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一枝精鋼鑄造的長箭****而來。
精鋼長箭份量驚人,敢用這樣的箭矢,無疑是個臂力強大的剛弓射手。以力量超強的剛弓,通過特殊的技巧射出的鋼箭,雖然射程很有限,但在射程之內這種箭所擁有的巨大動能足以將一個重甲步兵射翻在地。
赫瑪魯根本沒想過要硬拼,他在跑動中仍然保持着很高的靈活性,急速向左前方翻滾着閃過了這一枝鋼箭。
但敵人顯然是早就算好了下一步,第二枝箭,第三枝箭,接蹱而來。
這兩枝箭,卻是普通的木箭,它們的速度飛快,一左一右,截斷了赫瑪魯的閃避空間。
赫瑪魯連眼都沒擡一下。他已經習慣了在陌生區域時時維持着黃巫術·聽風的效果,不用眼看,也能“聽”到箭矢射來的動靜。
劍光暴閃,在秘術、巫術、巫器和貓之套裝的共同作用下,赫瑪魯出劍快如閃電,他腳步絲毫不見減緩,已然一劍將兩枝長箭斬飛。
致命的,是第四枝箭。
它無聲無息恍如幽靈,陰影木製成的箭桿上,深淵魔物尖牙製成的箭頭有着洞穿魔法屏障的驚人穿透性。這枝肉眼難見的箭,正射向赫瑪魯的左胸。
那正是赫瑪魯一劍揮出後露出的空隙,一個他來不及回手防禦的破綻。
赫瑪魯連變換表情的時間都沒有,眼看着,這枝箭就要把他射穿——只是剎那間,赫瑪魯便消失在原地,轉眼出現在數米之外,漠然看着隱藏在樹影中的敵人。
赫瑪魯的長袍下,穿着他以盲眼巨象的皮革與骨板製成的皮甲:巫器·軟殼,這件特殊的巫術皮甲能在骨板上刻下巫術,儲存數個低階巫術。而小心謹慎的赫瑪魯在軟殼上刻着的,全是偵察和逃跑用的巫術,比如此時所用的隼展翼。
這個三階的黃巫術能夠讓赫瑪魯在瞬間高速衝刺出十數米遠,而啓動巫術,只要赫瑪魯一個念頭而已。
神射手剛剛扔下手中的剛弓還來不及抽劍,赫瑪魯已經出劍,這種距離下,猝不及防的神射手只能狼狽打滾從赫瑪魯的劍下逃開。然而,他的逃躥並不順利,赫瑪魯一劍失手,立刻一劍接一劍的襲捲而上,如同滔滔巨浪。
二星剛蟲幻化的長劍上,如水的靈光如波浪起伏般忽明忽暗,劍光如水,赫瑪魯的劍勢亦如水,洶涌着將神射手一步步逼向無處可逃的絕境。
神射手終於出劍。
他的劍術在赫瑪魯之上。作爲皇室子弟的私人班底培養起來的精銳戰士,以偵察和敵後破壞爲生的赤隼精騎,這些精銳中的精銳無一例外都有優秀的劍術和馬術,以及各自的絕活。
但無論擅長的是什麼,他們的劍術都不會弱。每一個赤隼精騎,至少都能用長劍擊敗一個全副武裝的六階戰士。
六階,曾經對赫瑪魯來說是高不可攀的高度,而現在,不過是一塊有點礙事的小石塊罷了。
神射手的劍術雖然不錯,但在秘術、巫術和貓之套裝下瘋狂提升敏捷與出手速度的前提下,赫瑪魯的心劍罪歌充分發揮了“技”的優勢,精巧的將神射手傲人的劍術逼入死角。
而雙方的力量相差並不明顯。
赫瑪魯難得的沒有使用巫術,他只是用劍。
心劍·罪歌,似乎對他打開了一扇新的門,讓他窺見了一直以來都被他輕視的武技中有着怎樣的奧妙。雖然並不以武技爲主,但赫瑪魯仍然發現,心劍·罪歌與普通的劍術不同,在那種種精妙玄奧的劍技中,隱藏着它的創造者對某種至高之理的理解。
這種理解,對赫瑪魯使用秘術、巫術是有好處的。
神射手卻是越打越心驚。精通劍術的他分明能感覺到,眼前的年輕領主在戰鬥中並未盡全力,相反,他似乎是在借自己之手,磨礪他那並不精通的劍術,一點一點的提升着自己。
越打,那個年輕領主的劍術便越強。
赫瑪魯終於笑出聲來,他的身上,明豔的電光一閃即沒。
紅巫術·血魔豹紋的作用消失了,赫瑪魯的速度立刻降低了下來。
這是神射手的好機會,他立刻大吼一聲揮劍猛攻。赤隼傳承數十年,由衆多教官合作創造的獨有劍術,顯然有着它獨到之處,這是爲殺戮而生的劍術,高效,迅猛的戰之劍。轉眼間,神射手的劍直刺向赫瑪魯的心臟!
一劍就是一劍,赤隼的劍沒有多餘的變化,一劍刺出,殺死敵人,或者,繼續下一劍,沒有停息的瞬間,沒有雜耍式的花樣,只是不停的攻擊,攻擊。
長劍發出悲鳴,它被憑空出的二星剛蟲擋住,而因爲用力過猛被頂成扭曲的弧形。神射手眯起了眼,他沒看清赫瑪魯何時作好了防禦,就像自己主動將長劍送到了他的劍身上。
隨即,赫瑪魯的長劍再次奔涌起水波般的光紋。
他的速度下降了,但,心劍罪歌的攻勢卻依然呼嘯洶涌着。
突破!紅巫術·煉體,終於從靈鬼口中“連還是小奶貓時候的靈鬼都不如喵”的程度,提升到“啊喵和小奶貓時的靈鬼差不多了的說”的程度,可喜可賀。
赫瑪魯眯起眼,他揚起嘴角,對面前的神射手說道:“你的劍術,我已經看穿了啊。”
下一秒,七英里之靴猛的一跺,赫瑪魯猛然衝刺向神射手的左側。奔行中,赫瑪魯疾刺出握在右手的虹彩貓——而神射手的右手長劍剛剛斬在空處,他只能強行扭轉重心,側身避讓。
重心一旦失去,就很難轉得回來。這時候,正是赫瑪魯的機會所在。
他猛然將長劍刺入地面,以二星剛蟲爲圓心疾轉過彎,正繞到神射手的身側,這樣的距離,不過一臂之長。
正好是匕首適合的攻擊距離。
虹彩貓,出手如電,匕首上的強大魔力催發的目盲,凍僵,混亂,狂暴,冰結等等異常狀態同時涌上神射手的全身,瞬間將他變成動彈不得的雕像。
黑巫術·死魂割!
不多時,赫瑪魯帶着神射手的剛弓和長劍走回隊伍,他隨手將戰利品丟給荷莉的手下,看着迪夫露出微笑。
迪夫緊眯着眼,似乎不這樣的話他就掩不住心裡的驚駭。這就是被稱爲最沒競爭力的侯選人麼?這樣的實力,只怕是那個有野蠻人血統的克瑪特·德爾克也比不上眼前的年輕小領主。
迪夫最爲驚訝的是,自己竟看不出自己的同僚是怎麼輸的。他的眼力很好,雖然赫瑪魯和神射手的戰鬥離這裡頗有距離,但他還是清楚的看到了神射手的每一步應對。
迪夫深信,這是這位同事發揮最好的一次了,但他還是敗了,敗給了明明不太可能輸掉的敵人。
“對了,你們的稱號,好像是赤隼,對吧?”赫瑪魯指了指迪夫身上特意被磨花的盔甲,那裡本該有一個紋飾,代表着他們的驕傲。
迪夫再次眯起了眼,他看着自己原本臂章的位置,那裡的雕飾已然被磨得一片花糟,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精緻紋路。
“多半是了。赤隼精騎,那位殿下的直屬輕騎兵部隊呢。號稱精銳中的精銳,用在這種地方,你們也不嫌浪費。”赫瑪魯哧笑道,“艾弗尼根帝國蠢蠢欲動,偉大的殿下卻把自己手下最適合偵察的精騎放在了崔因格鎮監視安潔麗娜皇女殿下。”
迪夫強忍着沒有開口,只是怒視着赫瑪魯。
“不妨告訴你好了。艾弗尼根的人造惡魔,你知道的吧?”赫瑪魯輕聲道,“前幾天,我在鎮上抓到一個半魔裔刺客,你猜猜,這意味着什麼?”
迪夫臉色變了變。不知不覺的,他被赫瑪魯的言語引到了岐路。在無聲無息的黑巫術輔助下,赫瑪魯悄悄腐蝕着迪夫原本警惕的心防。
這本是兩件事,但,在赫瑪魯的誘導下,迪夫不知不覺把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他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急忙說服自己這不可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嗎?
越是想不可能,迪夫越是會想到那種可能,那位英明的殿下竟然和艾弗尼根帝國有所勾結嗎?
赫瑪魯揚起嘴角。他擡起頭,看到小貓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嘆了一口氣。
玩得太過份了,小貓已經不耐煩了,還是快一點解決吧。
“迪夫——如果這是你真名的話——回去吧,確認你心中的疑惑,再來決定是否要繼續與我爲敵。”赫瑪魯哧笑道,“說不定,我們會有並肩作戰的時候。”
他拍了拍迪夫的後背,略顯親暱,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赫瑪魯拍拍手,將失去武器的迪夫放走了。
迪夫失神的騎着他失而復得的戰馬,轉頭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放走了?這不像你的風格啊。”荷莉疑惑道。
“嘛,畢竟要照顧你和殿下的態度嘛。”赫瑪魯一點也不在意的聳聳肩道,“而且,放走他,未必會比在這裡直接殺掉他更加慈悲。”
“我搞不懂你。”荷莉誠實的說道,“潔琳絲說的沒錯,你是個難以用善與惡來衡量的怪物。”
“這可不像是潔琳絲會說的話。”赫瑪魯揚起嘴角,“等下,你是不會騙人的,難道潔琳絲真的這麼說過?”
赫瑪魯大聲笑了起來,他捏着自己腰間“一念雙面”的掛墜,在荷莉面前晃了晃。
一念善,一念惡,所有的一切,只取決於赫瑪魯自身的“心”。他走在自己的路上,並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和評價,所謂的善惡,不過如此。
安潔麗娜表情複雜的看着赫瑪魯,良久,輕輕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