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塵稍作沉吟,忽道:“你說兇山上有解溫娘毒症的藥草,莫非是在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呢?兇山十榜傳說是一回事,不代表兇山只有這點玄機吧?我保證到達山頂後她的毒症就會消除,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白鳳隱回答得模棱兩可,擡腳繼續望前走去。
想要到達被十萬大山圍繞的兇山,路途也不是那麼好走。白鳳隱等人花了三天時間也僅僅翻過四座山,而距離兇山所在中心地帶尚有雙倍於此的距離。
比之前在冰火海要好的是,十萬大山中林木茂密、鳥獸衆多,小溪山泉涔涔流淌,野果野菜隨處可見,乾糧和水都已經消耗一空的他們,無需像前幾天在天絕大漠時那樣忍飢挨餓了。
不過也有一些其他麻煩。
不管傅溫娘是真是假,此時的她就是個從沒經過風浪的小家碧玉,難以適應長途跋涉不說,風餐露宿中求生的技能更是一點都沒有。
容定塵和白鳳隱倒沒問題,大半生都在東奔西跑的他們有着極強適應能力,特別是白鳳隱,掏個鳥蛋、烤個野味兒的功夫,絲毫不比她刻薄傅溫孃的功夫差。
而容蕭寂的功夫就更厲害了,用他自己帶着一股子村夫味兒的土話說就是……
啥都不會,啥都能吃。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四人解決吃喝問題十分容易,只需要白鳳隱和容定塵兩個就行。然而實際情況很複雜:白鳳隱和傅溫娘互爲看不慣,白鳳隱不肯把弄來的東西分給傅溫娘吃,傅溫娘也態度堅決地不肯吃她弄努力來的食物。
如此一來,傅溫娘能夠吃的東西,也就只能依靠容定塵了。
容定塵在九幽行走江湖時沒少過櫛風沐雨的日子,辨認無毒野菜、尋找能吃的野果他都很擅長,每天只需出去轉一圈就能帶回一堆野果野菜,足夠傅溫娘填飽肚子。
可是那些清湯寡水的野菜野果似乎並不能滿足傅溫孃的胃口。
第五天,已經連續吃了十幾頓野菜野果的傅溫娘終於忍不住,咬着嘴脣輕輕扯了扯容定塵衣袖。
“定塵哥哥,不可以獵一些兔子、山雞之類的回來嗎?我……我吃不下野菜了……”
傅溫娘說得可憐兮兮,容定塵聽着也覺得有幾分虧欠,卻又無可奈何:“很快就要到兇山了,再忍幾天。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回去後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傅溫娘乖巧地嗯了一聲,目光卻不由自主偷偷瞟向幾步之隔的篝火。
篝火前,容蕭寂緊挨白鳳隱坐着,滿懷期待的目光正盯着火上燒烤的魚,以及一隻散發着濃郁香氣就快烤好的兔子。
深深一嗅,鼻子裡滿是美妙的肉香。
白鳳隱是個吃不慣素食的主,況且她現在身懷六甲卻終日奔波,最需要大量進補來維持體力,所以每一頓飯都少不了肉。好在她很瞭解如何設置陷阱、如何捕獵野味,在這方面的技能足以高傲地碾壓碾壓野菜教主容定塵,看着傅溫娘每天偷偷凝視烤肉滿臉呆滯的表情,更是心裡胃裡一起得意。
發覺傅溫娘又在偷看,白鳳隱故意從烤肉上撕下一條,捏碎幾塊鹽巴撒到上面,親自遞給容蕭寂:“來,蕭季,嚐嚐今天的味道怎麼樣。路上我找到了幾片香葉,烤的時候用香葉塞到裡面,味道會有很大不同。”
容蕭寂早就盼得望眼欲穿,連忙接過肉塞進嘴裡,狼吞虎嚥落入腹中。
“好吃好吃好吃!果然鳳隱的手藝是最棒的!”容蕭寂滿眼都是幸福,不忘撕下一塊肉送到白鳳隱嘴邊,含糊不清道,“你也吃啊!你和小寶貝兒都不能餓到。”
白鳳隱接過肉,慢條斯理一點一點撕下,優雅而炫耀地送入口中。
一路上,傅溫娘對肉乾的依賴性很強,乾糧並沒吃幾口。現在肉乾沒有了,容定塵擅長的生存之道中有沒有狩獵野味這一項,偶爾抓到兩條魚似乎並不能滿足傅溫娘對肉的渴望。
這些她都看在眼裡,想在腦中,記在心上。
能折磨傅溫孃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啊!
被白鳳隱刻意舉動刺激到的傅溫娘臉色隱隱發青,咬緊牙關起身,一聲不吭遠遠躲開,眼不見爲淨。
容定塵看着傅溫娘嬌小背影,略略一皺眉,回頭看白鳳隱:“你是怎麼獵鳥獸的?此處鳥獸十分精明,要想捕捉並不容易。”
“萬法有道,找到規律自然就知道怎麼打獵了。”白鳳隱說得模棱兩可。
“具體說。”
“想學?可惜,我現在不想教你。”
見她擺明故意欺負傅溫娘,容定塵臉色有些冷,伸手就去拿篝火上的烤肉。容蕭寂眼疾手快一把將烤肉一開,當成寶貝似的護在懷裡。
“怎麼着,拜師不成功就改成搶了?”白鳳隱嗤笑一聲,“堂堂殞王不會打獵,竟要從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和皇帝嘴裡搶食物,說出去不怕被全天下人笑話嗎?”
容定塵面無表情:“天下笑我又如何?爲了溫娘,屠盡天下我也不介意。”
這般癡情看在白鳳隱眼中,無疑又是一次不亞於撕心裂肺的摧殘。
眼神微微一黯,白鳳隱瞬間沒了興致,伸手要過烤肉切開一半丟給容定塵:“肉是給你的,你要分給其他人我也管不着。不過拿了這肉,你便欠我一次人情。”
容定塵解下肉轉身就要走,擡起腳後卻又有些遲疑,微微側頭,聲音清淡:“欠你的,回去之後百倍奉還。”
“肉你可以還得起,其他的呢?”白鳳隱恍恍惚惚呢喃一聲,不知道他是否聽見。
他欠她的幸福,欠她的一世相伴,他要如何償還?
“不覺得你對小侄子太心軟了嗎?”容蕭寂搔了搔耳朵,拿下烤魚遞到白鳳隱面前,嘟嘟囔囔道,“爲了個女人放下身份跑來和人家搶食物,這可不像是小侄子能幹出的事。怎麼看他對那女人都是傾覆了所有……當然,小侄子以前對你也是一樣。我最討厭那樣的小侄子,根本競爭不過他嘛!不過現在好了……”
他的話,白鳳隱只當沒聽見,低頭心不在焉剔出魚肉裡的細刺。
半隻魚還沒挑完,容定塵突然步履匆匆返回,白鳳隱有那麼一剎期盼認爲,也許是他恢復記憶了。
然而……
“你對溫娘做了什麼?”
他只是死死捏住她肩頭,疾聲厲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