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地道被打通,或者說,天色漸亮,板倉重昌的幕府軍開始降低進攻節奏,甚至開始後退。
五島真男看着只有幾門完好的西夷炮,臉上沒有絲毫心痛,反而帶着笑容。
他下令所有武士進行休息,完全不管島原城,不怕他們出城偷襲。
板倉重昌去見青山忠俊還沒有回來,諸位大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休息,他們還是很高興,帶着自家的家臣武士,各據一地。
島原城上,天草四郎看着幕府軍的動作,眉頭如同凝結的冰,始終化不開。
平三郎這回是真的覺得不對勁了,道:“主教,板倉重昌到底想要做什麼?這完全不是來攻城的,彷彿就是做做樣子。難不成,他們有內訌?”
天草四郎看着一副要曬太陽模樣的幕府軍,臉上出現一抹罕見的煩躁之色。
他始終想不透板倉重昌要做什麼,這麼一座堅城,又有利炮相護,城內兵精糧足,除非他出城,又怎麼能敗?
他自己想不透,就更想不明白板倉重昌的目的了。
回頭看了眼城牆上下困頓的教衆,他道:“安排一部分人去休息,其他人戒備,尤其是城門,一定要看好。”
平三郎道:“是!”
天草四郎依舊不敢放鬆,望遠鏡盯着對面的一舉一動,心裡猶自在思索。
時間慢慢過去,幕府軍沒有再次進攻,安靜的有些異常。
天草四郎越發覺得不安,卻不敢妄動,保持着既有的姿態,注視着幕府軍的一舉一動。
不到晌午,平三郎神色凝重的過來,道:“主教,有援兵來了,看來板倉重昌要全力進攻我們了。”
天草四郎心頭越發不安,百思不得其解下,只得道:“讓兄弟姐妹們注意,不要放鬆。”
“是。”平三郎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幕府全力進攻,他們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姐妹。
這個時候,青山忠俊與板倉重昌已經來到了大軍之前,遙望着島原城方向。
青山忠俊之所以來,是因爲板倉重昌已經有絕對的把握攻下島原城,解決他們這個如芒在背的麻煩之地。
青山忠俊盤腿坐在地上,淡淡的道“明朝已經封鎖了四國島,很快就會發動進攻,我會在五日後進攻鹿兒島。”
他話裡話外都沒有提到島原半島,顯然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板倉重昌深明其意,道:“伊豆守放心,今天,我就剷平島原城!”
青山忠俊望着島原城,道:“我們並不知道明朝的計劃,但我們先要安內,消滅九國島的威脅,我們就勝了一半。”
板倉重昌一怔,道“一半?”
青山忠俊道:“我給你增兵兩萬,我要jīdūjiào在我倭國消失。”
板倉重昌見青山忠俊不肯多說,一躬身,道“是!”
板倉重昌大步離去,帶着青山忠俊撥給他的兩萬人,他的兵力瞬間將近六萬,一揮手,將島原城三面圍的水泄不通。
毛利忠恭,三島真男以及一干大名現在已經都知道了密道的事,摩拳擦掌,同仇敵愾的開始摩挲着手裡的刀。
毛利忠恭道“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準備了五千人,從地道里殺進去!”
五島真男道:“huǒyào已經準備好,足以炸開北門,從裡到外,島原城必破!”
所謂的堡壘都是從裡面攻破的,這句話,在這個時候,顯得淋漓盡致。
板倉重昌心裡膨脹,壓抑了多年的怨氣,終於在這一刻盡數發出,他拔出刀,沉聲大喝道:“半個時辰,進攻!”
“是!”一羣大名跟着應,他們同樣激動。根據規矩,破城之後,城裡的東西,誰搶到歸誰,包括奴隸,女人!
島原城頭,不止天草四郎,平三郎等人緊張了,所有的教徒也感覺到了一股肅然之氣籠罩在城上空。
平三郎站在天草四郎邊上,沉色道:“主教,板倉重昌這是要強攻嗎?”
天草四郎望遠鏡始終堵在眼前,道:“看樣子像,但我總是心不安。”
平三郎對天草四郎十分信任,他都想不透,那就不是一般的情況了。
平三郎道:“那,我將人都調到三門,死要堵住他們!”
天草四郎放下望遠鏡,道:“不用,將預備軍調到附近,可以就近支援,城內戒菸,任何人不準隨意走動,其他的不變。”
以不變應萬變,這是眼前唯一的辦法了。
平三郎點頭,道:“好。”
平三郎剛要走,天草四郎又道:“將火器都運上城,今天……是最後一戰了。”
平三郎臉色微變,猛的道:“是!”
雙方都將今天當做是決戰,做着最強的準備。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要到晌午,是吃飯的時間,但雙方都沒有這個心思,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一絲輕心都不敢有。
島原城外,板倉重昌擡頭看了眼並不熾烈的太陽,有些灰濛濛的天氣,他緩緩舉着刀。
他身邊的人,心神緊繃,目光冷冽,煞氣漸漸浮露。
“進攻!”
板倉重昌猛的一揮刀,沉聲大喝。
隨着板倉重昌一聲令下,諸多大名同樣揮刀,帶着各家武士,親自向前衝去。
漫山遍野,足足三萬人,向着島原城北門,轟轟烈烈的殺去。
“殺!”
喊殺上驚天,殺氣如雲!
天草四郎目光冰冷,同樣揮動銀杖,道:“開炮!”
大炮立即嘭嘭嘭開炮,一顆顆炮彈遍地開花,捲起無數煙塵,濃煙,還有就是慘叫聲。
但是這些武士們比前幾天英勇了不知道多少倍,徑直向着城門殺來。
“箭炮,投擲手!”
天草四郎臉角動了下,再次揮動權杖,沉聲大喝。
島原城北門,擠滿了人,一根根箭矢,一顆顆shǒuliúdàn,密集如雨,拼命的灑落而下。
那些慘叫聲完全淹沒在bàozhà聲中,那些殘肢斷臂,橫灑的鮮血,也都埋在了濃煙與塵土中。
本來平靜的島原城,眨眼間就變成了修羅地獄,不知道帶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板倉重昌對於這些,視若無睹,臉上有着暢快與瘋狂之色。
青山忠俊坐在更後面,沒有關注島原城,正沉浸在黑白之間。
隨着不斷的廝殺,天草四郎越發不安。
平三郎道“主教,板倉重昌不會真的想這樣強攻吧?”
這簡直是傻子的行爲,板倉重昌自然不是傻子。
“他這麼做,肯定是要掩飾什麼……”
天草四郎目光閃爍,依舊冷靜,道:“其他兩門有什麼動靜?”
“沒有,圍而不攻。”平三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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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草四郎回頭看了眼安靜的城內,心疑不定,道:“再調三千人去兩門。”
“是。”平三郎神色無比凝重,急匆匆的去了。
就在平三郎下樓沒多久,忽然間,城內傳出一陣激烈的喊殺聲。
更有一羣幕府軍已經衝着北門殺了過來!
天草四郎臉色驟然大變,沉聲道:“將他們堵住,不要讓他們上來!”
城內頓時一片慌亂,平三郎更是折返,帶着人去堵地下的暗道。
毛利忠恭挖了三條通道,他帶的三千人源源不斷的出了地下,戰略十分清楚,全數本着北門殺去。
“殺!”
毛利忠恭端着鐵炮,開了一槍就扔下,舉着武士刀,拼命的向前衝去。
另外兩路人馬,肆意的喊殺,衝擊,將島原城內攪的大亂,更有一處處大夥熊熊而起,迎風而漲。
平三郎早就慌亂了,帶着人想要堵住毛利忠恭,堵住通道,但在狹小的城內,一舉一動都很麻煩,更何況喊殺聲四處都是,所有都亂套了。
嘭
就在這個時候,北門忽然響起驚天的bàozhà聲,整個島原城彷彿都爲之一顫。
平三郎看着北門方向,神色大驚。
天草四郎已經知道板倉重昌這些天到底是爲什麼了,已經顧不得糾結其他,直接命令所有人向東門集合,準備速死搏鬥。
城門已經守不了,他選擇了果斷放棄。
“殺!”
幕府軍從北門殺了進來,與斷後的jīdūjiào徒廝殺在了一起。
不多久,整個島原城彷彿都在廝殺,火光如龍,濃煙滾滾,喊殺聲驚天動地。
板倉重昌看着北門被打開,眼神冰冷,一揮手,所有軍隊全數壓了上去。
“雞犬不留!”
這句話,在所有幕府軍中喊出,武士刀血紅,屍體處處。
沒有多久,東西二門也被炸開,幕府軍如水一般衝了進去。
在西門的一處陣屋,平三郎滿臉是血,悲痛萬分的道:“主教,怎麼辦?幕府這是要屠城,一個也不讓我們活!”
天草四郎的銀色權杖還在手裡,但身上早已經被染紅,他眼神憤恨,心裡更是自責,這個時候容不得他多想,道:“在河邊我藏了船,告訴兄弟姐妹,從西門殺出去,登上船,我們去天朝。”
平三郎臉上一陣猶豫,道:“那,其他兄弟姐妹怎麼辦?那幾艘船最多帶走兩百人,還有,幕府不會放過我們的。”
天草四郎眼神裡的恨意彷彿要燃燒起來,咬牙道:“我們會回來爲他們報仇的!天朝的援軍今天就會到,他們會保護我們登船。”
平三郎聽明白了,天草四郎是做了最壞的準備。
他卻決然道“天使,我不能走,我要與兄弟們一起去見上帝,我要問他,爲什麼拋棄我們,爲什麼讓魔鬼得逞!”
天草四郎眼神裡一痛,沒有說話。
“殺!”
平三郎轉身出了陣屋,再次向幕府軍殺去。
這些jīdūjiào徒情知投降是死,紛紛拿起武器拼命,整個島原城如同屠宰場,慘叫聲此起彼伏,卻絲毫不停。
平三郎刻意爲天草四郎擋住了敵人,讓他從西門一個角落跑了出去。
“一個也不要放過!”
有人看到天草四郎帶着人逃走,當即追了過去。
天草四郎不顧一切,拼命的向前跑。他心裡怒恨滔天,雙眼裡在滴血。
“殺!”
島原城的喊殺聲彷彿停不下來,不知道是幕府軍還是那些教徒。
“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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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一個教徒怒吼,拿出腰間的手雷就死死抱住一個幕府武士。
那個幕府武士無比驚恐,拼命掙扎,武士刀瘋狂的捅着。這個教徒卻一點沒有鬆開,嘴裡大口吐血。
嘭
shǒuliúdàn炸了,殘肢斷臂,破碎的衣衫亂飛,原地什麼也沒有剩下。
“死吧!”
看到這一募的教徒,紛紛效仿。bàozhà聲此起彼伏,在整個島原城響起。
板倉重昌已經向着島原城走來,聽着裡面的bàozhà聲,眉頭拼命的跳,臉色相當難看。
他原本以爲拿下島原城不會費多少事,可看着這個動靜,損失的人不會少。
如果是一場慘勝,與戰敗幾乎無異!
另一邊,天草四郎已經跑到岸邊,那些追來的武士就要迫近,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了幾艘船,上面的大炮陡然開炮,轟擊向那些追殺來的幕府武士。
天草四郎這才鬆口氣,帶着人,迅速的上船,他則上了明朝的戰艦。
“有勞將軍。”天草四郎看着眼前的鰲拜,學着大明禮儀擡手道。
鰲拜笑眯眯的,道:“主教客氣了,走,我送你去神龍府,那裡有與你一樣的jīdūjiào徒。”
天草四郎戰敗,無數教徒被殺,發生的太快,一時間還難以平復,只能苦笑着點頭。
鰲拜的任務,就是接走落敗的天草四郎,日後統治倭國還有用,至於島原城,他並不在意。
明朝的戰艦,岸上的倭國武士根本追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天草四郎以及一百多人被救走。
平三郎依舊在廝殺,板倉重昌進了島原城,看着遍地的屍體,心裡沒有半點開心。
再聽到天草四郎被明朝的戰艦救走,心裡就不難受了。
這一戰,直到傍晚纔算徹底停下來,坐在天草四郎的陣屋,板倉重昌聽着彙報,臉色陰沉如水。
“絞殺賤命五萬,俘虜三千?”板倉重昌看着毛利忠恭,冷聲道:“你們騙得了我?我只想知道,我們損失了多少?”
毛利忠恭頭皮發麻,也知道事情嚴重了,只得道“這些異端寧死不降,我們……死了兩萬,傷了兩萬多……”
雖然早有預料,但這個數字,還是讓板倉重昌心裡一沉。
他從青山忠俊那借來七萬人,這麼一來,就損失了超過一半!
公方會怎麼處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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