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我稀罕她
羽千夜微擡眸,平靜無波地望着他,淡淡地道:“這麼說,是我找錯了方向?原來罪魁禍首是父皇?”
羽寰冷冷一笑,“即便沒有他,也有旁人,只要這個天下不是你一手遮天,那便總有人趁你不注意,抽冷子就給你一刀,讓你生不如死!”
“的確如此!雖說我素來不贊成以暴制暴,但有什麼辦法呢,有些人總會自尋死路,我也攔不住啊!”羽千夜優雅地起身,撣了撣袍袖上不存在的灰塵。
羽寰揹着雙手,身姿昂藏,建議道:“你若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看誰還敢反抗你?”
羽千夜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想說的就是這一句吧?這麼多年來,你處心積慮,一心想着報仇,多半也是衝着這個位極頂端的位置吧?”
羽寰沉默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道:“假使沒有你,這血海深仇我早就報了!這個皇位,我也誓在必得!”
他頓了頓,放柔了語氣:“但,恰好有你……我思來想去了很久……我不想成爲孤家寡人,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娘……她在臨死前,曾含淚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待你,誰都可以恨,唯獨不能恨你!”
羽千夜眼神一片黯然,令人心動的長睫輕顫不止,他微垂頭,伸出修長如玉的手,罩上眉心。
羽寰眼圈泛紅,語聲微哽:“你出生時,我已六歲,看着你白白嫩嫩,粉糰子似的模樣,我那時好高興有個親弟弟……你小胳膊,小腿像藕節一樣,眼睛烏溜溜的,像水靈靈的黑葡萄……當時我就想,這就是我的弟弟,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他……那時我多麼快樂,伸手逗一逗你,你就會咧着小紅嘴,衝我傻樂……他也快樂暈了,愛你如至寶……”
他話鋒一轉,突然不再沉緬往事,變得言辭鏗鏘,擲地有聲:“奈何許多事都不由人,命運,只會按它自己的腳步走,你我亦是身不由己!有我助你,你取這皇位猶如探囊取物一般,什麼張家,什麼皇后、董太師之流,都只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羽千夜一動未動,許久之後,他轉過頭來,除了眼圈微紅,已看不出其它異樣了,“皇位,我不稀罕!你……你且留他一命,他一直對你疼愛有加,沒想過養虎爲患……你看在他對你……這麼多年關愛備至的情份……”
羽寰手指攥的死緊,低着頭,英姿挺拔的身軀竟有些顫抖,許久不置一詞。
羽千夜緩緩踱至窗邊,推開窗扇,寒風挾着冷霜乍然捲進屋內,令人精神陡然一振。外面,天空厚厚的雲層驟然破開,露出月亮大半個臉,將清冷的光輝灑了下來。
他倚窗而立,背後是一片朗朗月色,廣袖寬袍,長髮如墨,氣度尊貴不凡,儀態萬方,衣袂翻飛間飄飄欲仙,似欲乘風歸去。
羽寰擡頭望着他,同樣被他絕代的風姿襲住了心神,而這時候,羽千夜清若冷泉的聲音響起:“四哥,皇位我不稀罕,但她,我稱罕!你若疼我,以後便也要疼她,否則……”
“知道了!上次爲了她,弄的兄弟反目,我還學不乖嗎?”羽寰惱火的一揮手,迎着他深遂幽深,卻含着警告的目光,覺得這個弟弟真是白疼了!
……
“解藥制好了嗎?萌紫玥。”羽浣霞第一百次索問萌紫玥。
萌紫玥嘴角抿出恬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往藥臼裡添上藥材,蓋上蓋子,然後握着搗藥的藥杵開始搗藥,並不厭其煩地答:“公主,請稍安勿躁,馬上就好。”
羽浣霞臉上蒙着紅色的面紗,一手撐起下巴,一手在桌子上得意的敲着鼓點,“萌紫玥,本宮即便是想破頭,也沒想到,你還能有這麼聽話的一天啊!”
她得意的吃吃而笑,語氣洋洋:“那些蠢鈍如豬狗的太醫,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嘛,至少,他們能配出讓你聽話的藥,哈哈,真是大快吾心!萌紫玥,現下你還能拽上天,擺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嗎?”
萌紫玥握着藥杵碾碾,停停,精緻的臉蛋上一片茫然,儼然是沒有聽懂公主的話。
隔了半天,她停下動作,蹙着眉頭,費力地想了想,不解地問公主:“公主,什麼是拽上天?什麼是不可一世?”
羽浣霞冷哼一聲,不屑一顧的看着她,還未來將諷刺的話說出口,萌紫玥卻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接着道:“我懂了,不可一世,拽上天,不正是公主這副模樣嗎?嘻嘻,我真是太聰明,什麼問題都難不到我。”
“啪!”羽浣霞臉色一變,伸手用力一拍桌子,便要發脾氣。
哪知她脾氣還未發作,卻聽萌紫玥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跟着“咣噹”一聲,搗藥罐翻倒在桌上,滾了好幾滾,順着油亮的桌面摔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幸虧是搗藥罐是銅做的,不然早摔碎了,可蓋子脫落,藥杵也不翼而飛,各種藥材更是灑了一地。
羽浣霞火冒三丈,指着萌紫玥氣急敗壞的你了一聲。
沒料到萌紫玥卻放聲大哭起來,並抓起桌上的筆墨紙硯,還有各種藥材向她砸去:“滾,你這個狗公主,臭公主,我打死你!居然打翻我的藥罐?這些藥材,可都是上好的靈藥,掉到地上便不能用了,又要好些日子才能集齊……你是壞人,我不要再看到你……嚶嚶……”
幾個宮婢連忙上前護住公主,擋住那些紛紛而來的物品。
羽浣霞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撒潑哭鬧,又看了看地上被砸爛了的玉硯,還有一地的墨汁,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不過是拍了拍桌子,哪裡就打翻了她的藥罐?還敢罵她是狗公主?臭公主?且理直氣壯地指責她是壞人?她是吃了豹子膽,還是怎樣?
她深深懷疑,眼前這哭鬧不休的傢伙是故意的。
萌紫玥邊抽抽咽咽,靈活的眼睛卻四下裡尋找趁手的東西,看樣子還想砸東西。
羽浣霞見她還不知收斂,不禁氣的七竅生煙:“夠了啊?你再胡鬧,本公主立即命人打你板子,掌爛你的嘴!”
萌紫玥一聽,大光其火,雙手一推,便力大無窮地將手邊的紫檀桌案掀翻。宮女們嚇的尖叫不斷,慌忙護着公主後退,險險避開那差點砸到她們腳面的桌子。
萌紫玥猶不解氣,發狠地踹了翻倒的桌案几腳,雙手叉腰,衝着公羽浣霞脆生生地吼道:“你乾脆讓人打死我好了!我也不配藥了,不管什麼藥,都是有靈性的,你打翻了它們,還不快快給它們賠個不是……”
說着,她氣哼哼的就開始解腰帶。羽浣霞鼻子都氣歪了,又不知她要幹什麼,便不解地問:“你又要幹嘛?”
“投繯自盡,省得被你這種粗鄙不堪、什麼都不懂的蠢公主氣死。”
羽浣霞快吐血,到底誰氣誰啊?自己哪裡蠢了?爲什麼給她吃了迷心散,她的個性就全變了呢?雖說是變得比以前聽話了許多,可有時候,她好似更無法無天了,撒潑放刁,樣樣來!有持無恐的很,比她這個公主還不像話。
見萌紫玥踮起腳尖,將軟軟地腰帶不停的往頭頂的櫞子上扔,她捂着一起一伏的胸口,忍着翻滾不休的血氣,指揮身邊的宮女,“都傻了啊?趕緊攔着她啊!真真是沒人樣了,虧得那些太醫好意思吹噓他們的藥,說的如何如何的好,吹的神乎其神的。結果,吃了就變成這副德性了……”
萌紫玥見宮女上來拉她,又不上吊了,她拖着衆人去撞牆,力氣又大,嘴裡還哭腔哭調,嬌滴滴地:“莫拉我,讓我死了算了,那白癡公主一天到晚的氣我,我早晚不是被她氣死,便是被她活活打死,那我還活個屁呀!”
“誰是白癡公主啊?你纔是名副其實的白癡?本公主馬上讓人宰了你!”羽浣霞何時被人這樣罵過,頓時氣得失去了理智。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門啪的一聲被人推開,來人聲音朗朗,帶着微不可察的怒意:“萌紫玥,你又鬧什麼?”
羽浣霞一看是她小舅舅,恨恨地道:“她又發瘋了,真想捏死她!等本公主好了,一定弄死她。”
萌紫玥一見來的是錦裘華服的張三公子,立即叫了一聲張三瘋,接着衝公主呸了一聲:“呸,你個丫頭養的二貨,得意個屁啊,你永遠都好不了,藥都被你打沒了,好什麼好?”
又罵她丫頭養的!羽浣霞蒙着面紗的臉氣到扭曲,眼神一陰,上前一步,便要給她一巴掌。萌紫玥卻率先伸出腳來,要給她一腳。張三急忙上前拉住羽浣霞,大喝一聲:“公主,小心。”
兩人因張三的介入,都未能打到對方。羽浣霞氣得鼻翼猛烈地翕張,面紗隨着她急促的呼吸,動盪的厲害。萌紫玥卻甩開拉着她的幾個宮女,若無其事地蹲到地上去撿藥材。
“公主,莫和她計較,等她配出解藥,再收拾她不遲。”
張三命宮女將公主送回屋子,又吩咐下人將凌亂的屋子打掃乾淨。他垂眸望着萌紫玥,聲音沉沉:“萌紫玥,本公子覺得你這兩天是故意無理取鬧,太醫的迷心散,是不是對你不管用?”
萌紫玥對他的話聽而不聞,頭都未擡一下,兀自將散亂的藥材拾進藥屜。間隙,還將碎了的玉硯狠狠砸到張三的腳下,濺起了一地的碎片。不過張三不是羽浣霞,這種小兒科的事不能讓他挪動分毫。
張三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根銀簪子,傾身遞到她眼前:“簪子還你。”
萌紫玥被抓來後,答應爲羽浣霞配解藥,並寫了一張方子,讓太醫照着方子熬藥,暫時緩解了羽浣霞身上的癢狀。
淑貴妃本想直接喂萌紫玥毒藥,以此來控制她,可又擔心她反彈太大,進而來個魚死網破。便盤算着,還是先好言好語的,儘可能地忽悠着她配解藥,暗地裡卻偷偷給她下毒藥,等她發覺中毒時,爲時已晚矣。
但萌紫玥的心眼多的像河塘裡的藕,送來的吃食,她都會用銀簪仔細檢驗,見無異樣,纔會吃喝。而且,她似乎知道他們會在筷子上下毒,每次都會將筷子放在菜裡攪動,然後再驗菜。
淑貴妃邊命令太醫配銀器驗不出的毒藥,邊讓張三將萌紫玥的簪子奪走。張三受其姊之命,佯裝來看望萌紫玥,卻偷偷抽走了她的髮簪。
湊巧一位太醫建議,與其用毒,還不如用那種可以暫時控制人心智的迷藥,而且,這種迷藥有個好處,可以摻在薰香中使用,方便的很。等到藥生效了,她猶如一個傀儡一般,讓她做什麼便做什麼,想怎麼擺佈她都行。
淑貴妃覺得此計甚妙,立馬便採用了太醫的建議。但這種叫“迷心散”的迷藥,也是剛研發出來的新玩意,這位太醫還未找人試驗過,僅是按理論闡述,應當是如此。
摻了迷心散的薰香一薰,萌紫玥毫無疑問的中招了。
結果,她是變乖了,讓配藥,便老老實實尋了藥材配藥。但衆人,抱括太醫在內,皆迷惑不已,爲何她中了迷心散後,會突發狀況不斷——她動不動便豁出一切的大鬧一番,還尋死覓活,罵人也是罵的人家狗血淋頭,自己卻臉不紅,氣不喘。種種荒誕的行爲,比之市井潑婦亦未遑多讓,儼然一個活得不耐煩的狀態。
張三有和羽浣霞有一樣的懷疑,覺得她是故意爲之,但苦於沒什麼證據,因爲她不胡鬧的時候,都很乖啊!
再說萌紫玥看了眼前的簪子一眼,伸手接過,隨手就扔到下人的帚簸中。張三大惑不解:“我看你挺寶貝這簪子的啊,遺失了之後,還特特地尋了好多回,如今我幫你找回來,巴巴的來還你,你怎麼就扔了呢?”
萌紫玥眨了眨眼睛,蹙起眉頭:“是嗎?我怎麼覺得,這簪子是特別討厭的人送給我的,扔了算了。”
說罷,她乾脆盤腿坐到地上,拾了一根樹皮模樣的藥材在手,掰碎了往嘴裡扔,像吃糖果一樣,吃的津津有味。
張三覺得那藥材應該是苦的吧,一瞬間彷彿自己嘴裡都是苦的,便好心地道:“莫吃那個了,怪苦的,我讓人給你送幾盤點心來。你也莫坐地上了,姑娘家家的,還是得有個姑娘家的樣兒。”
萌紫玥白了他一眼,嫌他假惺惺,又聒噪,不予置評,仍舊啃着樹皮。
張三覺得她那副天經地義的模樣頗爲礙眼,還待再勸,突然又有喧譁聲傳來:“元朝暮,你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遍?你還未與本公主大婚,便要先納妾?你究竟置本公主於何地?”
“不是這樣的,公主,你聽……”
嘈雜聲漸大,張三擰起漆眉,若有所思地瞥了萌紫玥一眼,“元朝暮?他不會是真想納你爲貴妾吧?”這僅僅是姊姊的拖延之詞,且萌紫玥不是也拒絕了嗎?
萌紫玥瞪圓烏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擺出和阿呆一樣既茫然,又無辜地表情,聲音甜甜地道:“大叔,元朝暮是誰啊?你莫不是老糊塗了,我中了迷心散呀!”
張三氣的吐血,一張俊俏的玉面漲的通紅,這死女人,一會兒喊他瘋子,張三瘋,一會兒又叫他大叔,他有那麼老麼?他也才二十出頭而已,尚未娶媳婦兒呢!
他盯着她猶如春水洗過的黑眸,恨恨地道:“白瞎了一雙好眼睛,長你身上真是浪費,再惹我,有你好看。”話音未落,他怫然不悅地揮袖離去。
氣走了張三瘋,打掃的下人也離開了,萌紫玥跨下臉來,頹廢地往地上一躺,兩手握成拳頭,用力捶地……
福昌公主入住的那間公主房裡一片鬧騰,羽浣霞正在裡面瘋狂地砸東西,噼噼啪啪,稀哩嘩啦的碎裂聲不住傳到門外。
而站在外面的元朝暮低着頭,雖一臉羞愧之色,卻臉色蒼白,兩股顫抖,好像是身體不舒服,在極力忍受的樣子。他低聲不住的解釋:“公主,朝暮知道自己錯了,特來向公主賠罪。並且家父和家母,還有姑父和姑母,也要來向公主請罪,萬望公主恕罪……”
張三在暗影處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這元朝暮的確是生了副潘安貌,氣質也溫潤,不然也不會讓福昌公主對他一見傾心。
可這元朝暮……張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覺得公主真命苦,好好的一個天之驕女,素來都是雍容端莊,心高氣傲的,現下卻被他氣得風度盡失,成了和萌紫玥這死女人一樣的潑婦了。
其實張三的想法一半對,一半不對。羽浣霞之所以這樣憤怒,一半是讓萌紫玥折騰的,還有一半纔是元朝暮的原因。
她修養再好,也是一位說一不二的公主啊,前被萌紫玥折騰的火氣直冒,又被元朝暮要納妾一刺激,就算她是個豆腐脾氣,也忍不住了。
若是元朝暮提出是納萌紫玥爲妾,她也沒這麼大的火氣,因爲她事先就知道元朝暮心裡有萌紫玥,她雖妒恨,雖挖空心思的想要除掉萌紫玥,但好歹有個心理準備了。可此時,元朝暮明着是來向她請罪,實則是希望她同意他納表妹爲妾!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鄭惜霜一直對元朝暮死纏爛打,羽浣霞在選元朝暮爲駙馬時,便調查過了,甚至還派了紅袖和綠釉去將她驅離元府,本以爲鄭惜霜回了鄭府,便會死心嫁人去了。
孰料,鄭惜霜和元朝暮之間竟死灰復燃!
“本公主不同意,堅決不同意!”羽浣霞發了一通脾氣,砸爛了屋子,心裡好受了些,指着一位宮女,陰狠地道:“叫紅袖速來見本公主,我是怎麼交侍她的?駙馬都要納妾了,她居然不早點回來稟報,是何道理?”
“公主,紅袖來向公主請罪。”門慢慢打開,紅袖低着頭,垂着淚,緩緩走了進來,跪在羽浣霞面前。
此時此刻,紅袖真信了那句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受公主之託,再加上公主曾許諾,以後會讓駙馬收她入房。爲此,紅袖對元朝暮身邊的女人,向來是抱着“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無論是萌紫玥,還是鄭惜霜,或是其它想接近他的女人,亦不管她們的目的是什麼,紅袖俱是挽袖直上,打你個沒商量!
然她委實沒料到,不過是一錯眼的功夫,便給那個鄭惜霜鑽了空子,和準駙馬生米煮成熟飯了。
猶記當時,鄭惜霜穿着素白的衣裙,模樣楚楚動人地在遮暮居外面徘徊不去。她一見,心頭火起,俗話說,男要俏一身皁,女要俏一身孝。這女人裝成這副可憐樣,想來迷惑誰啊?她氣沖沖地上前,速度關上院門,表示了不歡迎她進院子的態度。
過了半晌,她見鄭惜霜知趣地離開了,心裡甚是得意。可轉念她又覺得不對勁——準駙馬爲何還未回院子?不會是在半道上,讓鄭惜霜這賤人劫了道吧?
這人啊,真是想好的不靈,想壞事兒,準靈!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前面尋尋。前堂,靈堂,人多的地方,她皆尋遍了,全沒有看到人影。不死心的尋到花園,走到水塘邊,卻看到墨硯的身影。她心裡一喜,墨硯是準駙馬的貼身小廝,有他在,不怕找不到人。
墨硯見她找公子,起先也猶豫了一會兒,但想到公子也只是讓他擋擋外人,免得引起不必的誤會,再加上紅袖是公主的人,兼之又逼的急,他便據實以告了:“公子和表小姐在上面的小亭子裡。”
紅袖一聽,炸了毛,立馬就給了墨硯一耳光,然後氣沖沖的往上面的小亭子跑。隔大老遠,便聽到亭子裡傳來酥掉人骨頭的女人浪哼:“嗯……大表哥,用力,啊……弄死霜兒吧……”那聲音似痛苦,又似極度愉悅。
她還聽到準駙馬喘着氣,不停的說着葷言葷語:“賤女人,**,弄死你,入死你。”
紅袖聽得頭上都上火,一步不停的衝進亭子。甫一進去,鄭惜霜兩條劈的開開的大腿,和她一身白花花的肉色便映入她眼簾。
亭中的石桌上,鋪着鄭惜霜身上的衣物和披風,她赤條條的仰躺於上面,也不嫌冷地慌。準駙馬身上的袍子還在,羅褲卻踩在腳下,正覆在她腿心埋頭苦幹。
兩人邊葷聲浪語不斷,邊吸嘴咂舌,搓乳撫臀。
小小的亭子中盡是**的滋滋聲,那一雙男女,你迎我湊,縱情交歡,春意盎然,讓人血氣上涌。
“賤人,叫你勾引駙馬!”潑辣剽悍的紅袖乍見這個場景,頓時氣血攻心,竟忘了身份尊卑。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對着石桌上的鄭惜霜,劈頭蓋臉的一頓耳刮子,隨後又扯着她的頭髮,提起她的腦袋,往石桌上猛磕。
鄭惜霜上次被元朝藹弄乾,一是破身,二是不喜歡他,完全未體味到男女之事的樂趣。今兒已是第二遭,並不難受,再加上操弄她的又是心上人,滋味自然不同,逐漸品出這巫山**的味兒來,正覺得欲仙欲死之際,冷不防被人暴打。
“啊啊啊!”她猝不及防,再加紅袖下的手又重,她的頭都快被石桌磕破了,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並拼命的掙扎反抗。
反觀元朝暮就比較慘了。
他那次被萌紫玥踢過命根後,又被南風館的小倌折騰,後來,雖然胯下的傷養好了,可自那以後,便時常感到舊傷處隱隱疼痛,即便有顛鸞倒鳳的**,也沒有勃起過。屋中固然有紅袖和綠釉這樣美貌的丫頭,他卻碰都未碰。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爲福昌公主守身如玉,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此刻,他被鄭惜霜在茶裡下了藥,身體正亢奮中,紅袖出其不意地衝了進來,他來不及和表妹的身體分開。表妹的掙扎扭動,將他的分身弄得非常疼,
“痛!”他忍不住發出慘叫,然後不住的“嘶嘶”吸冷氣。他覺得,自己只怕在這方面,真是要坐下男人的病來了。
他們這一番動靜太大,引來了許多前來候府弔唁二公子的貴客的圍觀。故而,事情弄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許多人津津樂道——福昌公主的準駙馬元大公子,在繼南風館之後,又和他表妹不顧天氣嚴寒,公然在亭子裡野合,並鬧得人盡皆知!再次淪爲帝都百姓口中的笑柄,也再次爲大家添了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今,外面只怕都傳開了,也就公主尚矇在鼓裡吧!紅袖後悔不已,覺得自己真是太莽撞了!如果當初能藏着掖着點,也許事情還會有所轉機。
“賤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怎麼不去死?”果然,羽浣霞聽了事情經過後,提腳就狠狠踹在紅袖的胸口,力道又大又猛,一腳便將她踹翻在地,並讓她口吐鮮血。
她怒不可遏,厲聲喝道:“來人,給本公主將這賤婢拖下去,杖刑二百!”
紅袖還未來得及喊救命,便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羽浣霞猶不解氣,恨不得立即將鄭惜霜抓來,將她千刀萬剮,然後丟下油鍋炸了。
但現在這件事已鬧開了,不但元朝暮來向她道歉,便是宣安候府和鄭府也來向她道歉。這些人,一個個名譽上是向她道歉,實則不然,皆是來逼她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他們一致認爲,既然醜聞發生了,便索性讓元朝暮納了鄭惜霜,也成全了她賢慧的好名聲。
真是豈有此理!而那個鄭惜霜更不要臉,據說不但要死要活的,還連鄭府都不回去了,直接在元府住下了,只差公然搬進遮暮居鳩佔雀巢。
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萌紫玥要除掉,這個鄭惜霜也不能留。羽浣霞眼神陰鷙,滿臉森寒,一字一句地道:“來人,擺駕回宮!”
……
是夜,月色明淨,微有小寒風。但守衛張家秘密別院的張三,卻憑着他過人的敏銳直覺,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
他鳳眼一凝,火速換上銀質鎧甲,戴好護心鏡,手一揮,便披上繡着雄鷹的白色戰袍。接過四個隨從扛來的巨大鐵胎弓,大步流星趕到院子裡,威風凜凜的昂首站定。
寬闊的院子裡火把四起,燈火通明,恍如白晝。全副武裝的大批侍衛和弓弩手嚴陣以待。張三微眯鳳眼,盯着一個方向一動不動,聲音清朗遠送:“何方朋友來此,還請現身一見!”
良久沒有迴應。他依舊好脾氣,微微一笑,“若是朋友造訪,張某定備好水酒招待諸位,若是敵人,那休怪張某不客氣了!”
一道筆直俊挺的修長人影,緩緩升上高高的院牆,優雅的輕立於上頭,紅衣若血,長衣蕭蕭,外罩一件黑貂皮大氅。他的身後是半圓的明月,月亮的光芒非常柔和清潤,遍灑他身上,將他襯得宛如暗夜神祗一般,俊美無儔,魔魅攝人!
他的臉在月色中顯得晶瑩剔透,絕美的輪廓沒有表情,亦沒有喜怒。但他的雙眼,即使在夜色中,依舊散發出彷彿水晶般的璀璨光芒,便是連月色,也迫不及待的融進他眸了裡,化成一泓明亮的秋水。
他語聲猶如冷泉輕淌,帶着無窮無盡的盅惑:“張少昊,你要對本王怎樣的不客氣?”
“寶睿王!”張少昊即張三,他訝然地望着來人,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復正常。
他恭敬地向來人行了個禮,然後抱拳道:“九王爺能駕臨寒舍,真是令蓬蓽生輝,但王爺深夜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羽千夜擡眼望向院子裡仰頭看着他的張少昊,語聲淡淡:“張少昊,你少揣着明白裝糊塗!本王可沒那閒功夫和你賣關子,萌紫玥呢,本王來帶她回去。”
對方既然直截了當,顯然是有備而來。張少昊固然知道萌紫玥和九王爺關係匪淺,但他並不認爲九王爺會爲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而大費周章的尋找。再說了,這個別院是張家狡兔三窟中的一窟,不知情的人想找到,無異於走蜀道,難於上青天。
還有,他費盡心機的故佈疑陣,藉着那些詭譎的黑衣人之手,來了個禍水東引——硬是將線索引到易國去了。這種困難重重的情況下,九王爺都能尋來,還來的這麼快,他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說老實話,張少昊其實不願與羽千夜正面爲敵。
他打小臂力驚人,兼之天縱聰明,其父視他爲大將軍府的希望,特意栽培他,花費了許多心血,甚至還不惜送到他到深山絕谷中拜師學藝。而他亦不負重望,不僅文韜武略過人,而且武藝超羣,更將一把巨大的鐵胎弓使的出神入化,罕有人能敵。
這麼多年來,張家上下一直未讓他隨意現身,皆認爲他是張家最後的一張王牌和驕傲。
他雖然一直未和羽千夜正式交手,但就憑羽千夜自小到大,能成功躲過張大將軍府暗中的狂追猛殺,還能逃過皇后和董太師佈置的大批暗殺,你也不能小覷他。
何況,誰都知道,陛下因爲溺愛他,也曾爲他請了不少名師,後來還將三分之一的兵權給了他。而羽千夜,這幾年也慢慢培養出自己龐大的勢力。想憾動他,還真不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的。
這也是張少昊不願與他真正對上的原因——在他來看,應該讓羽千夜先和皇后一派拼個你死我活,張家最後一擁而上,坐收漁翁之利,可謂兵不血刃取得大捷!
但多了個萌紫玥,若怒了身爲貴妃的姊姊,不惜以惹怒羽千夜爲代價,也要抓住她。不過,勝在他們手中有聖旨,是按聖上的旨意辦事,料想羽千夜亦是無可奈何。
張少昊一手擎弓,一手伸出:“九王爺,少昊是按聖旨辦事,望九王爺見諒。來人,請聖旨!”
羽千夜漫不經心地斜睨他一眼,語帶笑意:“你莫不是以爲一張聖旨便能擋住本王吧?當真令人捧腹。”言罷,他幾乎真的低低笑出聲。
他爲人本就生的風華絕代,此時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那眼角眉梢輕輕一瞥,便足以傾倒世人。不說張少昊,便是所有嚴防他攻進來的侍衛們,也癡迷的望着他,弓弩手甚至不忍將箭頭瞄準他。戰意萌退,殺機消失。
一陣寒風掠過來,他紅衣蹁躚,人似謫仙。張少昊卻感覺風的涼意,一瞬間清醒過來。想他也是人人稱讚的美男子,卻反而看羽千夜看呆了,說出去都沒臉見人了。他重振精神,一字一句地道:“九王爺,難道你想抗旨。”
聞言,羽千夜微斂眉,目似寒冰,一股凜洌的殺氣驟然漫延開來,竟激起人們心底潛藏的恐懼。他緩緩擡起右手,霎時好似雲聚風來,輕聲道:“逆我者,亡。”這時,明月竟被烏雲遮住,微微的寒風漸生呼嘯。
說時遲,那時快,張少昊鳳眼一眯,手指倏地一動,一支閃着幽冷寒光的黑羽箭,帶着尖銳的破空之聲,“嗖”的向羽千夜射去,其勢如電,速度快地無以倫比。
羽千夜擡眸看了他一眼,箭矢帶着風聲越來越近,他微擡手,那隻殺氣騰騰的箭,便莫名其妙地落在他玉雕一樣的掌中。
院中張家的侍衛皆心中發寒——三公子射出的箭,至今還未有一人能逃開!
張少昊心驚的震驚不比任何人少,他太瞭解自己的臂力和箭法了,何況,方纔他爲了一舉消滅這個張家的心頭大患,幾乎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卻落得像兒戲一樣的下場!他孃的,羽千夜,你真是太欺負人了!
羽千夜輕搖那支箭,語帶散漫:“還你!”話落,他紅如火焰的袍袖一揮。
一股狂風挾着雷霆萬之勢鈞,向院中衆人襲來。
張少昊鐵胎弓一揮,打落襲向自己的箭。驀然,院中響起了此起彼落的慘呼聲,他一怔,就見狂風過處,無數侍衛和弓弩手還未來得及出手,便血肉翻飛,身首異處。
羽千夜的目光掃過張少昊,僅是淡淡的,漫不經心的,不是看,彷彿這世間,根本沒有任何的人和事物值得浪費他一眼。他僅是右手輕擡,袍袖一揮,源源不斷的內息便化爲狂風,這股狂風被他斂聚着,無堅不摧!
張少昊長這麼大,甚是自信,極爲驕傲,可他第一次覺得無力,他還以爲羽千夜的實力與他在伯仲之間,卻沒料到差距卻這麼大,“大家是不是小瞧這傢伙了?這樣的他,凡人真的可能戰勝嗎?”這人不是人,絕對是神,你若與他爲敵,再強的人也只能像螻蟻般卑微渺小。
羽千夜卻只是立在牆頭,偶爾揮一揮衣袖,那瀲灩的紅光一閃,便聽見慘號無數,而那股內息竟漸漸向張少昊逼近,似欲將他碾成肉泥。
張少昊臉色遽變,帶着身邊的近衛加速往後退去。但那股內息凝成風,殺氣逼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正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傳來幾道響亮的聲音:“殿下,屬下們將這院子只差掘地三尺了,並沒有發現姑娘的人影。”
剎那間,漫無邊際的殺氣和壓力驟消,風也漸漸平息,院子裡躺滿了死屍和血漿。張少昊逃過一劫,胸口劇烈起伏,玉面少見的難看,這樣的武功修爲,他年紀輕輕是怎麼辦到的?自已恐怕一生都是望塵莫及。
難怪他孤身一人敢現身牆頭,吸引他們全部的兵力,原來早安排了麾下部衆地毯似的在搜院子。若是萌紫玥真的還在這裡,豈不是早被他尋到了!真是個奸詐的傢伙!
羽千夜望着張少昊,雙眸無波無痕,語聲柔的好似能滴成水:“你們將她藏到哪兒去了?”
他擡手,突然凌空揮出一掌,速度快如閃電,張少昊避之不及,當下肩頭中了一掌,他悶哼一聲,忽然就地一滾,堪堪避開隨後而至的另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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