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佟承被兩個小公公攙扶着坐回榻前,他一邊揉着膝蓋骨一邊朝着門口的柳意叱喝。
柳意不明就裡,但也不敢違背佟承的命令,只得雙膝一屈跪在地上;佟承推開身邊的小公公,指着柳意,氣得全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柳意跪着往前移動兩步,憂心忡忡地勸道:“佟公公,究竟小意子犯了何事,惹得公公如此不高興?”
“你,你這個小奴才,自問我平日裡待你不薄啊,盡然如此陷害於我。”佟承撫了撫自己的胸脯,想讓自己先平靜下來。
柳意心自肚明,大概猜到會是什麼事,不過他先不挑明,反而擡起手掌摑自己耳光,愁眉自責:“奴才的錯,是奴才惹得公公不高興,奴才該死,小意子該死……”
佟承見柳意狠心地打自己耳光,並且每一聲都響亮,眼看着臉頰上全都是泛紅的印子,佟承又忍不住吩咐身邊的小公公拉住柳意的雙手。
佟承被人攙扶站起,他弓着身子走過去,勾起柳意的下顎檢查臉上的情況;柳意本就肌膚勝雪,現在臉上的紅印子更是明顯,看着就觸目驚心。
“唉——”佟承轉了身,蹣跚地走了幾步,嘆息地說:“你盡然對自己下手這般狠,倒是讓我開不了口再責罵你了。”
柳意泛着淚花,哽咽地道:“奴才讓公公不高興,就應該責罰。”
“我平日最不喜歡便是體罰你們,奴才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佟承搖了搖頭,坐在臥榻上面,幽幽地道:“起來吧,起來說話吧。”
柳意猶豫片刻,旁邊的小公公卻將其硬生生地拉起來,無奈之下,柳意只好畢恭畢敬地走到佟承跟前,聽候訓話。
“我問你,之前我要你去昭陽殿探一探良娣的虛實,你倒是問了什麼?問了誰?”佟承嚴厲地問道。
柳意不想將丁香姐供出,免得佟公公對丁香姐產生誤會,於是他將所有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對着佟承說道:“奴才去是去了昭陽殿,可是因爲當時丁香姐有事情耽擱,不便見奴才,奴才纔會擅自做主在昭陽殿稍微打聽了一下,誰知道……誰知道……”
“你啊你。”佟承敲了敲柳意的腦袋,氣結地啐道:“你可知道你害慘了我,適才慄良娣召見我,正是爲了太子妃的事情而詢問我,我還以爲此事你轉告丁香姑娘之後,由她再轉告了慄良娣,沒想到居然這麼靠不住。”
“奴才知錯了。”柳意又跪在地上,這一次的確是愧疚地道歉。
佟承其實氣已消,他示意柳意不必跪着,正色地道:“好了,事情倒是糊弄過去了,反正慄良娣也明白,就算我告訴了她,太子妃既然要這些采女,那她也無法阻止,錯也不在我們這兒。”
“不知道慄良娣打算怎麼做?”柳意試探地問道。
“怎麼做?”佟承撇了撇嘴,意味深長地說:“你就別管這事兒了,這回我看太子宮必定有番風波。”
“嘶——”柳意忍不住呻吟,丁香嚇得停住手,緊張地問道:“怎麼了?很痛是不是?”
柳意勉強地笑了笑,說道:“不礙事,這點傷不算什麼,我們做奴才的還不都是鐵打的身子啊。”
“你啊,怎麼捨得對自己下狠手。”丁香看着柳意紅腫的臉頰,心疼不已地嘆道:“就算真要怪罪下來,那也是我吩咐你這麼做的,我就不信佟公公也敢對我如此。”
“丁香姐,你千萬不要這麼說。”柳意惆悵地勸道:“這事兒我瞞過去了,佟公公也不知道是你這樣吩咐,只道是我辦事不力。”
“小意子,你……”丁香握着柳意的手,心情複雜難受;反而柳意拍了拍丁香的手背,安慰她:“丁香姐,你也別再想了,事情總算是解決,既然他們都不再提起,我們也就不要自添煩惱。”
“嗯,你說得對。”丁香釋懷地笑了笑,又爲柳意上藥。
柳意突然腦中一閃,想到了什麼,便又問:“對了,丁香姐,姝兒她們現在在太子妃的中安宮,恐怕你也不太好走動吧?”
丁香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我看等事情平息之後,你幫我去看看她們。”
“好嘞,你放心,以後由我小意子幫你們搭錢,絕對安全。”柳意笑呵呵地說。
“小意子。”丁香放下手裡的藥瓶,語重心長地說:“我看以後宮裡不會安寧,你走動之時切記要小心,經過這事,佟公公勢必會對你產生懷疑,所以你不能再出錯,免得討了麻煩,就不會像這次這麼好糊弄了。”
“嗯,丁香姐,你也是,我聽佟公公的語氣,說太子宮會有一番風波,至於是什麼風波,奴才也想不明白,可是我擔心跟昭陽殿有關,你伺候良娣的時候也千萬小心。”
在中安宮倒是領略到什麼是籠中之鳥,她們幾乎被關在貞女樓三日,不準外界任何人踏入,而她們自然也不能隨便外出,說是不能驚擾了太子妃,其實王姝知道,離太子妃的寢宮,還有段距離,說她們會驚擾太子妃,當然是託辭。
“天天都是這些,我們就算沒吃膩,御膳房只怕也做得煩了吧。”采女姚氏苦惱地埋怨,其實坐在一起的幾個姐妹全都放下碗筷,不知所措地低着頭。
一般情況下,只有用膳的時候她們纔會聚在一個大廳裡面,可是多半都是低頭食飯,不會多言;倒是這幾日開始浮躁不安,情緒也變得異常激動,有幾個采女還憋出了病來,不過太子妃知道後也派了太醫診斷,吃了藥可就是不見好。
“你說太子妃到底要幹什麼?”唐子衿坐在廊亭的石凳子上,歪着頭問身前的王姝。
王姝吁了一口氣,望着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幾個采女,淡淡地道:“給我們吃,安頓我們住,你說呢?”
“可是放任我們在貞女樓不聞不問。”唐子衿惆悵地啐道:“這日子還不如在宮女苑呢。”
王姝莞爾一笑,扭頭看着唐子衿,說道:“你就不要埋怨了,我想太子妃也是險走一步,將我們從宮女苑要過來,至於該如何安置我們,恐怕她自己都還未想好。”
“啊?何以見得?”唐子衿詫異地問道。
王
姝頓了頓,平靜地說:“我見太子妃與長公主說話時閃爍其詞,並且有意討好,可見太子妃的動機便是拿我們做棋子與那長公主套近乎,如此一來,這步棋是太子妃爲了自己而鋌而走險。”
“這風平浪靜的,哪裡有危險?”
“丁香姐不是曾經說過嗎,我們之所以一進宮就被太子殿下貶去了宮女苑,就是那昭陽殿的慄良娣從中作梗,想來這慄良娣在太子宮嬌縱蠻橫,自然是不會把太子妃放在眼底。”王姝緩了緩思緒,繼而又道:“太子妃爲求自保,不得已拉攏長公主,也就是故意將我們從宮女苑要過來安置,便得到長公主歡心;當然,同樣會讓慄良娣懷恨在心,可能還有別的原因導致太子妃不得不與良娣對抗,至於具體是什麼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太子妃將我們要過來之後卻無法安排我們的身份。”唐子衿恍然說道。
“沒錯,如果是跟宮女苑一樣做宮女的話,那要過來也沒什麼太多的用途;但是真讓我們做了采女,也就違背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最重要的是擺明了與慄良娣作對。”王姝說道:“這對太子妃來說,一定不會有好處。”
唐子衿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嘀咕:“這步棋倒是太子妃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倒也不完全是進退兩難。”王姝認真地說:“其實太子妃拋開我們是采女進宮的身份,就讓我們在中安宮做點別的差事也好,明裡不說我們是宮女,而暗地裡也不說我們是采女,住呢還是住在貞女樓,我想長公主會明白太子妃的苦心的。”
“可是太子妃戰戰兢兢,生怕走錯一步,自然是不會想得通了。”唐子衿嘟着嘴。
“需要一人點通,就看她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了。”王姝舒了一口氣,無奈地嘆道。
碧若見太子妃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於是她加快腳步地湊上前,關心地問道:“太子妃,您怎麼了?身子不適嗎?”
太子妃一見到碧若,拉着她的手忙問:“怎麼樣?那幾個采女的情況如何了?”
“太子妃,您別緊張,太醫說了,她們沒事。”碧若安撫地笑了笑。
太子妃鬆開手,憂心忡忡地道:“我怎能不緊張,聽說她們幾個在宮女苑的時候身子沒這麼嬌貴啊,怎麼來了我中安宮,反而一病不起。”
“太子妃,其實人啊,最容易的是憋出病來。”碧若笑着說道:“今日我派人去看了看她們,她們一直說在貞女樓無所事事,悶得慌。”
“悶得慌?”太子妃不解地問:“她們現在什麼都不用做,每天有好吃的送上,又有獨立的房間住着,還有什麼悶得慌?”
“容奴婢多嘴一句。”碧若試探地問:“太子妃是真的打算將她們永遠都鎖在貞女樓嗎?”
“我……”太子妃一時頓語,蹙眉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她們既不是采女又不是宮女,該如何安置?”
碧若深思片刻,眼珠子一轉,狡黠地笑道:“那就讓奴婢親自走一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