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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宮的宮人,看到禾生都很高興。

德清宮與平陵王府是一家,除了德妃,禾生便差不多是他們的第二個女主子,以後德清宮的前程還系在平陵王身上。

這位備受寵愛的側妃娘娘,得好生捧着。

禾生從雲州帶了小禮物,一路分發下去,衆人很是受用。

重要的不是禮物,是這份心意。

能被主子惦記着,得是多大的恩賜。

德妃正在練字,見她來了,放下筆,吩咐宮人將宣紙裱起來。

禾生看一眼,直誇:“好字。”咦一聲,又道:“好像和王爺的字有點像。”

德妃從桌案後走出來,笑容頗爲得意:“灝兒幼年學字,是我教的,後來才由國子監太傅教導。”

她將筆拿給禾生,“你也來寫一個。”

禾生有些不太好意思,硬着頭皮上。

想來想去,寫了個一個灝字。

當初學寫字,王爺第一個教的,就是他的名字。

這個字筆畫多,她練習得勤奮,寫出來倒是清秀雋逸,別有一番風味。

德妃點點頭,“寫得好。”

拿起她的宣紙,和自己一比較,雖然字體不同,可行書之間,倒有種異曲同工的妙感。

一家三人,寫出的字倒是相似的。

德妃捧了她的宣紙,讓人一併裱。拉了她的手往內殿去,問一句:“和灝兒在外面玩的好嗎?”

禾生點點頭,將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說一遍。

她聽王爺說過,婆母最喜歡聽鄉土人情的見聞,用婆母的原話來講,就是——“待在宮中無緣去,聽一遍,就當做是自己也去了一遍。”

每次沈灝從外地回來,必做的事情,便是進宮陪德妃說會話。

母子兩人雖然不能觸碰,互相不善於表達各自的感情,但血濃於水,感情還是很好的。

想起了沈灝不能暈女子的事情,德妃又是一聲嘆。

有生之年,她還是希望可以和沈灝像一般母子那樣相處。

隔壁宮的淑妃就很好,三殿下雖然頑皮愛玩,但隔一段時間,就往宮裡跑,三殿下這麼大的人了,淑妃天天把他當小孩子一樣。

前兩天她還看見淑妃爲沈茂梳頭束髮。

雖說有點膈應,但她卻是羨慕的。

自從沈灝得了這個毛病,她一次都沒有抱過他。

做母親的,不能抱自己兒子,得多難受。

禾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去牽德妃的手,手心貼着手心,眼睛一眨一眨:“婆母,王爺常常牽我手,進宮前還緊牽着不放,這雙手,王爺碰過,現在婆母也碰過,就當是婆母和王爺握手了。”

說畢,她向前一伏,輕輕抱了抱德妃:“王爺也抱過我,我抱婆母,這樣婆母就相當於和王爺擁抱了。”

德妃眼睛一酸。

拍拍她的手背,愛憐地撫禾生的臉,道:“我說過,你是個好孩子,果真沒有看錯人。”

禾生咧嘴一笑,明眸皓齒。

德妃命人拿時下最新的點心樣子,包了許多,讓她帶回去吃。

一說到點心,禾生想起一事——她從雲州回來,給婆母也備了許多東西,其中就有名叫月半的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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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酥內嫩,特別好吃,甜甜酸酸的,是用異國特有的果子做成陷,外面包一層面皮,油炸製成。

她特別喜歡吃,可以一口氣吃十個。

獻寶一樣將甜點捧上,期待地看着德妃。

要是婆母也喜歡吃就好了。

德妃還沒伸出手,旁邊的是蕊出聲提醒:“宮中規矩,外來食物,需得驗過之後,才能吃。”

禾生一愣,她倒沒想到這茬。

德妃卻伸手拿起一個,徑直往嘴裡送,道:“我自家兒媳送來的,要驗什麼?”

禾生有點感動。

“好吃嗎?”

德妃點頭,“這東西我喜歡,宮裡沒有的,難爲你能挑出這東西送我,有心了。”

一盞茶吃完,一頓點心用完,德妃開始問正事。

“你和灝兒一天幾次?”

禾生正在喝茶,差點噴出來。

……婆母也太直接了。

德妃揮手,是蕊捧上一本畫冊,拿過翻開一看,簡直要羞死人。

德妃淡定地很,指着畫冊道:“你和灝兒既然已經夫妻,就沒有好羞的,這畫冊上描的都是些容易受孕的姿勢和方法,你拿回去好好看。”

她頓了頓,想起以前賜禾生春-宮圖的事,又道:“他若再說這是不正經的東西,你也不用怕,儘管找我,我去訓他。”

……王爺肯定會很喜歡這畫冊。

德妃見她沒有答應,湊過來又將問題拋了過來。

禾生羞得臉通紅,細着聲道:“很多次。”

德妃放心一笑,末了,不忘交待一句:“他憋了這麼多年,難免激動了點,你受罪了。”

禾生埋頭,臉紅得幾乎滴出血。

出了德清宮,正準備出宮,迎面撞見皇后宮中的綠瓶前來相迎。

是蕊一愣,見禾生被綠瓶請走,立馬去回稟德妃。

德妃眉頭一皺,皇后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你悄悄地派幾個小太監,去皇后宮前盯着,一有動靜,馬上來稟。”

半個時辰後若禾生還未出來,她便親自去要人。

這樣寶貝的媳婦,可不能任由皇后揉搓。

是蕊應下。

禾生跟在綠瓶身後,心裡敲起小鼓。

皇后娘娘爲何要找她?

試探着問了問綠瓶,綠瓶倒是大大方方地答話:“今日是側妃娘娘大婚後,第一次進宮,就算皇后娘娘不來請,按禮數,你也是該去給娘娘請安的。”

是在說她不懂禮數了。禾生低着頭沒說話,心想,要真是禮數的話,婆母那麼嚴謹的一個人,肯定會提醒她的。

婆母沒有說讓她去給皇后請安,那就是不礙事了。

到了皇后宮中,禾生想起那晚被掐下巴的事情,莫名有些緊張。

不同地是,這一次皇后十分熱情,笑容洋溢,跟前幾次見到的時候,截然相反。

禾生順着綠瓶的話,給皇后賠罪請安。

皇后連忙將她扶起來,說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狠狠瞄了眼綠瓶,綠瓶一愣,隨即自己掌嘴。

皇后含着笑,問:“向來只有主子訓奴才的,哪有奴才說主子的,往後誰敢在你跟前說半點不是,只管同我講,我定不會輕饒。”

禾生心中一咯噔。

……皇后這變化,太詭異。

她自認沒有人見人愛的本事,不過短短一時間,皇后爲何態度變化這麼大?

禾生想起沈灝教她的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依皇后娘娘的身份,大不可不必討好她這個小小的側妃。

所以說,皇后娘娘的意圖在王爺身上?

自從跟了沈灝之後,她腦子就轉得快了。除了在他跟前笨一點之外,在其他人跟前,只要不是特別繞彎彎的那種,她倒看得比從前清楚了。

禾生禮貌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皇后道:“過幾日將有一年一次的內命婦訓話,你算是今年新晉的,必須來。”

禾生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福禮:“謝娘娘提醒。”

皇后命人拿了兩大箱寶盒,裡面裝滿綾羅綢緞和珍珠寶石,珠釵衣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揀了幾個小太監和婢女,送她出宮。

走前,還親切地握着她的手,笑容盈盈:“多來看看你婆母。”

禾生下意識以爲她說的是德妃,後來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自己。

……她又不是太子妃,哪敢喊皇后婆母。

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甜甜一句:“是,皇后婆母。”加了個皇后兩字,就挑不出差錯了。

回了府,沈灝正好從外面回來。

兩人在府門口相撞,一天沒看到他,她開心地提裙跑過去,衝進他的懷裡。

蹭蹭他,嬌滴滴道:“今天可想你了。”

沈灝拂拂她的頭髮,才一天未見,小阿生就這麼想他了。

果然是小別勝新婚。

他看了看宮裡挑出來的箱子,大手牽起她往府裡走,問:“母妃真疼你,又賞了一堆東西。”

禾生拉着他手晃來晃去,像一隻看見貓的魚,就只想往前多蹭幾下。

“即使婆母不賞東西,也很疼我,誰說一定要賞很多東西才疼的?”她努努嘴,指着左邊的箱子道:“這邊是皇后賞的。”

沈灝好奇問一聲:“皇后?無緣無故地,她爲何要賞你東西?”

禾生搖搖頭,裝出說悄悄話的樣子:“不知道,但我覺得她肯定沒安好心。”

沈灝捏她下巴,笑意深邃:“上次皇后瞅你樣子,瞅出了印子,你不還說她不是故意的嗎?”

禾生躲開他的手,嬌嗔:“這次不一樣,她對我好,我覺得不安。我沒有什麼值得皇后討好的東西,別人若想巴結我,肯定都是因爲你的權勢。但她可是皇后,難不成還想依仗你的權勢麼?這麼一推,她所以肯定是在打你的主意,另有圖謀。”

沈灝欣慰至極,親親她的小嘴,得意道:“我的阿生,終於變聰明瞭。”

禾生仰頭抱住他脖子,回以親吻:“那是,我可是王爺親自調/教出來的人。”

沈灝心頭一動,抱起她,“既然說到了調/教,那正好讓爲夫試試最新的御妻術。”

禾生想起德妃給的畫冊,“王爺有御妻術,我也有御夫術。”

沈灝哦一聲,眉頭一揚:“那我們就來切磋一二——”

兩人翻雲覆雨,做完之後睡了會,醒來之後,天色已晚。

沈灝抱着她,彼此間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這樣的日子真好。

禾生問他:“王爺,你最近有什麼心願嗎?”

沈灝將頭抵在她肩膀,仔細想了想:“剛帶你回望京那會,我天天想着如何討你芳心,總是想,如何有一天,你也喜歡上我,該多好。”

禾生背對着他,反手握住他的肩膀,“這個心願早就實現了。”

沈灝沉思片刻,道:“下一個心願嘛,就是想和你生孩子。”

他的語氣裡有試探,似是很在意她的迴應。

以前同她討論過生孩子的事情,她說怕疼,當時他也是笨,還舉了個麗妃生孩子生了足足六個時辰的事,她聽完後,就更怕了。

禾生在是想生男孩還是生女孩好。

沈灝見她不說話,以爲她不願意,嘆一口氣道:“阿生,要不以後都備碗避子湯吧?”

等她做好準備了,再要孩子。

禾生一聽,從榻上起身,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地,爲何讓我喝避子湯?難道王爺說要孩子是騙人的嗎?”

她語氣有些委屈。

沈灝慌了神,將她攬在懷裡,細細解釋。

聽完了原因,禾生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他了。

有些不好意思,討好似地將頭埋他胸前,語氣堅定:“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個孩子。”

沈灝親親她的額頭:“比起孩子,你更重要。”

禾生晃頭:“你沒有子嗣,以後要奪位,根本站不住腳。”

涉及到這麼現實的事情,她說得沒有一絲隱攔之意。

沈灝小心翼翼問:“你想要我當聖人嗎?”之前她一直不喜歡皇宮,他都知道的。

禾生雙手撐起來,按在他肩膀上,認真道:“只要你想,我就想。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做什麼儘管放開手,我雖然沒有孃家外援,但至少沒有不知好歹的母家人給你拖後腿。”

自從她與他在盛湖相遇,裴良解釋他的暈症之時,她便清楚地知道,沈灝接近她,一開始肯定有部分原因是因爲子嗣。

到後來他帶她回府,告訴她他是平陵王,她就更加確定了。

但她沒有挑明。

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何必斤斤計較。

現在他滿心眼都是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再說了,他曾當着聖人面,說他寧願不要子嗣只要她。

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

她拾起他的手,握在心窩處,“你想要幾個孩子,我就給你生幾個孩子。”

他一愣,看着眼前的人兒,覺得自己何其有幸,竟能得到她這樣好的人。

溫柔地親上去,“可是生孩子會很痛的。”

禾生嘻嘻一笑,“王爺說過,以後生孩子,我要是痛,就只管掐你,兩個人一起痛,痛苦就可以分半啦。”

“好。”沈灝心滿意足地推倒着她。

與之前強烈的羞羞事不同,這一次他格外溫柔,連動作都慢了許多。

沒有孩子之前,她就是他的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她就是他的大孩子。

總之疼娘子是要擺在第一位的。

到了女訓之日,一大早地,皇后就派人來接她。

進了宮,直奔賢德宮,今日的女則訓話,來的人不多不少,約莫三十幾人,大多是一年內新結親的內命婦。

禾生剛走進去,衆人的視線便被吸引了過去。

成親之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穿素的。

她正式是平陵王府的人了,舉止之間都代表着平陵王府的臉面,自當是要精心打扮的。

休沐之日,沈灝會爲她描眉,平時他去上朝,也會將她隔天要穿的衣裳和戴的珠釵全部備好。

當禾生穿着一身沈灝搭的衣裙,走出去時,很是驕傲。

她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衆人紛紛走過去,打量她一身裝扮。

禾生的交際手段,比最初進平陵王府時,強了許多。

話在精不在多,三言兩句,就將周圍的人打發了。

皇后一眼望見她,揮手招她過去坐。

親自遞了一本《女則》到她手上,柔聲囑咐道:“有不懂的,儘管問我。”

禾生笑着謝恩。

聽了一個時辰,實在無聊。望望其他的內命婦,大多也是面容呆滯。

哎,沒辦法,只能再忍忍。

禾生開始在腦海裡想以後生孩子的事,描着自己相貌,和沈灝的相貌,拼湊在一起,努力描出孩子以後的樣子。

想着想着,不知怎地又想到了被裡翻紅浪的事。

當即一羞。

自己竟然在這種場合想這樣的事。

害臊得滿臉通紅。

旁人注意到她的異樣,見耳根子都紅了,問一句:“平陵王妃,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跟皇后說說,叫太醫來。”

禾生趕緊擺手,止住自己的心神盪漾,“不用。”

都是王爺害的,回去要讓他好好——伺候她。

許是察覺到大家的疲憊,皇后拍手喚人,道:“每年女訓,除了讀《女則》之外,還有件重要的事。依照規矩,宮中得爲各位夫人王妃作畫,以保留存籍。”

太監領着廊閣中直進來。

皇后指着廊閣中直道:”這是新來的王大人,擅長各種畫法,尤其是人物像,別人要一個時辰才能描完,他只需半個時辰,而且還描得惟妙惟肖,旁人都比不上的。”

衆人一嘆,對作畫的事倒是很感興趣。

禾生坐在最前排,擡眼一望,愣住了。

這不是三殿下府的門客嗎,怎麼跑宮裡來當廊閣中直了?

衛錦之輕落落地往前一步,雙手交叉,彬彬有禮,“見過各位娘子。”

他知道她就在跟前,可他不能去看。

他怕自己的目光太過複雜。

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他若瞧了她,定要惹人非議。

衆人回禮:“大人好。”

皇后指着案上的點心果子,吩咐衛錦之:“王大人,先讓衆位夫人王妃瞧瞧你的畫功。”

衛錦之應下。

不到一刻的功夫,他描好了,放下筆,親自捧着遞給皇后。

皇后讓小太監捧着,給衆人看。

衆人都道好。

傳到禾生面前時,他正巧站在不遠處,聽得她嘴裡輕輕吐了個“好”字。

當即喜得心花怒放,袖子底下的手,狠狠掐自己一把,才能止住面上笑意。

皇后道:“今日作畫,人數太多,爲了不耽誤衆夫人的時間,特令王大人依次至各人府上作畫。”

衆人應下。

經過禾生身邊時,衛錦之屏住呼吸,不敢正眼瞄,小心翼翼地假裝風迷了眼睛,以袖遮目,側着餘光去瞧她。

面色紅潤,精神氣十足。

看來她過得很好。

過得好就行。

女訓結束後,皇后將禾生留下。

問了些平常生活的瑣事,禾生一一對答。

一時無話。

皇后有些不耐煩,平日裡都是別人說好話討好她,哪有她說話討好別人的,這側王妃未免太不識好歹了。

難道不應該上趕着和她這個皇后娘娘搭話嗎?

禾生端坐着,靜靜地去瞧皇后。

她可不敢跟皇后搭話,萬一不小心說錯了,皇后揀出錯來怎麼辦?還是本本分分的,皇后問什麼,她就說什麼。

老實守規矩,總歸是不會錯的。

皇后突然問:“二殿下同你,平時定是如膠似膝吧?”

禾生一愣,生怕她拿沈灝發作,答道:“比不得娘娘與聖人。”

……這話就有點微妙了。

皇后一噎,硬撐道:“我與聖人,自當爲天下夫妻的表率。”

禾生應一句:“娘娘說的是。”

若天下夫妻都同皇后與聖人這般,離心離德,貌合神離,那真當是要天下大亂了。

皇后又問:“二殿下年輕氣盛,府裡就你一個人,怕是應付不過來。”

說的是那檔子事。

禾生聽出來這話的意思,敢情是想往府裡插人呢。

當即婉拒:“王爺嚴於律己,從不放縱自己,娘娘大可放心。”說的……當然是胡話。

她的夫君,是她一個人的,別人誰也別想插/進來。

皇后沒說什麼了,揮揮手讓她回去。

禾生剛出宮殿,皇后就將綠瓶傳了來:“去,儘快選十幾個貌美的侍女,精心調/教過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