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他僵了身子,“是誰告訴你的?簡颯還是夏辭西。”
錢若水眼睛微瞪,“我應該知道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在齊國公的麾下效力多年,應該與當朝皇后關係不錯,她親自給你選的王妃,你自然也不能隨便地廢黜罷了。難道說錯了嗎?”
杜恪辰面容微鬆,清疏的眉目卻凝了一層薄霜,“本王如何能隨意廢黜一個沒有犯錯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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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錯嗎?”錢若水推開他,“撇開我頂了殺害裴姐姐的罪名不說,這些年來王府內薰的香都是出自她的手,王爺爲何沒有子嗣,難道還要我多說嗎?她想嫁禍給我,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我送到王爺這的香,正是她往我那送的。真是巧得很,我與她竟然不謀而和。”
“我還知道,這些香是從宮裡來的,每旬宮裡都會撥給王府各種用度的份例,皆由王妃經手,分往各處院落。她若是不知情,也就罷了,只當是宮裡有人想要加害王爺。可這香一用就是三年,唯獨太妃的恆春院沒有用上此香,還有就是裴姐姐的垂柳軒。”
“我也不是說這是皇后所爲,這王妃的父親官居太常卿,負責宮中與皇族的一應大小事務,時常進出宮禁,想要置換薰香,也是輕而易舉。”
“對了,還有皇上。皇上對王爺恨之入骨,他自己還未有子嗣,自然也不希望王爺先有子嗣,以免搶大魏的正統,他這多年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錢若水掐着手指頭伸過去,“你看看,王妃纔是最有可能的細作。她表面上與人爲善,可暗地裡卻排除異己,處處與我爲難,甚至還派人想要殺我。”
杜恪辰厲聲喝道:“夠了,王妃不是那樣的人。她在本王最艱難的時候,嫁給本王,爲本王操持家業,居功至偉,她如何會做這些齷齪的勾當。”
“爲何她嫁你是毫無目的,還堪稱居功至偉,而我就是備受質疑的細作,想要致你於死地。”錢若水當即與他翻臉,“你把我逐出府,卻說是在保護我,可你想保護的,不過就是太妃和王妃。楚瑜的遺書是真是假,你心裡比我清楚。葉遷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保我,就不可能以假亂真。那麼,是誰說服裴語馨服下蠱毒,我不說,你心裡也明白。可你卻要我甘願忍受不白之冤,只爲了你所謂的保護。”
“我可以拒絕嗎?我寧願堂堂正正地死去,也不願意不明不白地被保護。你有想過,這件事傳回京城,錢府所要遭受的恥辱嗎?我錢家百年門楣,卻因我而蒙羞,你讓我如何面對錢氏列祖列宗,如何面對自從教養我的老父。還是說,這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你一步步地引我入局,以愛爲名將我困住,讓我爲你生爲你死,心甘情願地被你利用。”
錢若水字字誅心,如同一根根的利箭,狠狠地射入杜恪辰的心房。
“倘若我沒有忘記,我爹如今還是戶部尚書,掌着大魏的國庫和各地的糧倉。”錢若水從不離身的荷包裡取出一張信函,用力拍在杜恪辰身上,“這就是你要的,對嗎?我爹的親筆承諾,只要我安然無恙,他將全力支持你西出,並在你入主京城後,奉你爲主,並辭官退隱,從此不問世事。”
錢若水一向都認爲,她活着會比死更有價值。簡颯的話,她只聽了一半,並未全信。而在此之前,她已經收到錢忠英的家書,明白自己身入險境之後,父親所做出的最大讓步。雖然父親一定都站在今上的對立面,但這也是他能夠立於朝堂的資本,今上需要制衡朝中各方,制約汝南侯的勢力。今上之所以把她派到涼州來,並不是真的想滅錢家滿門,而是想讓父親知道,他即便權傾朝野,可也不能隻手遮天。
可是父親卻做出如此重諾,並聲明在杜恪辰回朝之後,辭官退隱,放棄錢家應有的封賞,只求她的平安無恙。
她如何還能坐以待斃,被利用,被矇蔽,天真地以爲他會真的愛她護她。倘若她不知道他的雨燕兒就是當朝的皇后,或許她還可以騙自己。倘若他據實以告,沒有撒謊騙她,或許她還安慰自己,往事已矣。
可就在入府時,她看到蕭雲卿臉上得意的笑容,她所有佯裝的淡定都被擊得粉碎。原來蕭雲卿什麼都知道,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着她如跳樑小醜一般,可笑地堅守着她自以爲是的寵愛。
她本無意在此時此刻發作,可她還是沒能控制住。
杜恪辰氣急敗壞地看着她,“原來我說了那麼多,你都沒聽進去。你一直覺得我在騙你,我在利用你,那你又爲何在跟我回來?”
“我要你還我清白,爲我洗脫冤屈。然後,放我走。”錢若水眸中有淚,映出屋中燭光搖曳,因裴語馨還未過百日,府中燃的仍是白燭,點點躍入眸中,竟有一種人事已逝的蒼茫蕭瑟。“若你對我尚有一絲憐惜,就放我走,錢家和夏家會全力支持你西出。”
“爲你洗脫冤屈可以。”杜恪辰往後退開,整理凌亂的衣袍,眉宇間的怒意噴薄而出,“本王現下就爲你洗脫罪責。王贊,龐統,掌燈,把所有人都叫醒。”
錢若水反倒笑了,“王爺何必急於一時,橫豎都已經上奏朝堂,不如把欽差大人也叫來,做個見證。”
“好啊,你想要的,本王都能給你。”
夜已深,整個城池已經進入沉睡的狀態,黑暗籠罩的城池唯有厲王府內燈火通明,沒有人敢安睡,如同錢若水被高敏下毒的那夜,緊張的氣氛讓每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奴僕們都退到一側,這本就與他們無關,還是不聽爲上。
錢若水坐在下首的首位,端着茶盞,輕輕地撥弄盞蓋,目光淡淡掃過擺在桌案上的薰香。盒子上寫着金燦燦的“貢”字,都是蕭雲卿分幾次給她的香。
蕭雲卿似有備而來,目不直視,堂而皇之地坐在象徵厲王妃身份的上首位,一身親王妃的朝服穿戴周身,彰顯着她的高人一等。
“王爺深夜召妾身等前來,就是爲了這些薰香?”蕭雲卿首先開口爭取主動權,“看來,錢側妃,哦,不對,你已經不是側妃了,錢氏看來是想抵賴了。”
錢若水不作聲,等着她把戲繼續演下去。她倒是想看看蕭雲卿會如何自圓其說,把這三年來的醜行掩蓋過去。
“這些香的真僞優劣已經沒有必要再驗,王府的府庫非本妃一人可以進出,隨時都會有人進入並替換掉。本妃是派人送過不少的薰香給錢氏,但都是宮裡撥給的分例,若是錢氏指控本妃偷換薰香,而致府中女眷無法懷上子嗣,本妃絕對不認。”蕭雲卿先來了個抵死不認和一概不知,藉以推託罪責。
“你當然不會認,這香也不是今日才用。自我進府以來,府中各處用的都是此香,難道還是我沒來之前,就有了陷害你的心思。我可沒有王妃如此渴嫁,主動求嫁厲王殿下,也是京城的一大美談。”錢若水恢復她一貫的從容,語調輕緩,平靜如水,彷彿她在橫刀閣內激烈的言辭從未發生過。
蕭雲卿一生最讓人詬病的,也是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她當年的主動請嫁,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地被挖掘出來,每每府中但有衝突,都會被拿出來嘲笑一番,無一例外。
“錢氏,還有欽差大人在座,請注意你的言辭,切莫讓簡大人覺得本妃管理內宅無方,連長幼尊卑都不知道。”
簡颯已坐在錢若水的下首位,因腿腳不便,免了他的行禮。他含笑看着蕭雲卿,“王妃莫要怪錢氏,她歲起便掌着錢府的中饋,若論管家,王妃還要向她請教纔是。錢氏的側妃之位乃今上親賜,還未貶黜,她仍就是厲王的側妃,王妃還是以禮待之,比較妥當。”
簡颯的偏袒毫不掩飾,直指蕭雲卿的另一個痛處,就是她的出身。
蕭雲卿在雙重夾擊之下,無助地看着與她並肩而坐的杜恪辰,他的目光卻落在錢若水的身上,不曾在意過她的處境。
她把心一橫,道:“看來,簡大人是錢氏是舊識。”
簡颯沒有否認,“世家之間的往來都是如此,自幼便長在一處,王妃看來沒有這種經歷。”
錢若水側頭朝他微微一笑,她與簡颯的默契是自幼養成的,沒有因爲分別太久,而有所淡化。
蕭雲卿掩於袖中的手輕顫,她在言語上討不到半點的好處,尤其是簡颯還偏幫錢若水,她孤軍奮戰就更加不佔優勢。簡颯是何許人也,她豈有不知之理。
她微微勾脣,轉言道:“既然你說是本妃在薰香內下了避子的方子,那爲何你不在府中,閔妹妹就懷了身孕。你說本妃善妒,排除異己,這由頭又從何而來呢?”
杜恪辰和錢若水的臉色同時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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