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一時間心如擂鼓,不知道他有什麼責罰自己的方式,想一想也是的。
他怎麼會這樣輕而易舉的既往不咎?
這完完全全不是東方鈺的行事風格,東方鈺做事往往不留餘地,他暴戾恣睢的性格已經在清狂的心裡形成了一個堅硬的果核。
東方鈺勾脣,“聽說梁園花好,如今也是到了花好月圓的時候,你幫我去把玫瑰花裡面的雜草鋤一鋤吧!”
說完然後轉身笑了下,接着道,“鋤禾日當午,現下你就去吧!不要錯過了時間,今日陽光明媚,對你的病不無小補,去吧!”
清狂連忙感謝不殺之恩,雲形千水裙在地面上輕輕的擺動,人影已經跑出去了。
走出去兩三步,還不放心的回眸望一望東方鈺。
只見,東方鈺倚欄看着冷香小築外面的篔簹,竹葉在風中做着鶴唳,他也咳嗽了一聲,看來昨晚水邊的確是涼快啊,任憑鐵打的人業經受不住池塘邊的冷風。
她想一想冷風如刀,又看一看驕陽似火,清狂趕緊跑到了梁園。
梁園位於閒雲山莊的最東面,中午的豔陽將花朵照耀的美不勝收,朝露未息的瑰花很鮮豔,紅中泛白,呈胭脂色,還有那大馬士革移植過來的品種,露珠在玫瑰花的花苞上滾滾欲動,一時間奇香四溢,清狂站立在玫瑰花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四肢百骸都好像很受用一樣。
早有小廝拿過來了鋤頭,遞給了清狂,“主人說了,最主要的是七彩玫瑰,你看那邊!不但要除草而且要摘下來送到冷香小築裡面。”
淡雅清新的玫瑰花層層疊疊就好像要燃燒起來的火燒雲一樣,一下子摧枯拉朽幾乎染紅了半邊天際,花瓣中間有許多纖細的花蕊目前還沒有全部綻放,在春風的吹拂下起伏,如同翩翩起舞的波斯舞娘一樣。
清狂不情不願的走到了玫瑰園裡面,重瓣七彩玫瑰花枝繁葉茂,花瓣千層,真的是五顏六色美不勝收的,清狂一邊除草一邊唉聲嘆氣,只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用來應付東方鈺。
玫瑰花瓣層層疊疊,微微下卷,她摘了一朵,竟然不小心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嫣紅的鮮血很快就流了出來。
“這個有問題!”
清狂聞了聞手上的鮮血,爲何剛剛刺破的手指就會變成淡藍色的鮮血,莫非這個七彩玫瑰有着劇毒。
她也不害怕,穩打穩紮的樣子走到了花叢裡面仔細的勘探了一番,這才釋疑,原來是用有毒的藥草培育出來的花朵,難怪各個雪頂含翠姚黃魏紫,美麗與鮮豔並存於世。
下人們走知道這一從花的秘密,唯有清狂不知道,這時候冷情從梁園經過,看到了正在勞作的清狂。
雖然是在陽光下面,但是清狂依舊看上去那麼的美麗,她的玲瓏剔透身段周圍全部是七色的玫瑰花,腰繫着一條淡綠色的嫩綢,頭髮鬆垂着,站立在花田裡面渾身與鮮花合二爲一,一時間幽香暗傳,遍及全身。
衣服上還粘着花粉,散發出陣陣醉人的幽香,不時地引來一羣蜜蜂“嗡嗡”地飛旋在她的身旁,蝶飛翩翩,盡數落在了她的頭髮上,這個人伴着可愛的玫瑰花,別提有多賞心悅目了。
花枝隨風搖曳,花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如果這時候將她推到花叢裡面,自然會毒發身亡!”
冷情站立在梁園邊的常春藤旁,蹙着眉頭,慢慢的靠近了渾然不覺清狂。
清狂揮舞着鋤頭,香汗淋漓完全沉浸在勞動帶來的快樂與舒暢裡面,面對着身後的危險竟然是一點都不覺得。
那雙手慢慢地靠近。
忽然清狂停了下來,看了看日光,退到了梁園外面。
由於天氣太熱了,才一會兒時間她的臉上已經汗津津的,清狂用阮煙羅擦乾淨了臉頰,來到了假山旁邊,那裡有一個石橋,據說過了石橋是東方家族的祖塋,未經莊主允許閒雜人等是不能夠上前拜謁祖宗或者踏入一步的。
清狂飢渴難耐,捧水淨面以後,酣暢淋漓的喝了兩口。
冷情跟隨着清狂走到了石橋邊,這個石橋雖然不大但是落差卻是很大。
下面是幽谷鳴禽,黃鶴之飛尚不得的懸崖,並且是深不見底的。
清狂剛剛取水的時候不小心踢落了一塊小石子也是很久才落地,看來的確是深不可測。
她連忙退了回來,以防止不小心墜落。
冷情笑了下,從假山石後面走出來,她清秀面容微微泛起冷笑,“你今天在鋤花田爲何無故到了這裡?主子讓我過來催你快一點,莫要耽誤了花期!”
冷情早知道她有演戲的天份,所以不管是她怎麼樣演戲她都不會上當,清狂也只能噤若寒蟬。
“奴婢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因爲清狂的到來,假山石旁邊也是多了一抹屬於她的淡花香。
冷情半眯起眸子,如此敏感的擺擺手,墨眸裡面流轉着一片陰鷙,讓人瞧着有些不舒眼。
她撇撇嘴角,冷冷的瞪着面前的清狂,“不要再演戲了,我知道你沒有失憶!現下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要是失足墜崖想來也是不會有人深究的,我已經錯過了很多次機會,今天卻是不會輕而易舉的放過你!”
“老實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清狂盯着慢慢靠近的冷情,微微搖動螓首,晶瑩的淚水不停的滾落眼眶,整個人看來楚楚可憐。
“歐陽清狂!別人可以被你瞞過,閒雲山莊凡夫俗子何其多,難道你都能瞞得過嗎?今日我就讓你墜崖,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什麼事情了嗎,那最好,我讓你死的糊里糊塗的,到了修羅殿自己去與閻羅王分曉吧!”
清狂咬咬牙,慢慢的走到了懸崖旁邊,“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真的記不起來什麼了。”
她說這話慢慢的將一個藤條在自己的腳踝上面纏了一圈,然後慢慢的退到了懸崖旁邊。
“愚昧!受死吧!”
冷情的下顎危險的扭曲着,忽然間從高空飛落了下來,清狂知道避無可避只好站立在原地不動,雙掌推出,眸中更閃爍著兩簇熊熊怒火。
但是剛要碰到清狂的身子,清狂不知道何時從哪裡拿出來一束玫瑰花,天真無邪而又很準確的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冷情躲閃不及,“嚶嚀”一聲已經將兩雙手重重的擊打在了鮮花上面。
這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清狂微微一側身從懸崖邊兔起鳧舉似的躲開了。
倒是冷情重心不穩如同斷線的紙鳶一樣飄然墜落到了懸崖下面,“啊--”
清狂冷笑一聲,眸中的怒火被一抹深邃的危險光芒所取代,“我不過是想要帶回去一叢看一看這個花是怎樣栽種出來的,沒有想到竟然被你算計,也好,你不是說失足墜崖麼?那就墜崖吧!”
說完她拍拍手站立了起來。
冷不防的,她回過頭竟然看到了身後站立着的東方鈺。
東方鈺也不知道是何時過來的,飄倏軒舉的樣子,湛然若神,淡然道:“原來你在這裡偷懶。”
“主子,奴婢由於飢渴難耐這纔過來喝水,還望主子憐恤奴才!”
清狂臉色一白,嚇得要下跪,但她沒有機會,她喘着氣兒,粉臉發白。
東方鈺卻是冷睨着她,喃喃低語,“起來吧!”
並且伸出了那雙手,潔白的皓腕在空中停留着,清狂不敢僭越,趕緊拍拍手自己站立了起來。
看到他紫色的眼眸,裡面沉溺着火山爆發以前的危險,她的心臟猛地一震,“奴婢這就去梁園……”
對驚弓之鳥、楚楚可憐的清狂來說自然是自保爲上策,然後準備早一點脫離險境。
但是東方鈺顯然不打算這麼輕易就繞過清狂,“這裡很危險,你以後不要常常來這裡了!”
那細嫩粉白的肌膚立刻染上了一層遲疑的緋紅,“知道了!”
他皺眉,“我並不是可憐你,我不過是想讓你活的時間長一點。”
清狂如驚弓之鳥,她抿抿脣忙不迭的點頭,“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清狂又回到了梁園裡面,方纔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驚無險,如果讓第三個人知道了的話自己一定會在閒雲山莊無立足之地。
她故作鎮定的走到了花叢裡面,如果不小心被這些花刺傷大概也是需要找草藥解毒的。
凡是毒物七步之內必有解藥,清狂找了找,果然不出所料,將那支細小的褐色乾草揪了一把放在了懷裡。
……
……
這時候天已經半黑了,因爲是春夏之交松風赫赫,倒也不覺得十分冷,一輪明月俯照大地,涼風習習,清狂看了看天際的月亮,月亮是圓了呢,可惜人間月圓人不圓。
清狂臭着一張臉佇立在長春橋上,還沒有忙完,小廝已經言帶氣憤的對着她說道:“主子讓你去冷香小築,對了七彩玫瑰採摘好了沒有!”
清狂笑了笑,心無城府的樣子擺一擺手中的花籃,“已經採摘好了!我立刻就去!”
小廝氣急敗壞的道:“那就快一點!”
然後畏懼的目光始終落在花籃上面,看了看清狂問道:“你真的沒事?”
“你看我有事嗎?”
清狂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愛嬌微笑,這倒是讓小廝有一點不可思議,一般情況在花田勞作的人非死即傷,但是她是一點都沒有意外,這就算是最大的意外了。
清狂領命前去冷香小築,一路上明月穿梭在廊檐裡面,她穿梭在明月裡面,冷香小築上,那雙紫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緊緊盯着清狂,倒不要讓她純良無害的外表給誑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歐陽清狂,你不是要玩嗎,我就和你玩一玩。”
雖然心裡面這樣子想,但是東方鈺也是知道的清狂也是事出有因並不是惡意刁難,自然也就沒有橫加指責,因爲墜崖的前後自己是看到了的,倒是沒有什麼要說的。
說白了,冷情只不過是他身邊的一條狗,若真的是死了條沒用的狗,東方鈺自然不會在乎。
相反的,如今,他覺得目前跟歐陽清狂玩下去會更加有意思。
“起吧。”
“七彩玫瑰已經採摘了過來,如果沒有什麼事情那麼奴婢就告退了!”
清狂脫口而出。
聽到這裡,東方鈺莞爾一笑,“急什麼,此花非天下它花可比,雖無菊花孤標傲世,雖無梅花傲雪欺霜,雖無牡丹豔冠羣芳,但是……它確是獨一無二的。”
她不敢擡頭,悶悶的接着道:“奴婢才疏學淺,聽不懂主子的意思,奴婢……”
“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