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鮑順開口要求放白鳳隱離開,那些已經被突然現身的鬼帝嚇到的江湖人士,自然不願再多生事端:已經知道結盟將不復存在,打着替天行道的旗號追究下去又有什麼用呢?
不得理,也不得好處,沒了玉雪山莊這一主要戰力,更是不得優勢了。
鮑順態度轉變讓白鳳隱的心落下了,緊繃的雙肩緩緩鬆懈。
容定塵握着她的手,望着那些議論紛紛逐漸散去的人羣,忽然開口:“朝廷之亂,必不會牽涉到中州江湖。唯有有人打鳳隱的主意,九幽和我纔會出手還擊。”
剛剛要離開的江湖人士們又停住腳步,紛紛回頭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看在鮑大俠面子上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還沒完沒了的是嗎?”
“只是提醒你們一句而已。”容定塵鎮定自若,“之前被九幽清掃那些門派和江湖人士,都是曾經對鳳隱出手,又或者企圖得到她,利用巫族秘術來達成不可告人目的的。那些人,死得不冤。只要你們不效仿那些該死的人,九幽不會主動進犯,當如從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
各門派江湖人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忐忑中奇妙地混着幾分安心。
正如容定塵所說,被九幽打壓甚至滅門的那些門派,都是一些參與了討伐白鳳隱行動以及覬覦她巫族血脈的勢力,九幽有理由殺他們,叫不得屈。
作爲場面上最有資格代表衆門派發言的人,鮑順勉強打起精神:“自打百年前破月閣隕落後,中州武林的確一直是表面安穩背地裡動盪,不少門派心懷鬼胎。我鮑順不會說些漂亮話,但始終堅信一個理字。既然你們九幽說不會牽連無辜門派,那我們就暫且相信,倘若日後發現你們還在胡作非爲,今日之聯盟,終將再聚!”
容定塵長身而立,眉宇淡然:“悉聽尊便。”
該說的話都說過,兩方隔着傅輕雪的屍體稍作對峙,短暫沉默。
白鳳隱有些不解,輕輕拉了拉容定塵衣袖,小聲道:“他們怎麼還不走?”
“這是人家的地盤,要走也是我們走。”
“哦。”白鳳隱轉身,朝一羣江湖人士揮了揮手,“沒事了吧?那我們走了,諸位留步。”
“……”
一羣江湖人士眼看白鳳隱半掛在容定塵身上離開,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共同認識。
鬼帝好像娶了一位了不得的瘋女人……
才一離開各門派集結的駐地,白鳳隱立刻一竄老高,興奮地揪着容定塵上躥下跳:“居然成功了!成功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嘛!事在人爲,纔沒有什麼絕路呢!天佑我也!”
容定塵並不反駁,只是寵溺一笑,將她禁錮在自己臂彎下,卻莫名地帶着一股悵然氣息。
“你這是怎麼了?丟錢了?”白鳳隱撇嘴。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容定塵似不經意回頭望了一眼,“玉雪山莊……我與傅家頗有些恩怨,如今傅輕雪死了,總覺得……嗯,趕緊回去吧,宗主肯定等急了。”
離開長芸郡大半天,返回郡內的二人讓裴少卿終於鬆口氣,緊張面色徹底舒緩。
“以後別做這種讓人擔心的事了……不,不對,以後我纔不跟你們摻和這些爛糟糟的事情。”裴少卿義正言辭道,“總這麼替你們兩個和人打架、敵對、操心,我大概活不了多久。”
“沒關係,宗主不肯做,不是還有我嗎?”容定塵面色平淡。
“得了,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爲了你女人連逆天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可不想蒹葭以後埋怨我,說我把你這個好徒弟給照顧沒了。”
白鳳隱眉頭一聳,恭恭敬敬給裴少卿行了個禮:“多謝裴宗主。”
她是真心感謝裴少卿,不是在玩鬧。
爲一人,滅數門,這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容定塵與她的關係,做這種事不算過分,可九幽呢?值得嗎?
單是爲了替他們兩人保住最後的退路,九幽七千子弟據守長芸郡數月之久,死傷衆多;之前在容定塵要求下,裴少卿橫掃江湖時又有多少九幽子弟惋惜喪命,至今連個具體數字都沒有。
她這條命,承載了太多人的犧牲。
“定塵,帶她去休息吧,昨晚她潛入敵軍駐地,一整夜都興奮得沒睡。”裴少卿向容定塵使了個眼色。
容定塵點點頭,不由分說把白鳳隱拖走。
眼看二人背影消失,掛在裴少卿嘴角的笑容漸漸散去。
“宗主,那件事……不用告訴主子嗎?”沈珏遲疑道。
“別告訴他了,讓他們兩個安下心好好甜蜜一段時間吧。這兩個人啊,在一起經歷的太多,太苦了。”裴少卿一聲短嘆,眉頭皺起,“既然左棲頜不願接受我們幫助,自己不聲不響離開,那也怪不得我們了。如今只盼着他是真心想要幫忙,但願他能把定塵那兩位朋友安全救出。”
被陰暗籠罩的帝都內,夜色正如黑暗一樣濃紅。
皇宮天牢,重兵守衛森嚴,數十守衛死死看守者天牢內三個人。
夏班,林慕染,以及竇家茶館的小老闆,竇天斌。
三人已經被囚禁在天牢數日,夏班和林慕染還算好,嬌生慣養的竇天斌卻一天比一天萎靡。
“天斌,”眼看隔着一條過道被囚禁在對面的竇天斌大半天都沒說一句話,林慕染挪蹭到站鐵柵前,小心翼翼呼喚道,“天斌,你睡着嗎?”
竇天斌沒動,也沒回應,真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夏班被囚禁在緊挨着林慕染的牢房裡,瞥了竇天斌一眼,沒好氣道:“他睡什麼睡?睡得安生嗎?”
竇天斌陡然擡起頭,朝他怒目而視:“你少放屁!要不是你們,卓然能被連累嗎?你還有臉埋怨他!真不知羞恥!”
“你怎麼罵人?夏班也沒說什麼啊!”林慕染悶聲道,“而且當時是卓公公自己說的,一定會報我和夏班在帝都安全無憂,誰知道……誰知道他根本就都不過左靖樓……”
“林慕染,你瞎說什麼?你、你……”
竇天斌氣得臉色鐵青,連話都說不順暢,第一次,面對林慕染說出極重的話。
“別以爲我喜歡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都是你們害了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