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塵回到帝都後一連幾天,白鳳隱都沒有再見到他。
一來是因爲那天爭執後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二來也是因爲,她最近實在太忙了。
在容蕭夙親自到琳琅閣走上一次後,又接連數次派宮中掌事太監前來詢問她的明確回答。與容定塵再次見面並且發生那樣的對峙,白鳳隱難免心神不定,一來二去,居然一時鬆懈真開口答應了。
再之後,容蕭夙開始讓人源源不斷往琳琅閣送各種珍惜禮物。
對此,白鳳隱一概拒收。
“哎?白姑娘也太草率了吧?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答應呢?應該到皇帝面前臭罵他一頓纔對啊!自己兒子想娶媳婦就好好親自過來說,派不相干的人來說算什麼本事?皇帝自己沒張嘴巴嗎?”竇家茶館,已然對白鳳隱十分了解的蕭季抱怨連連。
白鳳隱只有苦笑餘地:“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說出的話不能反悔,潑出去的水不能收回。”
“拉出去的屎的確不能再塞進去。”蕭季生動而形象地補充。
有蕭季在,白鳳隱差到極點的心情總能被驅散許多。不過更多的麻煩事,總是違揹她的祈願接踵而至。
“哎呀,你怎麼還在這裡優哉遊哉喝茶?火燒眉毛了不知道嗎?”竇天斌突然出現,一把抓住白鳳隱就往外拖,“快快快!趕緊回你的琳琅閣去!宮裡的轎子來接你了!皇上要召見你呢!”
白鳳隱下意識想要掙脫開甩飛拖行自己的人,轉念一想,卻又放棄。
容蕭夙召見她肯定是要商量指婚事宜,她不可能拒絕,也不該拒絕……否則之前一切努力與煩惱都將付之東流,還有可能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蕭季託着腮,一邊喝茶一邊看白鳳隱被拖出竇家茶館,漂亮眼眸眯成一條細線,噙着淺笑的脣瓣上下輕碰,呢喃自語:“不妙了呢……老色鬼動了心,又有陰險的母老虎和歹毒的龜公暗中搗鬼……是不是該我出手了?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欺負我喜歡的人啊!”
“又在自言自語?”有人走進竇家茶館做到蕭季對面。
蕭季擡頭,神色有幾分不悅:“青天白日碰到長門司的老大,真晦氣。”
“同感,遇到你我也覺得諸事不順。”容定塵低頭看看桌上另一隻茶杯,若有所思,“看來你不是一個人。”
蕭季眉梢一揚:“你纔不是人呢。”
微微錯愕,而後容定塵面無表情擺手:“罷了,實在不想與你多說話。”
“不想與我說話,那你還說什麼?”
“我來找人,碰巧遇到你,不該打個招呼嗎?”
“嘖,覺得勉強那就別打嘛!我還不想和你扯上關係呢。讓人看見懷疑我品質敗壞怎麼辦?平白辱沒了我一世清名。”
容定塵一臉嫌棄,似乎懶得和他多說話,目光在茶館內巡視一番後失望離開。
白鳳隱在竇天斌嘮嘮叨叨催促下趕回琳琅閣,門口正有一位公公和幾個宮內侍衛等待着,之前的小太監唐黎也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白姑娘可算回來了,咱們趕緊走吧?皇上還在等着呢!”公公早就等急,連忙迎上前堆笑道。
“知道皇上召見我有什麼事麼?來得也太突然了些。”
“奴才哪敢揣測皇上聖意?但看皇上神情,似是心情大好,想來白姑娘的喜事將近啦!”
唐黎看白鳳隱一身衣裙十分樸素單薄,不由小聲提醒:“白老闆去換身行裝吧,外面天冷,小心別凍着。”
“對對對,換身衣裳。”老公公立馬接口,故作神秘貼到白鳳隱耳邊,“平日裡皇上最喜歡嬪妃娘娘們穿流仙裙,最喜歡的顏色則是緋色。白姑娘不妨多花些精力細心搭配,皇上一定更加高興!”
白鳳隱有些奇怪。
太子的婚事要由皇帝決定不假,但畢竟是給兒子娶媳婦,有必要處處逢迎皇帝喜好,卻不考慮太子的口味嗎?是太子地位太過卑微,還是說這些奴才一葉障目,只顧着皇上卻忘了這門婚事的正主?
白鳳隱沒有太多詢問,點點頭回房換了身衣裳,再次出現在衆人眼中時,引得老公公一陣無語。
洗盡鉛華、素面朝天,一身裝飾簡單的天青色窄袖胡裙……白鳳隱的裝扮無論從款式還是顏色上來說,都是容蕭夙最不喜歡的……容蕭夙的喜好她自然一清二楚,想要故意反着來並不難。
這麼做倒也沒多大意義,她只是不想讓容蕭夙舒坦罷了。
白鳳隱執意如此,掌事公公也無話可說,搖搖頭嘆口氣,示意準備登上轎子去往宮中。
掌事公公有品級、有俸祿,主要職務是爲皇帝傳旨等等,伺候人這種事自然要由唐黎這個小太監來做。白鳳隱藉口轎子太冷不願做,讓人喚了輛馬車過來,又以無人打理車內火盆爲由,把唐黎單獨叫進車內。
上次在東宮別過後,通過卓然的安排,唐黎迅速從東宮調入內侍庭,而後又因與其他太監“無意中”爭執、大打出手被丟回東宮,站在東宮內對卓然好一頓破口大罵。
就這樣,唐黎成了身在東宮,“極度討厭卓公公”而被左靖樓重用,卻私下爲卓然效力的忠誠耳目。
“白老闆,事情有些不對頭,您進宮後可得小心着些。”唐黎憂心忡忡低道,“昨晚我聽太子在寢殿又摔又打的,還不停罵人,言辭間對皇上十分不敬。後宮那邊的人也說,皇后娘娘一連幾天都鐵青着臉,說什麼老牛吃嫩草……奴才覺得,白老闆和太子的婚事可能有岔頭。”
“老牛吃嫩草?什麼跟什麼……”話說一半,白鳳隱陡然驚住。
她想到一種可能,並且這種猜測十分符合容蕭夙性格,只不過說出來未免過於震驚。
被老太監耳提面命無數次,深深瞭解容蕭夙喜好、習慣的唐黎顯然早就猜到,見白鳳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聲試探道:“白老闆,這趟你確定要去嗎?現在返回還來得及,大不了就說突發急症……”
白鳳隱稍作沉吟,而後堅定搖頭。
“不,不能取消。無論我同意或是不同意,這件事必須給出一個答覆……我想,大概也由不得我不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