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茶的宮女戰戰兢兢,香茶溢出茶盞也渾然不知,令太子殿下蹙眉表示不悅,唐子衿見狀,斥喝那人:“你倒茶時沒有長眼睛嗎?”
“唐姬息怒,奴婢沒,沒發現。”宮女放下茶壺,嚇得趴在地上。
唐姬深吸一口氣,本想再怒罵教訓一番,豈知劉啓淡淡地開口,打斷了她。
“怎麼不見另外一個宮女?”劉啓瞥了一眼唐姬,問道。
唐姬心一緊,明知故問:“不知道殿下說誰呢?”
“懂得用花瓣泡茶的宮女,難道綺傾苑還有別人?”劉啓繼而反問。
唐姬尷尬地笑了笑,抿嘴說道:“原來殿下是說王姝,其實今日真不湊巧,臣妾讓王姝好生休息,所以倒茶這種事情就交給別的宮女了,可能是這些宮女極少能見到殿下,所以剛纔纔會一時失手,殿下可千萬別動氣啊。”
劉啓扭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嚇得話也說不清楚的宮女,心平氣和地說:“起來吧,我沒有怪誰。”
“多謝殿下。”宮女還是不敢站起來,只是跪着挪了兩步,稍稍遠離了他們。
唐姬自然是有意要將王姝藏起,從今日起,唐子衿命她只能在後院活動,名義是要她打理後院,其實是要杜絕太子殿下見到王姝,她以爲,王姝到了後院,不會在殿下面前晃動,便不會引起殿下的注意,實則上,她不知,王姝的身影早已經刻在了太子劉啓的心裡;或許是他自己也還沒有察覺,待到一定時日,便是爆發之際,到時候莫說是藏起了王姝,就算是把王姝趕出了皇宮,他也要掘地三尺地把她找出來。
“王姝怎麼了?你要她大白天地休息?”
“殿下有所不知,這段時間姝兒爲了臣妾吃了不少苦。”唐姬挽着劉啓的手臂,趁機又粘上去,柔聲細語地說:“因爲在宮外臣妾的嗓子受了一點傷,所以落下了病根,吃了不少藥根本不見好,唯有想起民間的土方法,說是喝露水煮的茶才能治癒;姝兒聽到這件事,馬上就擔子這份責任,由她爲臣妾接露水,並且還是一天之中最初的露水,殿下剛纔喝了一口茶水,難道不覺得這香茶十分特別嗎?”
劉啓眉開眼笑,他和這羣女人不同,不必遮遮掩掩,於是聽到唐子衿這麼說,便脫口而出:“我知道這件事,其實前幾天我在園子裡看到王姝接露水,後來我教她搭建了一個三腳架,只要把竹筒固定在上面,她就不必整天守在園子裡了,你是知道的,王姝爲了接露水那真是一整晚都不眠不休啊,長此下去,豈不是要了她的小命。”
“原來用這法子還是殿下想的主意。”唐姬臉色突變,令劉啓疑惑不解;唐姬忍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又問:“可是殿下不是去了昭陽殿嗎?怎麼會有時間教會王姝這辦法?”
“額,這個……”劉啓冷不丁地猛吸一口氣,他倒是一吐爲快,卻忘了怎麼應對,像極了被人查出偷腥的貓兒,並且還是自露馬腳的那種;思及此,劉啓未免難色,於是站起來對着晏南喝道:“晏南,你之前稟報說周晨進宮了要見我,可有此
事?”
晏南差點懵了,但是反應夠靈敏,一對上劉啓的眼神,立馬瞭然於心,點了點頭,說道:“殿下,確有此事,周公子還在偏殿候着呢。”
“你看看,爲了來見唐姬,我把這事兒都給忘了。”劉啓轉身笑呵呵,對着唐姬說道:“美人兒,我還是先去看看周晨,免得他等急了。”
唐姬一本正經地說:“殿下上次不是提過,要讓臣妾見一見這個大名鼎鼎的畫師嗎?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讓臣妾隨同殿下一起去會一會他吧。”
唐姬肯定知道太子殿下的脫身之計,可故意讓殿下沒有臺階,以示她的不滿;晏南見殿下傻了眼,便硬着頭皮走上前,賠笑地諂媚:“唐姬,今日恐怕不行啊,周公子進宮時偷偷告訴奴才,說今天有私人的要事相求,如若有旁人在場,周公子豈不是很爲難?”
“爲難”這兩個字,晏南故意說得很重,他落音時有意無意地給唐姬使了使眼色;唐姬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但她不能逼着太子殿下,這萬一逼急了和殿下紅了臉,吃虧的肯定還是自個兒。
晏南的提醒果然起了作用,唐子衿緩了緩氣,應允地說:“既然周先生等着殿下,那殿下還是快去快回吧,要不然別人等急了,還以爲是我唐姬不肯讓出殿下來。”
劉啓釋然地笑了笑,颳了一下唐姬的鼻尖,說道:“還是唐姬通情達理。”
有什麼氣自己忍着,換來太子殿下的一聲讚美,且不管是不是發自肺腑,至少不必跟殿下過不去,斷了自己的前程。
周晨沒約見太子殿下,而劉啓來綺傾苑要看的也不是唐姬,總之離開後,劉啓反倒是舒了一口氣。
“噗哧……”晏南忍不住笑出聲,引起劉啓側目,他蹙着眉,撇着嘴問道:“你笑什麼?”
晏南搖了搖頭,捂着嘴低喃:“奴才不敢說也不能說。”
劉啓更加好奇了,他仰起頭走過去指着晏南的鼻樑,故意裝作生氣的模樣,冷問:“說不說?不說我判你個欺君罔上。”
“哎喲喲,奴才不敢。”晏南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求道:“殿下,這罪名,奴才可擔不起啊。”
“那你說,你笑什麼?”
晏南似有緊張,偷瞄一眼劉啓,繼而討價還價:“殿下,如若真要奴才說,也行,可殿下不可生氣。”
“你不說,我真生氣了。”
“殿下,您別生氣,奴才說。”晏南皺着眉心,小心翼翼地說道:“其實奴才只是覺得殿下身邊又多了一個慄良娣……”
“呃?此話怎講?”劉啓疑慮地問。
晏南頓了頓,緩緩說道:“唐姬剛纔那架勢,難道殿下不覺得眼熟?這不十足了慄良娣嗎?”
劉啓倒吸一口氣,沉默地思慮;晏南趕緊又補充:“不過唐姬是唐姬,慄良娣是慄良娣,她們兩人不同,在殿下心中的分量也自然不同了。”
遲疑片刻後,劉啓突然轉了身朝着昭陽殿的方向走了兩步,晏南小步子跟上,急着又問:“殿下,您這
是要去哪兒?”
“說了要去探望慄良娣的,怎麼能忘了。”劉啓自責地說道:“她安安靜靜起來,反而令我有些不自在了。”
晏南深深一笑,閉着嘴又跟上了太子殿下。
念巧走上前,面無表情地說:“好在剛纔唐姬聽了晏公公的警告,否則與殿下爭個真假,就有些不值了。”
唐子衿冷掃一眼念巧,忿然地啐道:“殿下自個兒都承認了那晚上的事情,並且王姝還瞞着我說這主意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我看她真以爲我矇在鼓裡,把我當傻子。”
“唐姬既然心裡清楚了,那就不必說破了這層。”念巧說道。
“爲什麼不能?我就是要與她當面對質,我看她究竟安了什麼心思。”
“唐姬這麼做又能有什麼好處?”念巧冷笑一聲,說道:“或許還有人會說,既然王姝是唐姬的姐妹,那如今豈不是正好姐妹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唐子衿驚愕地質問:“誰,誰跟你說我們要共侍一夫?我愛殿下,可是她並不愛啊,況且現在殿下也沒有說要了她。”
“現在沒有要了她,並不代表以後不會。”念巧狠狠地說:“所以這件事情稍有處理不妥,只會讓失態越來越嚴重,直到唐姬您完全無法掌控。”
唐子衿冷靜地想了想,輕聲地嘀咕:“照你這麼說,我還真不能說破,她瞞着,我忍着,看誰鬥得過誰。”
“唐姬忍着也不是白忍。”念巧湊上前,煞有其事地說:“既然王姝要瞞着,那乾脆唐姬就當作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不但要裝作不知,還有像以前那樣和王姝以姐妹相稱,要讓王姝知道,其實您一點兒也不懷疑她的用心,直到讓王姝自以爲自己瞞天過海,這個時候唐姬神不知鬼不覺地斷了她的後路,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加穩妥?”
唐子衿滿心疑慮,認真地問:“可是要如何斷了她的後路?”
“難道唐姬不知道王姝的弱點?”念巧詫異地問。
“她能有什麼弱點?”唐子衿深吸一口氣,不悅地說:“在宮裡一直都是個宮女,以前在中安宮的時候倒也安安分分,沒想過別的。”
“這樣的話,那就難辦了。”念巧本來打算套出王姝的弱點,可聽唐子衿這麼一說,似乎對手難就難在滴水不漏,毫無空隙可鑽。
唐子衿尋思地說:“不過剛纔你的提議倒也說得在理,現在撕破臉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暫且裝聾作啞,什麼都不知,那就讓對方毫無防備之心;如此一來,我便能從她身上知道她下一步的打算,從而再搗亂她的計劃。”
念巧點了點頭,說道:“奴婢也是這個意思。”
與念巧密謀之後,唐子衿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復,她本不想與王姝爲敵,可事與願違,總認爲是王姝先背地裡出賣她勾引殿下;這樣一個心胸狹隘之人想當然地把事情以自己的猜想認定,完全不給王姝一次辯解的機會;當然,念巧在這裡起到了很重要的推波助瀾,她安着什麼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