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衿趁着蘭落不在,悄悄地潛入她的房間,對於那天晚上詭異的事情,其實唐子衿一直都惦記着,她摸清楚蘭落的作息時間,知道這會兒蘭落會在後花園擺弄她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她才這麼大膽地溜進來。
確定關上門也沒什麼動靜之後,唐子衿弓着身子,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她沒什麼目的地翻找一會兒,然後想起來衣櫃裡面的衣服有些奇怪,於是唐子衿轉身走去衣櫃。
“哇……”唐子衿將最底層的衣櫃翻出來,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不少華貴的衣服,這些綢緞錦棉根本就不是一個宮女所能擁有的,關鍵還是一個被貶入冷宮的宮女。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唐子衿看到華麗的服飾突然間忘了自己溜進來的目的,反而將衣服展開了在自己身上比劃兩下。她想,若是穿着這些衣服,肯定漂亮。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蘭落悄然無聲地走到唐子衿的身後面,看到她肆無忌憚地拿着自己珍藏的東西,不由得怒氣瞪視;可能是一陣冷風無意間從外面刮進來,惹得唐子衿背脊一涼,下意識地往後一望。
“呀!”唐子衿嚇得捂着胸口,吃驚地罵道:“你,你飄進來的嗎?走路居然沒聲音的。”
唐子衿的指責好像宣誓做錯事情闖入別人地方的人是蘭落,不過看到蘭落冷若冰霜的面容,唐子衿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她尷尬地笑了笑,討好地道歉:“蘭落,我……那個我,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本來以爲你在房間,打算找你聊聊天,可沒想到進來後發現你不在……”
蘭落沒搭理她,而是毫不客氣地奪過衣服,攤在牀上很認真地摺疊;唐子衿咬着脣蹙眉說道:“蘭落,這些衣服這麼好看,你把它們藏在衣櫃裡面豈不是太浪費了?”
蘭落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將唐子衿視爲透明;唐子衿撇着嘴,拉着蘭落的手臂,擔心地說:“蘭落,我真的知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那天看到你有這麼好看的衣服,心裡當然有點想,我沒想到這些衣服你這麼重視,我想衣服始終是衣服,還是要給人穿着纔有意義。”
關上衣櫃,蘭落轉過身來,她此時氣已消,事實上她念就一身處驚不變,掌控自己六慾的能力了;人都有好奇的心,難免唐子衿不會這麼做,思及此,蘭落拉着唐子衿走到桌邊,然後在竹簡上面寫了一行字:“衣服是已故之人的,活着的人穿,意頭不好,以後不要再翻出來了,這次我原諒你。”
“你真的原諒我?”唐子衿開心不已。
蘭落微笑地點了點頭,唐子衿冷靜下來,得寸進尺地追問:“那已故之人是誰?她之前也是在冷宮嗎?”
面對唐子衿的刨根問底,蘭落也沒有太生氣,只是寫道:“此人不必再提,爲了你好,以後忘了這件事。”
“哦。”唐子衿失望地放下竹簡,要說忘記,這怎麼可能。
就在她們談論之時,突然外面有人嚷道:“唐姬,唐姬……”
已經很久沒有人稱呼唐子衿爲唐姬了,她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蘭落也聽到叫喚,便拉着唐子衿匆匆忙忙地跑出外面。
“蘭落姐姐……”喊他們的人是丁香,蘭落聽出聲音來了。
唐子衿與蘭落紛紛趕往殿前,果然是丁香,見她笑容滿面,兩人不約而同地撲上去。
“丁香,你怎麼來了?”唐子衿雀躍地笑了笑。
“見過唐姬。”丁香還是把唐姬尊爲主子,唐子衿好生感激。
丁香拉着唐子衿的手,興奮地說道:“唐姬,不光是奴婢來了,等會還有人來看你們。”
“還有人?誰啊?”唐子衿不解地問。
“當然是我。”兩宮女簇擁下,王姝從殿外走進;唐子衿聞聲望去,看到王姝華貴非常,寶煥珠輝,更甚是清麗絕塵。
丁香湊上前悄聲提醒:“現在是王美人了。”
唐子衿心一顫,忙跪下喝道:“唐子衿叩見王美人。”蘭落見狀也跪在一旁,只不過她瞄了一眼王姝,心裡便浮現很奇怪的感覺。
王姝款步走去,親自扶着唐子衿,歉疚着問:“子衿,我現在纔來看你,你會不會怪我?”
唐子
衿搖着頭說道:“怎麼會呢?我,我以爲王美人早就忘了子衿。”
“我怎會忘了你。”王姝心嘆一聲,說道:“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是我咎由自取,你不必覺得難過。”唐子衿苦笑一聲。
王姝惆悵地說道:“當日得知你在宮裡出了事,我在長公主府上急得到處詢問你的下落,沒有想到的是,你被殿下打入了冷宮。”
唐子衿抿着嘴,自嘲地笑道:“殿下不想見到我,自然要把我貶去離他最遠的地方。”
“其實事情都這麼久了,我相信殿下什麼氣都消了。”王姝說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找個機會跟殿下說說情。”
“真的?”唐子衿點燃希望,抓着王姝的手,激動地問:“你真的會幫我?”
“我當然會幫你。”王姝說道:“但是我暫時還不能給你答覆。”
“沒關係,只要你肯幫我,我相信可以的。”唐子衿內心泛起波瀾,她算是找到救命草了,當日被自己千方百計送出宮的女人,居然這個時候變成自己的救命草,想想也覺得可笑至極;冷靜過後,唐子衿暗忖,自己還是輸給了命運,既然老天爺指定了殿下喜歡王姝,就算她如何努力也都無法阻止他們在一起,現在可好,王姝成了王美人,肯定是受盡恩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吧。
王姝走到蘭落跟前,端詳面前這個看似不諳世事卻透着一絲精明的女子,雖然頭髮中已經長出了白髮,可是她的樣貌清秀,似乎不應該老得這麼快。
“你就是蘭落?”王姝和善地問。
“呃……”蘭落努力地吱了一聲,拼命地點點頭。
丁香急了,忙解釋道:“啓稟王美人,因爲早些年出了一點意外,蘭落的嗓子壞了,所以不能開口說話。”
王姝一怔,蹙眉問道:“可有找太醫給她看看?”
丁香笑了笑,說道:“太醫怎會給宮女看病,再說了,蘭落的傷這是治不好的。”
王姝同情地看着蘭落,可是蘭落的骨子裡分明藏有該有的氣節,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被人同情,反而笑臉盈盈地對着王姝比劃。
丁香熟悉手語,於是說道:“王美人,蘭落說,王美人好漂亮,心地又善良,一定是個好主子。”
王姝掩嘴笑道:“蘭落真會說話,不過是不是好主子,你問問丁香不就知道了?”
蘭落瞥了一眼丁香,丁香連忙說道:“當然是好主子,並且好的不得了。”
“哈哈……”三人聽到丁香這麼說,紛紛大笑起來。
因爲棲臺宮確實離後宮有點距離,加上逗留太久免得惹人非議,所以時間緊迫,很快丁香就開始催促王姝了;唐子衿依依不捨王姝離去,是看着自己的救命草離開,她偶爾間覺得沒有安全感了,當然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王姝身上,她篤定王姝會救自己,於是一整個晚上都興奮得難以入眠,活下去就爲了這一天,等了這麼久,總算有了眉目。
王姝返回弘嶶殿,發現丁香欲言又止,便屏退左右宮女,單單把她留下,詢問道:“丁香,今日從棲臺宮回來後,你一直悶悶不樂,是有心事嗎?”
丁香欠了欠身,恭順地道:“奴婢不是有意隱瞞王美人。”
“說出來嘛,也許我能幫幫你。”王姝笑道。
“其實這件事與奴婢無關。”丁香猶猶豫豫地開口:“反而是更加擔心王美人。”
“擔心我?”王姝詫異地追問:“擔心我什麼?”
丁香語重心長地道:“白天時候,王美人信誓旦旦地對唐姬說出那番話,着實讓奴婢心中一驚,因爲王美人可能還不是很清楚,這唐姬的事情可不比其他簡簡單單的錯誤,她是惹怒了皇后娘娘,所以纔會被殿下重罰的。”
王姝頓了頓,遲疑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殿下鬆了口還不行,還得讓皇后娘娘首肯?”
丁香凝重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道:“並且當時娘娘下令,宮中任何人都不得談論此事,也就是說,娘娘打從心底就不想再管唐姬的事情了,若是這個時候王美人把舊賬翻出來,豈不是要惹怒了皇后娘娘?”
王
姝也覺得棘手,她在寢宮內踱步說道:“可是今天我看到棲臺宮果然悽悽涼涼,情急之下我忍不住就答應了唐姬,難道要我反悔?或者說,看到她這般落魄也不聞不問不管不理?”
丁香焦慮地勸道:“王美人有所不知,當初蘭落姐姐對奴婢有恩,而奴婢也只能是量力而行,不敢插手太多,在宮裡,任何人都是在做自保的事情,而不是將自己推到火坑邊緣,引火上身啊。”
“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王姝處之坦然地說:“但是,道理歸道理,人情還是要有,我可以什麼都不管,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王美人,可是多少人會看着,在皇宮裡,真正就是個不講人情的地方了,所有人爲求自保根本不顧情義,難道這是我們所想的皇宮?難道真的能高枕無憂?”
丁香釋懷一笑,抿嘴說道:“奴婢自知說不過王美人,卻還要多嘴。”
“不,你的這句忠告自然是對我的警醒,我不能不留意。”王姝莞爾說道:“所以不能冒冒失失地找殿下說這件事,而是要從皇后娘娘那邊下手,疏通了皇后娘娘,我相信殿下那邊應該也好說話。”
“不知道王美人可有想到什麼辦法?”
王姝無奈地嘆道:“這個我還真沒想到,過幾天緩緩再說吧。”
月瑩小跑進入寢宮,慄良娣依然咳嗽不止,她不舒服就拿身邊的宮女撒氣,弄得昭陽殿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地過日子。
“叩見良娣。”月瑩施禮後將送藥的宮女驅逐寢宮。
慄良娣撫了撫胸口,氣急敗壞地罵道:“這些狗奴才,只知道在我昭陽殿哭哭啼啼,本良娣這麼倒黴就是她們給哭出來的。”
月瑩走上前,安撫地說:“良娣,您消消氣,這麼生氣,病怎麼能好得快。”
“這是什麼藥,吃了一點效果都沒有。”慄良娣不耐煩地啐道:“若是治不好,就把太醫和御藥房的人給我杖刑二十。”
火氣那麼大,真不像個有病的人,就算是有病那也是心病而已,御藥房估計天下奇藥應有皆有,就是沒有一味治癒心病的。
慄良娣瞥一眼月瑩,板着臉怒問:“我讓你盯着王美人,你來做什麼?”
月瑩恍然想起要彙報的事情,便又說道:“啓稟良娣,其實奴婢確實有事情稟報。”
“什麼事?”慄良娣饒有興致地問。
“奴婢看到王美人帶着兩個宮女去了棲臺宮。”月瑩狡黠地笑道:“棲臺宮可是冷宮啊,爲何她王美人平白無故地要去棲臺宮呢?”
慄良娣微微蹙眉,思慮地低喃:“對啊,她幹嘛去棲臺宮啊?”
月瑩又咧嘴笑道:“奴婢當然做過調查了,原來棲臺宮有一個人,這個人是王美人的故友,所以王美人會去棲臺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棲臺宮能有誰啊?”
“難道良娣這麼快就忘了唐姬?”月瑩煞有其事地說:“唐姬自從被慄良娣打壓之後,被殿下狠心貶去了冷宮關起來啊。”
慄良娣想起來了,呲牙冷笑:“哦,她啊!哼,都這麼久了,我確實都要把她給忘了。”
“雖然良娣忘了她,但是曾經的姐妹王美人可沒有忘了。”月瑩說道。
“曾經是姐妹,王美人去探望唐子衿,這有什麼奇怪的?”慄良娣心中一嗤,不悅地說:“我要的是有價值的東西,她這些個瑣事,我知道有何用。”
月瑩急了,上前一步,謹慎地道:“良娣,這當然有價值了,因爲您別忘了,唐姬的事情可是弄得殿下和皇后娘娘都很盛怒,關鍵是,其實良娣當時也猜到,事情有太子妃那一份,若不是莊太醫無端端地撞壁而亡,相信一定拷問得出。”
慄良娣咯噔一沉,心事重重地說:“你的意思是說,讓事情再次浮出水面,將王美人也捲入其中拔不出來?”
“好不容易有件事情能讓王美人她們三人有關聯,當然不能錯失良機啊。”月瑩詭異地笑了笑:“良娣,難道您不覺得這是扳回一局的好時機嗎?”
慄良娣飛轉了腦袋瓜子,很快將事情摸個清楚,月瑩說得不錯,這是個反敗爲勝的好機會,她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