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的話叫丞相封彰一下就擡起頭來了,君上見到封彰近似於受到了驚嚇的樣子,還笑道:“無妨無妨,這件事我就與你說一說。”
“君上可是覺得近來力不從心?”封彰與君上算得上是從小混大的感情,他少年爲了君上出征,青年回來重走仕途,這樣的一個奇人,就是君上可以與之兄弟相稱的人。
君上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對封彰說道:“朕這麼些年過來,如今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不是朕做不到,而是朕覺得這一切朕已經做得夠好了,剩下的事兒就應該交給太子,也好磨練磨練他的心智。”
“……”封彰這時候被君上掏心窩子的說話,他也說不出什麼東西來。他家裡的幾個兒子,算是出息了吧。老大去了軍營,老二與老三去了仕途,老四自己喜歡從商,這一點封彰都不管兒子們。好在兒子們如今心裡有了想法也都做到了,他是真的可以不用操心了。
君上看封彰並未說話,繼續說道:“朕身邊沒有人陪着了,那些人都是財狼虎豹,圖有一張美人皮,卻不知道後面是不是藏了劇毒等朕去喝呢。”
“君上若是累了,臣陪着君上休息便是。”封彰覺得,皇帝是想要甩手不幹了是吧,他也挺想甩手不幹的。如今有個聰明得不得了的新科狀元裴胤,那不就是君上留給太子殿下的嗎?他這種老臣,也不如回家含飴弄孫去算了。
聽到封彰的話,君上的臉繼續臭臭的,他想要退下來了,但是不想讓封彰退啊。封彰作爲一個臣子,他還多年輕啊。
“丞相,朕覺得丞相還能幹幾年。”君上的表示格外的認真,看着封彰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摳出來了纔是。
“君上不如叫臣跟着君上走一走,這太子殿下的事兒也能好好料理朝政的。”
封彰現在就想拖着皇帝一起,不管幹嘛都跟皇帝一起。皇帝想退位了,他就跟着皇帝退,皇帝不退了,他就和皇帝出去微服私訪啊,留下太子打理朝政,這麼好的事兒對吧?封彰是覺得他不會在皇帝心裡留下個疙瘩。
還有封彰自己也有個別的想法,那什麼,輔佐新帝,那是困苦的一件事兒。做不好那可是要捱罵的,他陪着君上這麼多年戰戰兢兢的過來,如今到現在迫於形勢還是得好好的做丞相。
君上和封彰多年情誼當然知道封彰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君上當下就冷哼了一聲說道:“怎麼着?對朕的兒子不滿意,不想輔佐他?”
封彰臉色一變,連忙請罪,道:“臣不敢有此心思!”
“逗你玩呢。”君上怎會不瞭解封彰,見到封彰這麼緊張的樣子,他也有幾分無語,難道做了幾十年的君臣,他還信不過他嗎?
封彰身子一僵,他今日是被君上說要做太上皇的話給嚇到了,不然的話怎麼會不知道是君上故意說來的話。可就算是這樣封彰心裡卻也有點兒同意君上的意思。
君上看了封彰一眼,說道:“朕覺得你的建議不錯,往後朕就去行宮裡住着,就說朕養着身體。丞相,你就委屈點兒跟着朕一路去吧。”
封彰這會兒是真的被君上給嚇到了,睜大了眼睛看向君上,有些無奈,問道:“君上此言當真?”
“朕還會騙你嗎?”君上一臉的認真。
可封彰卻是撇撇嘴,說道:“君上剛剛還在嚇唬臣。”
被封彰這一通搶白了,君上覺得心思有幾分不爽快了,但是他剛剛恐嚇臣子倒是真的。只是去行宮的事兒,他也不指望封彰一下子就同意了,人家封彰家和美滿的,憑什麼讓人家因爲自己的一個決定,老夫老妻了還要分開呢?
不得不說,君上自從身子不好了之後,便是變得有人情味兒多了。不然的話,以君上的性格怎麼回去考慮封彰爲難與否呢。
“回去好好想想,這事兒朕有決定了。”君上心裡想着,愈發覺得這樣的決定是可行的。他如今就看看這個老臣,是不是願意跟着他一起離開京城。
封彰一愣,沒有想到君上真的已經決定了。臉色便是有些變化,對君上說道:“君上不妥,最起碼君上應該讓太子殿下有個緩和的心態。”
“朕已經給了他很多緩和的機會了,如今太子處理政事來,手段乾淨利落。實在不濟,也還有豫章王在一旁輔佐,朕倒是可以放心。”君上對於封彰的擔憂似乎也早就想到了,在封彰問起這樣的問題之後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封彰覺得有些無言以對,君上這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在這兒等着他呢。
“君上覺得,何時合適?”封彰想問問君上到底是準備什麼時候離開京城,這件事必定還要有別的部署。
君上笑了笑,對封彰說道:“朕給丞相三個月的時間考慮,朕要去的,必定也是會準備個半年。丞相就放心吧。”
封彰看君上竟然這麼堅定的要去,倒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只能順着君上的意思去考慮這件事。
“此事是否告知太子與王爺?”封彰嘴裡的這個王爺自然是說的豫章王,畢竟君上對豫章王的看重遠遠超過端王,端王的存在感甚至比不過在邊境駐守的靖王。
君上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此事朕自有打算,丞相只要做好陪着朕的打算就好了。”
封彰無言以對,覺得接下來說什麼的話也沒有用處,便是與君上告退,直接回了相府去。
*
豫章王出了御書房之後便是準備往宮門口走,太子殿下快走了幾步,直接趕上了豫章王,攔住了他。
“三哥,三嫂已經在太子東宮了,三哥也一起吧。”太子殿下對着自家三哥賣萌。
容越眉頭一皺,道:“你又有什麼幺蛾子要出?”
太子殿下萬分委屈:“三哥冤枉我了!”
“哼。”豫章王冷哼一聲,但是腳下的腳步卻已經停住了,轉向了太子東宮的方向。
太子殿下看到豫章王的動作心下一喜,三哥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啊。於是太子殿下就狐假虎威的帶着豫章王回到了太子殿下的東宮,只是到了東宮就被太子妃身邊的人說兩位主子在東宮的後花園,而太子殿下和豫章王便是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後花園。
等太子殿下和豫章王到的時候,兩個小傢伙正在百合和令月兩人的懷裡抱着,進行友好的交流。而兩個小傢伙的母親,太子妃和豫章王妃則是在亭子裡喝着花茶,見到兩人過來,眼神都帶着一點兒驚喜。
“看吧,我就知道他會過來的。”封定玉嘴角微微上揚,她原本是與裴太子妃約好了今日要到宮裡來一次,只是今日卻忘記告訴容越了,等着容越去上了早朝的時候纔想起來。幸好裴太子妃給太子殿下送了消息去,不然的話,只怕還要叫容越麻煩的多跑一趟了。
裴太子妃笑了笑,兩人的氣氛極好:“你在我這兒,他敢不來嗎?”
“算計好了?”容越坐在封定玉身邊,臉色不虞。
封定玉偷偷瞟了容越一眼,這幅樣子肯定是生氣了。封定玉伸手過去挽住容越的手臂,嬌聲說道:“阿越,我錯了嘛。沒有下次了的。”
“……”容越沉默不語,卻是默默的把封定玉的手給握住了。
裴太子妃見到這一幅天作之合,當下也是笑得不行,叫太子挽住了她來着。
宮人們都離得比較遠,在亭子的外邊兒,近身伺候的人也不留,就令月和百合抱着皇長孫殿下還有小世子在旁邊兒守着。
“最近不少好事兒呢。”裴太子妃端起一杯茶,放在了封定玉跟前,笑道。
“的確。”封定玉點點頭,“我和太子妃都疑惑呢,這滎陽的婚事怎麼就這麼快定下了。”
太子聞言,笑了笑,原來竟然是爲了這事兒來的。太子開口說道:“此事原本早有定論,只是因爲京城中有些不乾不淨的流言,不能放任不管,所以乾脆請旨來賭一賭那些人的嘴巴了。”
封定玉皺眉,看向容越。她因爲孩子的緣故,倒是很久沒有關心別的事兒了。令書雖說是個包打聽,不過有些事兒估計令書也會被瞞住。封定玉瞭解容越,若是他不想讓自己插手的事,就連一點兒風聲都不會透露出來的。
容越並未迴避封定玉的目光,封定玉反而不好意思了。
太子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封定玉和容越之間的細微交流,只是裴太子妃的眼角微微一挑,她看到了。
太子繼續說道:“滎陽在安安滿月之前去過一鏡齋,卻傷了腳的事兒你也略有所聞。裴胤當時也在,有些人心懷不軌想要算計滎陽,叫滎陽名聲不保。”
“既然已經下了聖旨,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裴胤此人,若是不能對滎陽好,能收拾他的法子也是海了去了。”封定玉慢慢的放下心,她可是不大在意裴家,她比較在意的人是滎陽郡主。
畢竟,她只是個婦人而已。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