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爾哈朗從箭袖內取了一卷黃帛出來緩緩展開“宣大金國汗諭——以察哈爾汗不道故親率大軍征討必先紀律嚴明方能克敵制勝。八旗固山額真、梅勒額真、甲喇額真、牛錄額真、以次相統當嚴行曉諭所屬軍士一出國界悉凜遵軍法、整肅而行。若有喧譁者除本人即予責懲外該管將領仍照例治罪。大軍啓行之時若有擅離大纛一二人私行者許執送本旗固山額真罰私行人銀三兩給予執送之人。駐營時採薪取水務結隊偕行。有失火者論死。凡軍器自馬絆以上俱書各人字號馬須印烙並緊繫字牌。若有盜取馬絆、馬絡等物者俱照舊例處分。有馳逐雉兔者有力人罰銀十兩無力人鞭責。啓行之日不得飲酒。若有離纛後行爲守城門及守關門人所執者貫耳以徇!”
軍令如山果然嚴不可欺!
濟爾哈朗在宣讀汗諭時語氣凌厲莊嚴肅穆我悚容正色不敢輕忽玩笑。待他念完後我伏地磕頭三呼萬歲。
“起身吧。”他恭恭敬敬地收了軍令臉色稍緩慢慢恢復笑容“你可不是一般小卒你是我濟爾哈朗近身侍衛……切記不可隨意離隊時刻隨在我左右便是。”
我聞言非但不喜反而大失所望不讓我隨意離隊那我還怎麼去找皇太極?
“爺你要的東西我都命人打點下了。”烏塔娜嫋嫋從梅樹後走出一身雪白的衣裳襯得她空靈如仙。只是臉色太過慘淡白如蠟紙面頰消瘦襯得那雙黑眸越大得出奇。她縹緲地站在雪地裡懨懨一笑好似一朵過了花期的白梅轉眼便將凋謝。
我陡然生出一縷不祥的念頭但隨即按下不敢再讓自己胡思亂想。
“外頭冷……”濟爾哈朗接下自己的斗篷密密地將妻子裹了進來寵溺地責怪道“你總忘了添加衣裳哈雅那丫頭服侍得也不上心……”
“爺……不礙事。這幾個月阿步陪我說笑解悶我倒覺得身子爽利了許多。阿步是個細心妥帖的人有她跟在你身邊我也安心……”
濟爾哈朗微微一笑隨手從梅枝上折下一朵梅花濃情蜜意地替烏塔娜簪在鬢旁。他堂堂七尺男兒做這種親暱之事原該透着彆扭可偏偏他們夫妻二人一個英俊瀟灑一個婀娜嬌豔站在一起猶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無論做什麼都分外養眼夫妻之間的言行舉止更是透着繾綣情意叫人見之備受感動。
許是覺得老是圍繞戰事問題講多了鬱悶濟爾哈朗突然哈哈一笑故意扯遠話題:“烏塔娜宮裡這兩天會有喜事哦。”
“哦?”她眨了眨眼嬌笑“什麼人娶親?”歪着頭想了想“難不成科爾沁又給大汗送女人來了?”
“不是科爾沁……這回是大汗主動求的親事。”
我手指一顫兩條腿忽然像被灌了鉛一般再難挪動分毫只得僵硬地挺着脊樑骨傻站在原地空洞地望着他們夫妻。
“大汗聽聞扎魯特部貝勒戴青之女甚爲貌美賢惠正月裡便託人去提親。今兒個有消息傳來扎魯特部的送親隊伍已經離瀋陽僅餘五十里明後兩天必可抵達。”頓了頓濟爾哈朗的語氣忽然凝重起來“大汗今日下達軍令的同時亦下了道後宮的封妃令。大妃博爾濟吉特氏哲哲高居中宮那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你卻怎麼也想不到。大汗只是讓側妃博爾濟吉特氏布木布泰入主西宮卻下旨封還未過門的戴青之女爲東宮妃地位猶在側妃之上。”
烏塔娜噫呼一聲訝然道:“這是何道理?難道扎魯特部竟然比科爾沁更重要?不對啊……完全說不通啊戴青之女尚未過門而側妃博爾濟吉特氏布木布泰不是已經替大汗誕下兩位格格了嗎?怎麼看都應該是側妃爲尊吧?”她連連搖頭一臉的不可思議“即使不封布木布泰若論母以子貴也該先封側妃葉赫那拉氏纔對怎麼算也輪不上一個未過門的女子啊!”
“平日我怎麼跟你說來着你難道都忘了?”濟爾哈朗小聲低語“大汗的心思……東宮妃只能由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來做!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啊!”烏塔娜恍然大悟一字一頓地道“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
我的心彷彿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冷風颼颼地往裡倒灌卻始終無法填滿我空的心止住我的痛。
眼淚簌簌墜落我低着頭看着淚珠濺溼繡花鞋面。我抽噎胸口難受得像是要炸開般一個響亮的聲音不斷在我耳邊盤旋:“悠然……步悠然!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我愛新覺羅皇太極獨一無二的……”
“阿步!”
“阿步!”
我擡起頭淚眼婆娑。濟爾哈朗夫婦詫異地望着我。
“你怎麼了?”烏塔娜關切地詢問。
我用手背抹去淚水強顏歡笑“不沒什麼。只是……見貝勒爺夫妻恩愛。我……我想我丈夫了!”語音哽咽眼淚忍不住滾落我蹲下身子悲聲哭泣放任自己宣泄心底無盡相思“我想他……我好想他!我好想回到他的身邊……好想再見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