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秉文跟着朱栩,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稍寬。
幾人出了東華門,走在已經清理過的小路上,張秉文沉吟一聲,道:“皇上,明年的稅糧,臣預計在九百萬石左右,稅銀在兩千萬左右,除開皇宮,官吏俸祿以及各方面的必要支出,工部,軍隊的差額起碼還有一千萬白銀,再加上移民,賑災等方面,差額還會更大,國庫無力承擔……”
“稅務總局想要完全執行,能收上稅銀,還要有兩三年時間,各地的改革觸動很大,紛紛擾擾之下,各種賦稅還會減少……”
“戶部做了詳細的節流計劃,內閣那邊已經同意了,只是這個閘口越來越大,一時間收不回來,臣與諸位閣老都深爲憂慮,若是長此以往,只怕朝廷沒有足夠的力量應對其他突發情況……”
朱栩靜靜的聽着,聽得出張秉文心裡的憂慮,好一陣子道:“你說的,朕都知道,缺額……朕今年,明年從內帑給你撥一千萬兩銀元,明年後,工部的工程就能停下來,會節省一大筆。軍隊的改革也能在明年底大致完成,後年的支出相對就少了很多,至於移民,後年遼東就能自給自足,不需要朝廷輸血,等遼東再接收差不多,北安南那邊也能自給自足,朝廷的支出,會省下大半,這兩年,還是要辛苦,堅持一下……”
張秉文是知道朱栩的內帑的,來自神龍府,聽他眼都不眨的拿出一千萬白銀,暗自心驚,他本來還在打皇家錢莊的主意。
“是,臣明白了。”張秉文心裡鬆了口氣,他知道,眼前的皇帝陛下,對大明的事情都心裡有數。有這樣一個靠山,他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朱栩又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最後道:“傅昌宗就要回京,明年他就會入閣,有什麼事情,你們多商議……內閣要和氣,不要拉幫結派,更不準抱團對抗畢閣老,對於內閣輔臣,對於上官,該有的尊重,不能少,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張秉文神情一凜,沉色道:“是,臣明白!”
現在‘黨爭’二字在朝野是禁忌,誰都不敢沾碰,哪怕是戶部尚書張秉文也一樣。
朱栩擺了擺手,打發他走,帶着小慈燁向着鴻臚寺的驛館走去。
小慈燁走了一陣,忽然擡起頭,道:“父皇。”
朱栩正看着兩邊的雪景,低頭看着他,微笑道:“怎麼了?”
小傢伙仰着被凍的發白的小臉,道:“餓,冷。”
朱栩一怔,這纔想起來,今天有點冷,連忙將披風解開一點,蹲下來,道:“父皇揹你,在披風裡暖和一點。”
小傢伙倒是聽話,爬上朱栩的背,從領子裡探出小腦袋,雙手抱住朱栩的脖子。
“抓好了。”朱栩站起來,又繫了下領子,這才繼續向前走。
小慈燁下巴磕在朱栩肩膀,大眼睛看着前面,雙手緊摟着朱栩的脖子,乖巧的過分。
沒走多久,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向朱栩走過來,單膝跪地道:“軍情處二課陳北靖參見皇上。”
朱栩擺了擺手,道:“帶朕去見見那個德川家的若殿。”
“是。”陳北靖起身,側開身,引着朱栩向前走。
朱栩揹着小慈燁,慢慢的走着,神態從容平靜。
他今天來,就是要見見這個德川家光的特使,很好奇,在這種情況,德川家光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
相比於他的祖父德川家康,第三代的德川幕府將軍,可比前兩任厲害的太多,折騰的幾百個大名要死要活,還沒幾個能反抗,這樣的手段,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驛站裡,來自倭國的德川家的若殿,以及那個陰鶩的中年人武士,此刻站在門前,恭敬的面對着外面。
他們已經接到通知,大明皇帝將來‘拜訪’他們。
不管是這位若殿,還是中年武士,神情齊齊凝重。即將來到的人,是他們倭國最大的敵人!
他們早就在猜測這個敵人想要幹什麼,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朱栩進了驛館,一隊禁衛迅速衝進去,護出一條路,直接延生到倭國人的門前。
朱栩閒庭散步的上前,這位若殿立即迎出幾步,一個躬身,道:“德川秀明參見大明皇帝陛下!”
朱栩彷彿沒有聽到,將小慈燁放下來,小傢伙拉着朱栩的披風,擡頭看着面前兩個直躬身,一動不動的,服飾奇怪的人,眼神裡有些奇怪。
朱栩解下披風,這纔看着兩人,微笑道:“二位遠道而來,朕招待不週,無需多禮。”
德川明秀擡起頭,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大明的皇帝。
不到二十歲模樣,不是英俊,很耐看,嘴角始終帶着溫和的笑容,眼神平靜且深邃,身上穿的是常服,一眼就看出很普通。
德川秀明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一抹詫異,他沒想到,傳說中縱橫捭闔,霸道無常,不可一世的大明皇帝,居然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甚至比他還小一些。
朱栩也在打量着這位來自德川家的若殿,一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彷彿什麼也不懂,戰戰兢兢,謹小慎微模樣。
“陛下,和平萬鈞,戰爭如火,請慎重!”
忽然間,德川秀明又一躬身,沉聲道。
朱栩瞥了眼那個一直躬着身,看不表情臉色的中年武士,右手在小慈燁頭上慢慢摸着,微笑,沉默了片刻後道:“朕是渴望和平之人,我中國自古以來就‘以和爲貴’,認爲兵者乃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朕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用。”
德川秀明神色一喜,擡頭看向朱栩道:“陛下此言當真?”
朱栩笑的如沐春風,道:“當然,朕沒有傷害別人的意圖,朕很想知道,你們倭國是否會再次入侵朝鮮,以求登陸,入主中原?”
德川秀明大喜,躬身道:“本人在此向陛下保證,我倭國絕不會再入侵朝鮮,我們希望與明朝永遠和睦相處,互不相侵!”
朱栩看着德川秀明,這位還真是幼稚的可以,他又瞥了眼邊上那個中年武士。
這中年武士正好審視着朱栩,一見朱栩的目光,立即縮回,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