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寒無奈,“洛商上下,只咱們冷族可養白虎,三歲小兒可喝不到這稀罕奶水!”
真是怪了,她一向愛喝的。難道三年過去,她改了胃口?
想罷,冷亦寒才注意到妹妹桌上的菜色,往常她最愛的鮮肉一口未動,只幾碟糕點、甜點被一掃而空。
冷亦寒惑然眨了眨眼,早晨祖母便吩咐丫頭口味有變。
他本以爲只是鹹淡的變化,沒想到居然連白虎肉、白虎奶都不喜了。
一聽是白虎的奶水,周圍立時投來羨慕的目光。
虎乃萬獸之王,捕捉不易。白虎更是虎中極品,一隻價值千萬,其日常吃食更是貴若寶石,估計也就冷族養得起。
她們一早就想品嚐品嚐白虎之肉,可惜活了十幾年,連白虎毛都不曾碰過。
這冷沐真倒好,竟嫌棄起來。不過這也不奇,打從記事開始,這廢物就生吃白虎肉、大肆揮霍,厭倦也是正常。
忽覺有些不瞭解妹妹,冷亦寒語氣一弱,寵溺更多一分,“除了酒,你要喝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那就茶吧!”冷沐真懶得多費口舌,遂退了一步,滿是委屈。
冷亦寒應聲一笑,“好,快去冷族庫房,取極品雲霧來!”
極品雲霧!居然是極品雲霧茶!
不止是公子小姐,就連對坐的皇子公主都驚了一驚。他們平時雖也喝雲霧茶,但只是普通的嶽山茶,不及冷府庫房的雲霧茶一分。
雲霧茶,以色綠香濃聞名。其主要生長在高山之巔,幾座名寺、幾座名峰纔有種植,一向是朝貢的貢品。
而極品雲霧,則參雜了幾種香甜的茶葉,用料亦是稀罕、配料更是精細。在原有的基礎上,保持了雲霧茶的醇香,又提升了味道的清甜,堪稱茶中極品!
突然有些羨慕冷沐真,雖然是個沒用的廢物,可出自“富貴第一甲”、堪稱“洛商錢庫”的冷族,吃穿用度果然不同凡人。
幾個地位頗高的公主已生不滿,憑什麼這廢物堪當冷族嫡長女,憑什麼這麼些年還不死,憑什麼能得老太君和冷亦寒的處處維護?
而她們這些嬌貴的公主,過得確實比尋常人富足,可跟冷沐真比起來,還是九牛一毛。
“隨口喝一茶便是極品雲霧,她怎麼不直接吞金子算了?”有耐不住性子者,已憤憤不平地抱怨一句,矛頭直指冷沐真。
冷沐真本不想理會這種眼紅之人,誰知她不發話,那人更是變本加厲,“吃金子長大,怎麼就養成一個文武不通的廢物了?還不知廉恥地打聽晉王的穿着,故意做了一套一模一樣的!一個廢物而已,襯得晉王氣質麼?配與晉王穿着相同麼?牲畜才如此裝模學樣!”
對坐的冷沐真臉下一黯,早已萌生出殺意,卻處之泰然。
冷亦寒卻面色一變,雖不若她鎮定,但還不至於盛怒,只以一語警告,“四公主出口不遜就罷,可言辭侮辱家妹,便是藐視冷族。”
他的語氣淡然而冷冽,叫人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只覺今日和煦的陽光,亦微寒幾分。
衆人皆是唏噓,四公主卻不屑一顧。好似罵上了癮,起身往冷沐真步步而去,“廢物就是廢物,還要靠着兄長!本公主今日瞧你不滿,就要罵個痛快了,你奈我何?任他什麼藐視冷族,本公主就藐視了,怎麼着!”
以往若有人敢無視冷族,哪怕是皇上的親生兒女,也要重罰甚至打殺。
而今四公主居然無懼警告,衆人不由投來敬佩的目光。她的膽識,果然如她母妃一般名不虛傳!
這時,一宮女正好端了新沏的極品雲霧來,小心謹慎地放在冷沐真的桌上。
茶未到,冷沐真便已經聞到了濃濃的綠茶香。她一向愛喝綠茶,現在見着了綠茶中的極品,自然忍不住想要品嚐一口。
果不出所料,四公主一把奪過她的茶杯,學着方纔冷亦寒的樣子,直接將玉杯摔碎在地,“憑你這廢物,也配喝極品雲霧?來人,給本公主把她身上的衣裳扒了!”
冷亦寒眉心一鎖,起身便是一掌,直接將四公主推出十步之遙,“本世子收着力,不曾傷你一分,還請公主自重!”
原來是氣她跟南宮墨穿了情侶衫,看來這四公主,已經對南宮墨芳心暗許了?
冷沐真明白似地一笑,“哥哥不必爲我動怒,只顧自己喝酒就好。這點事兒我都做不好,那老婆子一定又看我不爽!”
老婆子......是指祖母麼?冷亦寒一愣,怒意一下消了。聽她這麼說,也不好駁她的意思,只好不放心地坐回座位。
見兄長落座,冷沐真依舊笑意款款,悠悠地瞧了四公主一眼。
她一襲藍衣清爽,梳着一頭仙雲髻,妝容淡雅、姿態卻雍容。
看來她纔是偷偷打聽了南宮墨的穿着,所以故意穿了一件藍衣。只可惜少了這獨一無二的碎玉,不然也算是情侶衫了。
想着,一掃落座的各位公主、小姐,衣裳顏色幾乎統一。有的隨南宮墨穿藍,有的隨冷亦寒穿白,只有極少數較爲隨意。
原來這就是古代人的芳心暗許,無心者即便看見,也斷想不到她們心中所愛。
不過誰讓冷沐真是律師呢,律師的雙眼一向精明,推理、調查能力也不弱。她們這點閨房的小把戲,她就算情商不高,也逃不過她的法眼!
一掃只是一瞬,冷沐真的目光很快鎖定四公主,“四公主要扒本小姐的衣裳,總要給本小姐一個理由吧?”
見她笑意淺淺,像是十分友善的樣子,四公主故作一嘔,“欺負你這廢物,還需要什麼理由?十幾年來,所有人一貫如此!”
“所有人?”冷沐真準確地抓住了關鍵詞,一笑轉冷,掃過一席衆人,“還有什麼人敢欺負本小姐,只管站出來。”
三年前,她們確實欺負慣了。可現下冷沐真三年而歸,變化突兀,她們也都聽說了。
教訓冷氏掌家人薛氏母女、差鴛鴦掌燈、不屑晉王、戲弄宗正丞,這些都還過得去。
可斷然拒絕皇上,又懂得先入爲主、反誣陷太子,還敢打斷太子手骨......更重要的一點,莫家的嫡長子,竟對她俯首稱臣、視她爲天,這些可不是一個廢物所爲!
聰明人都知道,沒弄清楚冷沐真現狀前,不能妄然行動。
只有四公主愚蠢,居然耐不住性子,當衆發作!
正好借四公主,探探冷沐真的強弱。
若只是外強中乾,她們就不必提心吊膽,只顧像以前一樣欺負就好了;但若是真的強悍了,那就不得不小心了!
見無人站出來,四公主不由一哼,“一羣縮頭烏龜!”
冷沐真反而一笑,“如此,四公主方纔所言就不成立了,還有別的理由麼?”
以往自己先站出來,姐妹們總是紛紛配合,今日是怎麼了,個個都被傳染了懦弱?
哼,沒她們的諂媚逢迎,她也可以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廢物!
想着,四公主的神色更傲了幾分,瞧着她身上湖藍色的衣裳,只覺得明豔得刺眼。遂雙眸一眯,“你這廢物,配與晉王穿一樣的衣裳麼?”
說起晉王二字,她的雙頰不由一羞,滿是閨閣女子本有的青澀。
冷沐真卻無感地一笑,“本小姐不配,誰配?四公主你麼?”
還沒等她回話,冷沐真便瞧了隔座的南宮墨一眼,“晉王說說,我和四公主哪個更配這衣裳?”
南宮墨正執着酒杯,微垂着頭抿嘴一笑,自以爲帥氣到了極點,“自然是真兒最配!”
話落,鳳眸一擡,有意無意地凝了四公主一眼,“本王記得你一向愛穿淺粉的衣裳。”
被他說得一氣又一羞,氣惱和羞澀混在一塊兒,四公主臉頰的紅霞更濃。在接觸到他的眼神後,不由羞得垂眸,“晉王好記性,只是今日不巧,淺粉色的衣裳都洗了未乾,我便穿了這淺藍色的裙子。”
南宮墨輕應一聲,搖了搖手中金樽,“盛美酒器皿,不論金樽還是玉盞,美酒依舊清香怡人,亦如四公主!”
哪個女人不愛聽好話?
四公主一向虛榮,更何況是心愛之人的誇讚,天花亂墜得一下忘了自己在幹嘛。紅霞映着她的淺淺笑容,眸子笑得越垂越低,“小女子不才,晉王實在謬讚了。”
說完,鼓足勇氣走到他面前,不顧旁人給他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大家閨秀般深深一禮,方舉杯道,“今日宮宴同歡,我祝晉王事事順心......早日覓得一位稱心如意妻!”
她意有所指地一笑,先一步幹了一杯。
南宮墨心下明瞭,面上卻不表露,回之一笑也幹了一杯,“本王也祝四公主得償所願,早日覓得一位稱心如意郎!”
四公主雖只是舉杯齊眉,在旁人看來,卻與舉案齊眉無意。
正有人不滿,假石後便響起一陣輕笑,“遠遠便聞到一股騷氣,敢情假石園正上演如此不知廉恥的一幕,四公主的臉皮,果然比這些假石還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