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了他的話中之意,冷沐真擡眸看他一眼,見他微一點頭,她也應聲,“本小姐要陪千夜太子出去牽馬,方丈還攔着麼?”
千夜冥十分愛惜自己的馬,平時從不讓別人碰,就連貼身的侍從,也不能替他牽馬。
方丈與他有些交情,深知他這個脾性,便雙手合十一拜,“既然千夜太子邀請,冷小姐就隨去吧!”
有千夜冥在,想必冷沐真不會遇到不測......
如此想着,方丈便一拂袖,示意守門的武僧退下。
千夜冥帶頭出門,冷沐真拉上芷蕾,緊隨其後。
至高牆外,只見一匹通體黑色的駿馬,沒有繩索束縛,依舊聽話地待在大樹邊上。感覺到主人的步伐、氣息,駿馬立時飛騰,幾步到了千夜冥面前。
如果冷沐真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凌晟皇室專用的馬匹——暗夜行者。
所謂暗夜行者,顧名思義,就是擅長夜行的馬。傳說它們雙眼有神,能在漆黑之中辨路,行千里不歇。
回頭看看並沒有人監視,冷沐真才放心下來,轉目身後的芷蕾,“咱們快走!”
“是。”芷蕾扶好主子,剛要施展輕功,奈何剛剛被千夜冥的掌風打傷,力不從心。
看着芷蕾軟癱下來的身體,冷沐真一驚,忙伸手反扶住她,“你沒事吧?”
芷蕾輕捂住微疼的胸口,好看的細眉一鎖,“怕是內傷了。”
怎麼這個時候內傷呀,來回一耽擱,只怕冷亦寒已經到了毒林、被下了毒手了!
心下雖急,卻也不能勉強芷蕾,只好輕撫了撫她的背,“既然傷着了,就回去歇息吧,哥哥的事,我自己解決。”
受了內傷,自己也幫不了主子,芷蕾深知,卻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一句,“小姐凡事不要勉強,若挨不住,起碼保住自身平安!”
見主子點頭,她才放心離去。
聽她像是十分牽掛哥哥的樣子,千夜冥一邊安撫着愛馬,一邊幽幽一笑,“令兄是?冷世子?”
找不到寧蠑那個傢伙,她又暫失了內力,靠一己之身,根本不可能救哥哥。
眼前這位千夜冥似乎武藝高強,且之前寧蠑說過,他們倆有些交情。想來是可信之人,不如就用他一次!
冷沐真遂點頭,來不及細細介紹,便大概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我原原本本地在這,哥哥也沒有其他妹妹,可見對方是故意引誘哥哥前去,或許對哥哥圖謀不軌。我不通武藝,但救兄心切,不知千夜太子能否幫個小忙?”
“妹妹......”千夜冥好笑地重複一遍,不正經地玩笑一句,“或許對方所說的妹妹,是你哥哥的意中人,既是意中人,咱們怎麼好去打擾?”
危難關頭,他還說笑!
哥哥若有意中人,她會不知道?
冷沐真聽得氣惱,臉色跟着冷凝下來,“千夜太子不幫就算了,我自己去!”
毒林兇險,他雖是凌晟人,卻也聽說過毒林有猛獸,非人可敵。一個女子單身前往,豈不成了它們的盤中餐?
見冷沐真轉身就走,千夜冥忙牽馬上前,“本太子只是玩笑一句,上馬吧!”
“上馬?”冷沐真一怔,冷冷的面色之中,隱隱透着幾分懼色。記得七歲學騎馬的時候,不僅從馬背上摔下來,還被馬踢了一腳......
從那以後,她便不敢騎馬。
來這古代,她至多隻敢坐馬車。至於騎馬,打死她都不敢了!
似乎看出了她眼中隱隱的懼色,千夜冥料想她在馬背上吃過虧,便先一步上馬,繼而伸手過去,“放心,由本太子驅馬,摔不着你!”
至今不敢太過靠近黑馬,直到這匹暗夜行者望了她一眼,眸中盡是忠厚。她才謹慎地上前,一腳踏在踏腳上,拉着他的手上了馬,“西北方向。”
“好,駕!”千夜冥應了一聲,驅馬向西北方向進發。
駿馬飛馳,一步數米,騰空之時微有失重之感。一上一下、一前一後,好似每一步都可能被黑馬甩出去。
冷沐真不曾表露懼色,只不敢看地閉上雙眼,緊緊抓着馬繮。
即便抓着馬繮,還是惴惴不安、坐如針氈。冷沐真咬牙到底,突然他的雙臂一緊,將她的身子禁錮在懷中,失重的感覺才緩和幾分。
一路過去,都沒有冷亦寒的身影。想來他已經到了毒林,若遇到敵手,只怕已經遭到不測。
如此想着,黑馬驟然一停,千夜冥的聲音從後而至,“在過去就是魔宮境內了吧?”
毒林幽深,小小動靜卻都能被冷沐真察覺。
這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若有殺戮,她在毒林外便能察覺。
現下的毒林,猛獸橫行卻十分安靜,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
難道冷亦寒沒來毒林?那他去了哪兒?爲何出了千佛寶殿之後,就不見人了?
桌上的紙條,又是什麼人留下的?爲什麼非要指明魔宮毒林?
冷沐真神情微黯,注視着毒林的青霧繚繞,“或許只是某人的玩笑。”說着,隨手將紙條一扔,“回清心寺吧!”
千夜冥應了一聲,調頭往回走。來時是策馬奔騰,回時卻是慢慢悠悠。
花前月下,倒有幾分約會的意思!
兩人的重量,於黑馬而言,只是小菜一碟。跑了那麼遠的路,又是飛快的速度,竟一點疲累也無。
這馬也算是神了!
冷沐真心下感嘆着,無聊地左看看、右看看,感覺到他的懷抱一鬆,才問了一句,“千夜太子深夜趕來清心寺,是爲了拜見我皇?”
“拜見洛商皇帝,不過一個噱頭。”千夜冥如實一答,隨即一笑,“實不相瞞,本太子與寧世子頗有交情,他四年軍營、四年閉關,連本太子都不見。好不容易他出關回京,本太子忙完手邊的事,自當拜訪!”
還真是基友一生一起走啊,剛回來幾天,他就快馬加鞭地來了。
冷沐真暗暗嗤笑,面上還是一臉平淡,“與寧蠑這種出口不留情面之人交友,辛苦千夜太子了!”
聽着她平淡,卻又隱隱不平淡的語氣,千夜冥呵呵一笑,“看來,大小姐與寧世子關係匪淺!”
這什麼話,說得好像他們有不可見人的關係似的!
想想寧蠑那副嘴上不饒、自以爲是的氣人模樣,冷沐真便一臉不悅,“本小姐與他毫無干系,今日若非他,哥哥也不會被氣走!”
哥哥若沒有被氣走,而是乖乖待在她身邊,也不至於發生接下來的事,弄得冷亦寒現在人口失蹤......
人口失蹤就算了,如果遇到強敵、受了重傷,又沒有續命丸......天哪,她回去該怎麼跟老婆子交代啊?
好好的孫子、好好的香火,就要斷送在她手上了!
一語沉默,千夜冥平靜一點頭,“大小姐如此擔心冷世子,可見你們兄妹感情甚好!”
甚好有什麼用?哥哥的命都未知了......
想想冷亦寒可愛的模樣,和一起去吃烤肉的約定,冷沐真便是一嘆,“哥哥善解人意,我們感情確實不錯,只是今日一事,只怕哥哥凶多吉少!”
說着,還想着冷亦寒可能會去的地方。既然沒去過毒林,總有讓他落腳的地方,只要他還在這片大陸上,她就一定能找到!
唉,幹想有什麼用?如果這個時候,莫殤在就好了......
一想到莫殤,另一人便浮現於腦——莫彥!
在皇帝面前,莫彥隱藏了真正的實力,實際卻與莫殤不相上下。
莫殤能做到的事,他一定也能做到!
只是此次出行,莫家人不曾跟隨,如此,只能用魔宮的信鴿了!
冷沐真轉頭一看身後的毒林,對着後頭一陣口哨。幸而距離毒林不遠,她的信鴿隨即飛來,輕輕落在主人手上。
看着突然飛來的信鴿,千夜冥先是一怔,而後肅了幾分,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隻信鴿。
這是一隻純白色的信鴿,嬌小的身體,飛行速度卻極快。
它不似其他信鴿,腳上綁着竹筒。它是一隻傳音的信鴿,用主子教它的啼叫聲音,向收信人傳達危險訊號。
冷沐真學着鴿子啼叫幾聲,像是一種與衆不同的暗語。
信鴿細細聽了一遍,立時向洛商京城方向飛去,速度之快叫人難以捕捉。
千夜冥不多問,只淺淺一笑,“好聰明的一隻幼鴿!”
冷沐真不表露地一笑,“那是我養的小鴿子,除我之外,便只有我的貼身侍婢芷蕾知道。這麼聰明的鴿子,我不想被別人要去,還請千夜太子保密!”
她養的鴿子,竟會從毒林方向飛來,聰明人想想就知道鴿子出處。
不過別人的私事,千夜冥從不多問,遂點頭而笑,“這麼聰明的鴿子,最襯大小姐氣質,被別人要去確實可惜,自當爲你保密!”
魔宮與凌晟交好,他是凌晟太子,自然不會揭穿魔宮。這一點,冷沐真還是放心的。
黑馬愈行愈遠,不知不覺已經行到清心寺門口。
已經過了子時的天更加漆黑,雲霧繚繞地遮住月兒的光芒,冷沐真打了一個哈欠,才發現不遠處站立着的男子,“寧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