人的娘都是這麼騙孩子壓歲錢的……”
張皇后拿起繡框就要砸向朱栩,朱栩飛快躲開,一溜煙就跑了。
朱栩走出坤寧宮,揹着手,神色冷峻,慢慢的走着。
曹化淳跟在他身後,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惠王殿下的背影,總覺得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朱栩心底還在翻騰着剛纔那一剎那的念頭,心臟咚咚咚劇烈跳個不停。
在那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張皇后的那句話,如同霹靂,不啻驚雷。
一步步的走着,這個念頭如同在心底紮根,飛生長,似藤蔓纏繞起來,直通天際,斬也斬不斷。
“你說,本王跟信王,差了什麼?”突然之間,朱栩猛的回頭,目光灼灼,如同燃燒一般的看向曹化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