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十爲一……共享……什麼受術……”夏班滿臉苦惱,眼巴巴看着二人,“王爺,王妃,還能再簡單一點嗎?我、我實在聽不懂……”
放在平時,夏班的蠢鈍早就招來白鳳隱的白眼,以及容定塵的嘲諷。
然而這一次,無論是白鳳隱還是容定塵,誰都笑不出來,只有凝重與擔憂。
“簡單說來,就是要把一個人的命軌與要救的人結合,用這個人的餘生來承擔兩個人的生命。打個比方,假如你剩餘天壽是五十年,那麼折十爲一就是五年,再與慕染均分,也就是說……你們最多還能再活兩年半,之後會一起死去。”
白鳳隱的解釋再簡單明瞭不過,夏班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愣怔。
這禁術的結果,的確很可怕。
一個人能活多少年?據他所知,他認識的年紀最大的老人不過九十多歲,而他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最多最多還能再活上七十年。七十折去十倍,那就只剩七年,再與林慕染各分一半……
饒是他壽命再長,兩個人廝守的時光,最多也只有三年。
換句話說,這個禁術的代價是,用他餘生,換來林慕染短暫三兩年的餘蔭。
容定塵看得不忍,嘆息道:“這禁術施行條件十分苛刻,必須要命軌無阻且足夠長的人做爲承擔者才行。鳳隱醒來後推算過你的命軌,倒是可以滿足那些條件。不過你要想好,你還有大把年華可以揮霍,一旦應承下這個禁術,那麼最多也只能再活兩三年。值或不值,你還是仔細考慮考慮吧。”
夏班神色茫然,看看白鳳隱,又看看容定塵,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確定,這兩個人不是在拿他開玩笑。
捨棄餘生,換與心愛之人相守三年,甚至更短,值得嗎?
這個問題正是白鳳隱所憂慮的,她也是與容定塵反覆思索之後,才艱難做出決定把這禁術告訴夏班。
畢竟,愛情始終難以捉摸的東西。愛得熾烈之時,誰管什麼性命前途?只求轟轟烈烈、執手相望,哪怕沒有天長地久。然而世間太多變化,多少曾經誓言相愛的人反目成仇?又有多少自以爲能夠經歷滄海桑田的真愛,隨着時間流逝灰飛煙滅?
到那時,付出的人是否會後悔?
白鳳隱最是揪心……林慕染是她生死與共的姐妹,關係不必多說;夏班是個爛好人,好到連她都不忍心傷害,讓他犧牲自己的壽命,她同樣於心不忍。
“夏班,給你一天時間回去考慮。之後無論你做出的決定是什麼,我們絕不干涉,全憑你自己決定。”容定塵道。
夏班坐在凳子上,失神沉思。
不過那只是很短暫的時間而已,不等容定塵第二次開口催促,他已經作出決定,毅然而決絕,笑容明亮。
“能和慕染同年同月同日而死,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那一剎,白鳳隱的心都要疼碎了。
兩個好人,兩個她最喜歡的朋友,能夠陪伴她和容定塵的時光,從今天開始只剩下短暫倒數。
“夏班……”深吸口氣,白鳳隱勉強擠出笑容,面色溫柔,“給我一天時間準備,明天我就爲你和慕染施行禁術合併命軌,好嗎?”
“王妃身子弱,本該好好休息纔對,真是……真是抱歉了……”夏班羞澀撓頭,又恢復成那個敦厚呆愣的男人。
“夏班,你先回去休息,這幅模樣哪來的精神照顧林二?”容定塵用力一按夏班肩頭,“鳳隱也要休息一下,一切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說吧。”
夏班點頭離去,白鳳隱和容定塵對視,眼中皆是一片感慨。
“沒想到夏班對慕染如此用心,他該早些表明纔對,也免得慕染一直以來委屈心酸了。”白鳳隱披上衣衫,面上仍有病色未退。
容定塵笑笑,有些寂寥:“夏班是個木訥又過於善良的人,他不肯名訴心跡,大概是怕自己的身份連累林二。你要明白,在此之前,長門司的口碑……”
“我當然明白,那時候我也挺討厭你們長門司的,包括你。”白鳳隱翻翻眼皮,伸手一指妝奩,“幫我。我不能就這麼披頭散髮出門。”
容定塵眉梢一挑,雙臂交抱:“出門?就憑你這幅軟腳雞德行,還想出門?老實在榻上躺着,別逼我來硬的。”
“禁術!那可是禁術!好歹我得準備一下吧?”白鳳隱一聽,立刻炸毛,抓起枕頭就朝他丟過去,“容定塵我告訴你,別以爲我犯了點兒小錯誤,你就想一輩子都拿這個威脅我!我纔不吃這套!”
容定塵笑了一下,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容轉瞬即逝。
白鳳隱所說的一點兒小錯誤,指的是操勞過度導致小產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她的精神頭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她的話明顯是在說,這件事是她的錯。
不過容定塵並不急於開解她的心結,把她抱到妝奩前,仔細爲她梳理一頭青絲烏髮。
“風南岸和我哥……他們兩個還在嗎?”白鳳隱忽然道。
“一早就把他們趕走了。我們的事,不該有外人插手,否則你又要分心了。”
白鳳隱對着鏡中看向自己的容定塵伸出大拇指。
夏班、林慕染和竇天斌所遭遇的不幸,讓她意識到自己極有可能牽連身邊的人也遭遇麻煩,所以她並不願意讓風南岸和雲疏醉也捲入亂局之中。好在容定塵對她十分了解,不等她開口,就把一干人等都趕了出去。
看似無情,卻是最重情的人。
被趕出宅院的雲疏醉和風南岸還帶着竇天斌這個小尾巴。三個人打算先回穎陽王府避避風頭,畢竟竇天斌還是朝廷追捕的對象,不能公然拋頭露面。
“南岸,你對帝都和朝廷最熟悉不過,有沒有什麼想法,任何能幫上鳳隱忙的都可以。”
面對雲疏醉的詢問,風南岸若有所思:“你也聽見街市上百姓們的談論了,太子因爲妄圖行刺皇上奪取皇位而被皇上親手斬殺,這就意味着左靖樓已經徹底把持朝政。如今想要和他對抗,比過去困難上不止千百倍。長芸郡那邊,我們肯定幫不上忙,而朝廷這邊……其他皇子的才智,定然鬥不過左靖樓,可能很快就會遭遇和太子同樣命運。那麼我們能寄予期望的,就只剩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