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端着兩碗冒菜進雅間時,太子正捉着謝靈沁手。
“你……你們……”
趁白靈結巴時,謝靈沁一個大力,將手從太子掌間掙脫而來。
這個無賴,叫她親他不行,竟然還真用上武了,若不是白靈端着冒菜進來,他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麼。
“放下,離開。”宇文曜看着白靈手中手鍊盤裡兩碗對比鮮明的冒菜,皺眉。
白玉這纔回神,將冒菜擺至二人面前,回眸間,正好對上謝靈沁的正臉。
這……
這世間竟有此等好看的女子。
哼,再好看,也不能搶他的言射哥哥,而且,還和太子揪扯不清,更加配不上她的言射哥哥。
“謝大小姐,這是你的清湯。”將謝靈沁那碗擺放好時,白靈有些敷衍。
謝靈沁自然看出了白玉看向她的敵意,也不作理會,輕微點頭,“嗯。”
白靈見此,立馬拿着托盤退下。
一離開雅間,整個心都在狂撲撲的跳,不止是做了壞事心慌,而是,方纔那太子的眼神,好嚇人。
不過,一會子謝大小姐……
哼哼哼。
謝靈沁直到聽到外面白靈的腳步聲遠了,這才狠瞪着太子,“太子,大庭廣衆之下,你不覺得丟臉嗎?”
“我與我的人握握手,何來丟臉一說。”
“太子與聽風,聽海他們也時常,這樣,握手……”謝靈沁比着動作,面色恨恨,“太子你騙鬼呢。”
“你還知道你不是鬼就好。”
謝靈沁呼口氣,白眼一翻,“我知道,我的命是太子你救來的,不用再三提醒。”
“對,而且,謝靈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體內毒還未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靈沁凝着臉色,拿起筷子,咬牙,“這冒菜就要吃得燙,太子,別浪費。”
“等一下。”謝靈沁正要下筷子,動作卻被太子一攔,然後,在謝靈沁愣神中,手指輕微一轉,兩碗冒菜就換了個位置。
“我不吃辣。”太子說,然後開始提筷,恍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太子,你……真是……披着人皮的……太子。”謝靈沁看着面前火辣辣一碗,她忍。
太子瞧着謝靈沁,眼底分明有笑意滾過,這才夾了一塊藕片喂進嘴裡……
“太子……”謝靈沁擡手想阻止,話剛出聲,轉而不知想到什麼,又一笑,“沒事,太子既然喜歡吃清淡的,就吃吧。”
太子眸光一怔,隨即一笑,眼看着謝靈沁將一口火辣辣的辣椒喂進嘴裡,眉頭幾不可微的一皺。
“哼,太子,別客氣,我請客。”謝靈沁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還笑得分外好看。
……
而此時的另一間雅間裡。
餘輕逸和軒轅獨也吃得火辣。
本來教養極好的兩人,此時動作雖然優雅,卻也難掩興奮。
就連眉目深刻心性內斂軒轅獨,嘴裡都溢了讚美之辭。
而二人面前,擺了幾大碗,由於他們不知道這微辣,特辣,清湯幾種口味到底有多大區別,心中又好奇,所以,餘輕逸大手一揮,各種味道來了兩份。
“不過,逸世子,太子和謝靈沁,會不會有什麼不妥。”軒轅獨到底是有些擔心謝靈沁。
餘輕逸自大碗裡擡起頭來,他此時正在解決最辣的那一碗冒菜,整個俊臉上都辣得緋紅一層,鼻尖上還佈滿了一層薄薄的汗,哼哧哼哧的拿起一旁的冰水一灌,大舒一口氣,衝着軒轅獨開口,“有什麼不妥,太子正人君子,能對小丫頭做出個什麼,再者,小丫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呢,來……”餘輕逸又給軒轅獨推過去一大碗,“喏,再吃一碗,你可以走了,別忘了,你是暗中來北榮的,不管你此來做什麼,只要呢,不招惹我,我也不想多事。”
“呵!”
軒轅獨濃眉輕擰,眼底卻有些疑色,又朝外面看去,似想尋找謝靈沁,然而,最終無果。
也就在這時,外間大廳裡卻突然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笑鬧聲。
“什麼情況。”餘輕逸極不舍的將碗裡剩餘幾塊菜吃得乾淨,這才收拾整齊,走了出去。
軒轅獨緊隨而上,卻被餘輕逸回頭一攔。
“軒轅世子,不想招惹是非,就請撤。”
軒轅獨與餘輕逸對視一瞬,輕笑一聲,閃身離開。
“哼,想靠近小丫頭,想得美。”餘輕逸這才冷哼一聲,向外廳行去。
不止是餘輕逸。
謝靈沁和太子在包間裡也聽到了外面大廳裡的喧譁熱鬧聲。
此時,二人已用餐至半。
“這冒菜,不錯,你從何處學來?”太子放下筷子,看着她。
謝靈沁從碗中擡起頭來,睨他一眼,又看一眼對方還剩一半的冒菜,皺眉,“不好吃?”
“還不錯。”宇文曜說這話時前,似乎想了一瞬。
還不錯?
這是好話。
可是,謝靈沁眉頭卻皺得更緊,她可以容忍別人的質疑與批評,可是對方都沒吃完,湯水也都沒有喝一口,就開始誇,這是對她的不尊重。
極不尊重。
再者,一般才用過飯菜,又特別是這種熱氣養胃的食物,吃過之後,面上或多或少會露出酒足飯飽之態,就連謝靈沁這般一張清冷美麗的臉,也自認爲不會免俗,可是,對面,太子脣角乾淨,神態平正,不像是才吃過飯,倒像是餓了好幾天,卻依然仙風道骨宛若神祉。
“真是不錯?”
謝靈沁耐着脾性,再問。
宇文曜看着謝靈沁難得較真的神色,再點了點頭,“我像在說謊?”
謝靈沁將手中筷子一放,神色肅穆,“那你爲何剩下這般多,如若是當真覺着不錯,就不該浪費。”
宇文曜沉默。
“你知道,就你剩下這些,放在外面,能養活一個瀕臨死亡的乞丐。”
宇文曜擰眉,凝視着桌面,鳳眸裡,光束幽深難辨。
“怎麼,太子,沒話說了?”謝靈沁揚了揚頭。
第一,她是真的覺得浪費。只有真正體會過飢餓的人方纔能更加的明白食物的珍貴。
第二,能將太子說到這般無言以對,謝靈沁的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如果我告訴你說,這已然是我吃得最多的,你可信?”宇文曜卻突然起身,作勢要向外走去。
“等下。”謝靈沁下意識的手一擡,拉住太子的袖子,“什麼意思?”
“食矣,半飽,頭醒,目明,神佳。”太子緩緩回頭,只說了一句話,視線便凝在了謝靈沁抓住他袖子的手上。
那隻手,很小,此時輕輕的扭動着,晶瑩粉嫩的指甲在頭頂上夜明珠光輝映下,泛着冷豔的光澤,似冬秋的風,吹過雪,卻有着別樣的凝粹般的美。
微垂的睫羽,櫻紅的脣,精緻的下巴,都好像揉摻着吸人着迷的光澤,好似比碧洲湖上泛清波,瀲灩如花。
不是芳華盡豔的綻放,是獨屬於她的,只一眼,便能從人羣中剖離開來的清冷絕卓,清絕葳蕤。
謝靈沁此時,心裡其實是震驚的。
食矣,半飽,頭醒,目明,神佳。
這,曾是她特務生涯裡的食行準則,她不允許自己吃得太飽,因爲,會壞事。
只有吃得半飽,而永遠知道飢餓的人才能永遠何持一顆清醒的頭腦,與虎狼一般的警惕。
就連睡覺,她的身體都能進入一種自動備戰狀態,只不過,如今這幅身體需要鍛鍊。
只是,吃不飽,對一個來說,又是何等殘忍。
尤其是……
高高在上,富貴俯瞰萬物如太子。
驚沉頭頂那道視線有些深了,謝靈沁也反應過來自己太失太敢,揪着太子袖子的手指突然放開,再擡眸時,已然雲淡風清,“嗯,太子好大智慧,外面人熱鬧,一起去看吧。”
宇文曜將謝靈沁眼底那一絲落寞與晦暗收盡眼底,並沒有多說什麼,率先出了雅間。
寬尚的大廳裡,衆人圍着,吆喝着。
“歎爲觀止啊……”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
“這公子前世是什麼投胎的……”
“怕是上古時期記載的神獸饕餮轉世……”
“……”
圍觀的都是今日天下一味的一百位客人,此時嘖嘖聲起,一臉震色的看着最裡面。
“來了啊,各位貴人,誰能比這位公子少吃一碗,就算贏,不止今日免單,還能領得優惠卡,也就是說,下一次來天下一味時,就算只領得一個牌位,卻可以同時最多帶兩位朋友。”
白玉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優惠卡,不是可以減免銀子,而是能多帶幾位朋友來。
等同於貴賓牌的待遇,這些世家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今日能進來的都不缺銀子,可是,這種長面子的事情——誰不想有。
“當然,若是沒有贏過這位公子,那,你吃多少碗,明碼實價,請各位,掂量着來……哈哈哈……”
白玉的聲音跳脫而富有張力,再加那雙會跳舞的眉毛,倒是頗有喜氣與好人緣。
一時間,竟相有人躍躍欲試。
而正中間所謂的公子,自然是在謝靈沁的吩咐下,女扮男裝的硨磲,此時在人羣中看到了謝靈沁,還心滿意足的笑。
這般好吃的東西免費吃,還能給小姐掙銀子,她高興。
“呵!”
謝靈沁正朝硨磲示意,便忽聞身旁,太子一道不着於心的冷哼聲。
“怎麼,太子,你也想去試一試?”謝靈沁挑眸,分明就是在挑釁。
“既能將天下一味的牌子響應出去,又能賺銀子,你可真是了不起。”
宇文曜卻道,言語間,倒是沒多少嘲諷之意。
這,當然是的,普天之下,能比硨磲能吃的,雖說自有奇人,可那畢竟是少數啊,譬如,硨磲吃了十碗,別人只吃了九碗,那也是輸,還得付上九碗的銀子。
如果是按大廳的牌位,五兩銀子算的話,那就是四十五兩,所以說,謝靈沁的確穩賺不虧。
“砰砰砰。”
而正在大家熱情高漲時,遠遠的大門外,震天響的敲門聲突然傳來。
“天下一味的老闆呢,出來,有事談。”
這聲音……
謝靈沁蹙眉,當即看向太子,“你……”
話聲沒落,太子已經沉着面色擡手點住了她的脣。
冰涼的觸感,加上太子冰冷的眼神,讓謝靈沁一怔。
“不是我。”宇文曜輕聲道。
謝靈沁感覺脣瓣麻麻的,擡手就揮開太子的手指,“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會顯得你很輕浮,好嗎。”
太子……
“本宮從來不輕浮。”
“請本宮不要說些與實際不符的話,很打臉。”
宇文曜……
真想把這張能說會道的小嘴……蹂躪。
而此時,白玉已經至最裡面走了出來,去開了門。
大廳裡一時寂靜無聲,全看向外面。
不一會兒,白玉帶着京兆尹一起走了進來。
京兆尹身後,還帶着人。
而京兆尹原本氣勢昂然,可在走進來,在人羣分開,看到裡最裡邊那雙手負後的太子時,面色一虛。
太子面色冷肅,眸色淡漠,氣質懾人。
“下官,見過太子。”
那些看熱鬧的人這才恍然發現,太子方纔,竟然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當下隨着京兆尹,齊齊一個撲通的跪下。
硨磲正呼哧呼哧努力吃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一時間,原本瀰漫着食物鮮香辣味的大堂裡,覆上一股沉然之氣。
“何事?”太子沒叫衆人起身,直接沉眸看向京兆尹。
“這個……”京兆尹頗爲緊張的緊了緊手,又看了看太子身側幾步之遠而站的謝靈沁,“太子,是這樣,今日,下官在三流九巷裡,發現了一位婦人的屍體,經探查,是將軍府之前攆出的姨娘肖氏……”
謝靈沁聽着這話,神色一沉。
二姨娘死了?
這事,她倒是不知,之前在被將軍府攆出府後,她叫紫河去看過,說是看到她在一家雜院子裡落寞垂淚,活得好好的。
“然後?”太子眸色微厲。
京兆尹看了眼四下,當即一抖,“仵作當時初查,是自殺,可是,待回到京兆府停屍間後,再查,當是,他殺……”
“繼續。”宇文曜聲線更沉。
京兆尹只感覺在太子面前沒說幾句話,整個後背都浸出一身冷汗,嚥了咽口水,硬着頭皮,“有人暗信來報,說是,之前看到一名女子去看過肖氏,而那人說,身形,與謝大小姐極像,所以,爲了查明真像,下官就想着……”
“就想着,請謝大小姐去你京兆府裡坐上一坐?”太子眸光一凝,接上京兆尹的話。
京兆尹一聽這話,當即解釋,“不是,是想着來問一問。”
“問話跑到今日纔開的天下一味?”太子突然輕笑,眸色銳利,“霍肖東。”
一聲出,分明不厲不沉,京兆尹當即猛一跪地。
“你是腦子壞了,還是不會做事了?憑信做事?還是要讓百姓認爲我們以權壓人?”
“這……太子恕罪,下官只是一時着急,犯了糊塗,謝太子教諱,下官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京兆尹說話間,對着身後一揮手,府衛立即跟着隨行而出。
誰都不想再去觸及太子那陰冷莫測的怒意。
白玉倒是個油話頭,比誰都先回神,笑意說來就來,“好嘞,沒事了,沒事了,各位,繼續,繼續哈。”話落,又立馬跟出去,“霍大人——”
霍大人此時一頭的虛汗,直到出了天下一味,這才擡手一撫,面色難看至極。
是真的有人在京兆府門口留信,說此事與謝大小姐關,說得有理有據,他近些日總是不得利,也是一時破案心切,便直接找來了,不說天下一味背後是誰在支撐,就說謝靈沁是將軍府大小姐,如今又有逸世子撐腰……
幸好,太子點醒了他。
不過,太子竟在這裡,他到底是幫天下一味還是幫謝大小姐?
如果是的話,那逸世子幫謝大小姐,如今,太子也幫謝大小姐……
京兆尹突然覺得,這事兒,好像複雜了,又對着出來的白玉微笑拱手,“不好意思,白掌櫃,抱歉抱歉。”
“沒事沒事,開業第一天就官上門,好意頭,下次大人來,我給你優惠。”
“是是是……”
京兆尹哪裡還敢來。
……
暗處,有人注意着天下一味的所有動靜,隨後,向着身後稟報,“王爺,看來,沒對天下一味造成什麼,不過,看京兆尹大人的表情,當是衝撞了太子。”
別一邊,青翼也同時出現,“王爺,據方纔從裡面出來的客人道,太子確實相幫了謝大小姐。”
“是麼……”宇文賢該高興,又有些不是滋味,須臾,一擺手,“很好,立即把這消息放出去。”
“是。”
“宇文曜,這般多年,你乾乾淨淨,行事滴水不漏,這次,我看你要如何在父皇那裡解釋。”
宇文賢輕笑一聲,拂手,“走。”
……
天下一味,大廳裡面。
直到太子和謝靈沁走向一旁,客人們方纔起身,然後,愣然片刻,這纔在白玉的帶動下,繼續恢復熱鬧氣派。
而此時,謝靈沁早拉着太子回了方纔的雅間。
餘輕逸也隨即閃身而入。
“悶胡蘆,你怎麼可以幫謝靈沁。”話聲一落,驚覺不對,餘輕逸對着謝靈沁不好意思的笑笑,“小丫頭不是這個意思哈,而是……”
謝靈沁卻不急不慌,反而迎着餘輕逸的眼神視線一點一點的落在正泰然而坐的宇文曜身上,輕言出聲,“我知道,你想說,我身份特殊,所有權貴儘想遠離我,京兆尹不會無故衝撞天下一味,而且,太子還相幫了我,這事,若是傳到皇上的耳中,太子會有麻煩。”
餘輕逸眉眼一挑,面帶幾分尷尬,又幾分憐惜,“小丫頭,你真是聰明……”話落,又着急上火的看向太子,“你要幫謝靈沁,就說嘛,我會出面的,你真是……”
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謝靈沁看着淡定從容的宇文曜,也不禁開口,挺自信的,“逸世子說得對啊,就這點小技輛,也難不倒我的,你也……”
話未落,謝靈沁突然眸色一變,因爲,太子的面色好像,白了那麼幾分。
謝靈沁猛然想到什麼,倏然上前,“太子。”
宇文曜睨着謝靈沁,“叫我做什麼?”
都這樣了,還這麼拽!
活該你。
宇文曜似真不適,擡手撫着眉心,那張精緻如玉的臉,好像又白了一分。
餘輕逸也發現了,立馬上前,“該不會是中了毒。”
“不是,當是……”宇文曜聲線突然都比平日弱了幾分。
謝靈沁眸光顫了顫,不是毒,而是……
“逸世子,你快去查下方纔那事兒,太子這事,我來處理。”謝靈沁立馬推搡着將餘輕逸送走,然後二話不說就要扶起太子往外走。
太子不動,極是不悅的看着謝靈沁,聲調冷冷的,“你要扶我去哪裡?”
“茅房啊,大哥!”
------題外話------
二更來啦~累癱ing
對了,聽說今天是情人節~~~好吧,新枝給你們一個笑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