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首間,傾世芳華綽約羽化般如仙翩然,媚眼梢起葳蕤熠熠,黑絲撩動萬般風流,果真如畫癡美靈動,咋眼看,還真以爲是畫中人走了出來。
唐子衿從牀榻上坐起,輕挽幔帳緯紗,香肩半露,嫋娜身姿輾轉溫軟,令人浮想聯翩,難以自制;劉啓斜倚榻上,笑顏凝睇唐子衿坐在銅鏡前,見她青蔥細指捻起放在鏡奩旁的蘭花,突地心裡彷彿被觸動,剛纔愜意的心思變得心事重重。
唐子衿還沒有察覺太子殿下的轉變,只顧自己比劃應該把蘭花別在頭飾的哪一邊。
“殿下。”唐子衿嬌滴滴地喊了一聲:“不如您做主,看看臣妾應該把蘭花別在何處才最爲妥當。”
劉啓從榻上下來,走過去拿起蘭花,凝重地問:“我記得你之前說,將不同的花替代步搖別在髮絲中是一個叫‘王姝’的宮女建議的?”
唐子衿轉着眼珠,含笑問:“殿下,您怎麼忽然問起這件事了?”
劉啓手持蘭花,轉身踱步說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的,這女子心思很細膩,也想得十分巧妙,只是那時沒有想到盡然是她。”
唐子衿心驚地站起來,走過去急問:“殿下,您認識王姝?”
“不,我不認識。”劉啓立馬否決,轉頭說:“我不認識她。”可是他似乎陷入自己編制的迷網中對王姝這個女人有特殊的感覺。
唐子衿當然看得出太子殿下對自己說謊,可是她不能質問殿下,既然殿下不想承認,那就不必固執地追討下去。
“殿下,其實姝兒是臣妾的姐妹。”唐子衿趁機說道:“每次去看她,只能在去中安宮請安的時候看上幾眼,臣妾深知姝兒對臣妾也是十分關心,所以……殿下,您能否將姝兒從太子妃那裡要過來?”
“你想讓王姝留在你身邊彼此纔有個照應是不是?”
唐子衿嬌嗔地笑了笑,欠身說道:“殿下,您就隨了臣妾的心意嘛。”
“但也要太子妃肯放人才好,我強行把王姝要過來似乎不太合情理。”
“難道殿下開了口,太子妃還不肯?”唐子衿嘟囔地說:“還是殿下根本就不想。”
“怎麼會呢。”劉啓莞爾笑道,安撫地說:“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改明兒找個機會我會跟太子妃說的。”
唐子衿滿意地展露笑顏:“多謝太子殿下。”
話說,受寵之後,賞賜自然是少不了,總算揚眉吐氣的唐子衿豈會放過少府的織室,早些時候,織室的人根本就沒有把她這個孺子放在眼裡,現如今太子殿下三天兩頭就是賞這賞那,來綺傾苑的人絡繹不絕,連綺傾苑的宮女都跟着長了不少臉。
“奴婢叩見唐姬。”負責織室織錦事務的年長宮女採屏被唐子衿召見,她向來只管自己在織室的事情,極少出現在後宮;看到相貌平平的採屏,唐子衿輕蔑地冷笑道:“你就是採屏宮女,專門負責太子宮裡的衣物?”
“正是。”採屏冷靜地答道。
“這麼說,我的衣服都是交給你負責?”
“奴婢身邊還有幾個織女,個個都是刺繡的能手。”採屏一五一十地陳述,絲毫沒有覺察唐子衿的敵意。
“很好,這麼說來,我想你明日繡出十件衣裳,你們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咯。”唐子衿嗤笑地問。
採屏一怔,擡頭說道:“不知道唐姬一下子要這麼多衣服有何用處。”
“因爲我打算換掉那批被織室的人送過來的劣品,所以一下子就需要那麼多。”唐子衿切齒地啐道:“要不是你們之前隨便搪塞我,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採屏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妙,她急切地解釋:“稟唐姬,十件衣裳恐怕一個晚上很難做出,不過……”
“少找藉口。”唐子衿鐵了心要爲難她們,冷着臉厲聲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要是明日這個時候你交不出來,哼哼,那就別怪我對你們無情了。”
念巧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採屏,而後對唐子衿猶豫地勸道:“唐姬,此事恐怕真的很難辦到,她們……”
“如果你同情她們,可以加入她們的隊伍,我不會攔着你。”唐子衿斜睨一眼念巧,冷冷地說:“不過完不成任務,就要跟她們一起受罰。”
念巧住了口,心裡沉甸甸的。織女被罰似乎已成定局。
“太子妃,您一定要救救採屏,否則她明日肯定會被唐姬懲罰。”碧若、採屏還有很多年長的宮女都是同一時間進宮,那時候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只是因爲各爲其主,所以不得已才分開,偶爾她們也有聯繫,得知採屏遇到這樣的事情,碧若心急如焚,只好找上太子妃,請求解圍。
太子妃微蹙眉,對着碧若又問:“平白無故的,爲何唐姬要那麼多衣服?”
“這件事情怕是有些誤會。”碧若簡單地解釋:“之前唐姬穿了一件寬敞的錦衣被慄良娣笑話了,於是唐姬就認定那件衣服是織室的人故意敷衍她,害得她在外面受了辱,如今重新受寵,點燃了舊仇,於是找機會對織室的人下手。”
“當日我也看到唐姬穿着的那件衣裳,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慄良娣故意要說些令人尷尬的話,卻被唐姬當了真,還記在了心裡。”太子妃輕嘆道:“採屏不像是那種不負責的人,她做出來的衣服向來都是可圈可點。”
碧若急切地說:“所以奴婢想不到什麼辦法,只能求助太子妃了。”說着,碧若急得跪下。
太子妃將碧若扶起來,安撫地道:“我去跟唐姬說清楚,看看有沒有轉機。”
“多謝太子妃。”碧若點了點頭,瞬間鬆了半口氣。
通傳過後,唐姬在院外恭迎太子妃,冊封之後,太子妃還是第一次來綺傾苑串門子,她拉着唐子衿套近乎,可是也能明顯感應到唐子衿的冷淡。
坐定後,太子妃掃視一眼唐子衿,平靜地道:“好了,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今日來的確有事相求。”
唐子衿擡眸問道:“什麼事?”
“希望你放過採屏她們。”太子妃鎮定地說:“衣服的事情根本就不關織室,她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再說了,那日你所穿的衣裳實際上襯得你更加奪目,是慄良娣嫉妒,故意說了難聽的話刺激你,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分辨出。”
唐子衿似笑非笑地說:“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織女盡然讓太子妃勞師動衆地前來說情,看來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沒有什麼瞞着你,我求情是因爲碧若,碧若與採屏一道進宮,有極深的感情,出於對朋友的關心,我纔來說情。”太子妃謹慎地說:“我知道宮裡的事情很難分得清真真假假,可是感情這種事做不得假。”
唐子衿冷撇一眼碧若,看得出她臉上的擔憂,其實就算沒有碧若,唐子衿也知道太子妃說的話能信七分,只不過要她馬上嚥下這口氣,似乎有些難度。
見唐子衿有動搖的心思,於是太子妃繼續勸道:“我知道,那日的事情你確實難堪,可你把氣發泄在宮女身上,反而不得人心,在宮裡最重要的便是得人心,否則你會感到孤立無援。”
“我不需要你來教訓。”唐子衿斜睥身邊的太子妃,毫不留情面地說:“因爲我跟你不同,至少我現在有殿下在身邊,我並不覺得孤立無援。”
太子妃隱忍下來,身旁的碧若看不下去,想上前替太子妃出頭,然而太子妃擋住了她,示意她們不能前功盡棄;緩定情緒之後,太子妃強顏歡笑地問:“那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放過她們?”
唐子衿得意地笑道:“這樣吧,你把王姝讓給我,我心情好了自然看什麼都好,之前的氣也就消了,什麼織女什麼採屏,全都不會放在心上。”
太子妃一開始有些驚訝,但仔細想來,知曉她們關係的人當然能理解,只不過用這種方式將王姝從中安宮要過去,始終令她心裡感到不舒服。
然而事已至此,好在有條件可談,怕就怕唐子衿什麼都不要,那採屏她們豈不是真的難逃一劫。
“好,你想要王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能明白。”太子妃抿嘴說道:“但是採屏她們……”
“那就讓她們下跪道歉求我。”唐子衿冷笑一聲。
“唐姬,得饒人處且饒人。”太子妃沉聲地說。
唐子衿悶哼一聲,不屑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付她們的。”
“唐姬根本就沒有把太子妃放在眼裡,她現在什麼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孺子算得了什麼,她有什麼資格這麼說這麼做?”碧若難抑怒氣,在太子妃身邊不停地辱罵:“當初奴婢真是瞎了眼,居然會重用這樣一個女人,奴婢真是瞎了眼。”
從綺傾苑出來後,太子妃帶着碧若離開,行走在迴廊中,只有碧若喋喋不休地發腦騷,而太子妃太沉得住氣了,她一言不發,甚至面不改色。
實則上,太子妃將一切的怒氣和怨恨淤積在心中,她能忍則忍,忍不下去還要強迫自己忍着,就因爲如此,太子妃也不覺得,其實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糟糕,她把委屈嚥下去,本以爲能化解身邊的戰爭,然而這麼多年她應該明白,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戰場,憑她一人之力豈能止住硝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