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難得度過了妙不可言的一夜,沒曾想這天剛放亮,便傳來如此驚人的消息!
這宮裡頭別吉那麼多,侍女也是焦急,沒說清楚是哪個別吉,楊璟心說,不會這麼倒黴吧,難道我楊某真是喪門星下凡塵,走到哪裡都要死人?
“你別慌張,說清楚,是哪個別吉出事了。”
楊璟一邊問着,牀上的姒錦早已起來,穿好衣服,又將楊璟的衣服取了過來,給楊璟穿戴整齊。
外頭的侍女被楊璟一提點,也知道自己慌不擇言,當即朝楊璟答道。
“是雅勒泰倫別吉!她受了重傷,宮門未開,沒法子宴請御醫官,宮內的一些婆子和女醫官也沒轍,克烈氏娘娘聽說先生爲了救治耶律鐸,正好在宮中逗留,便讓女婢過來,請先生快些去救救別吉吧!”
“雅勒泰倫?”楊璟不由吃了一驚,按說魯麗格和雅勒泰倫昨夜纔剛剛爆發衝突,眼下如果雅勒泰倫真的重傷,只怕要牽扯到魯麗格的身上!
本着誰獲益誰犯罪的原則,推敲動機的話,魯麗格的嫌疑並非最大,誰都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就算惱怒於雅勒泰倫,也絕不會下黑手。
雅勒泰倫與魯麗格交惡,克烈氏娘娘與乃馬真可敦之間的關係,多少也要受到些影響,這麼一來,誰受益最大,也就一目瞭然了。
當然了,眼下想這些還早了點,畢竟連傷員都沒見着,具體怎麼個情況也沒弄清楚,楊璟也就暫時按下了這種思緒,挎起物證勘察箱,便帶着姒錦出去了。
這纔剛剛出得房門,便見得魯麗格衣衫不整地走出來,臉上卻又好幾次青烏腫脹,眉角都裂了,血跡都還算新鮮,行走之時也看得出來,魯麗格該是受了傷!
“別吉,這是怎麼一回事!”楊璟見得此狀,便朝魯麗格問道。
魯麗格卻是搖了搖頭,朝楊璟道:“聽說雅莉也遇刺了,咱們先過去看看,路上再與先生…再與先生詳說…”
楊璟見得魯麗格眉頭緊蹙,想必傷勢也不輕,否則以她這樣的堅韌性子,又怎會呲牙咧嘴。
“不如先讓我給你看看傷勢吧。”
魯麗格擺了擺手,支撐了一會兒,朝楊璟道:“我不礙事,先去看雅莉,聽說她傷得很重…”
楊璟也不好多說什麼,魯麗格是個直性子,只怕有人要將這件事栽到她頭上,爲了急於洗脫嫌疑,而且她爲人好強,心裡也還是比較在意皇族親情,自然要楊璟先去看雅勒泰倫了。
楊璟跟着走出寢宮,但見得宮中內衛明火執仗,四處搜捕刺客,路上也是亂哄哄一團。
可這才走了一段,前頭便涌出一大撥內衛,竟是乃馬真可敦親自過來了!
“孩子你可曾傷到?眼下這是要到哪裡去?”乃麼真上前來,抓住魯麗格的手,便關切地問將起來。
“我…我聽說雅莉也遇刺了,傷勢還很重,想帶着宗維先生過去給她看傷…”
“胡鬧!她是個別吉,先生雖然是大薩滿的高足,但到底是個男子,怎麼能隨便去給她看傷!”
魯麗格聽得母親如此說着,也是急了,朝乃馬真道:“母親!眼下宮禁未開,御醫官進不來,宮裡的婆子又不濟事,唯有宗維先生這個聖手仁醫,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不該先救人,咱們又不是漢狗,哪來這麼多規矩,若母親真覺着不妥,讓宗維先生娶了雅莉便是了!”
“滿口胡言,休要亂說!”魯麗格聞言,也有些疑惑,楊璟也同樣感到不解。
乃馬真匆匆趕來,該是沒弄清楚情況的,平日裡她對魯麗格是百依百順,怎麼提起這個來,倒是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魯麗格的倔脾氣也是上來了,朝乃馬真道:“我沒有胡說,我要帶先生過去,晚了只怕雅莉的小命都保不住了,她從小就命苦,昨夜…昨夜我又對她動了拳腳,若她真的死了,我這輩子又如何心安!”
魯麗格果然是個藏不住心裡話的人,當即便將自己心頭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可乃馬真卻更是氣惱,朝魯麗格叱責道:“不準去!”
“我就要去!”魯麗格往前橫衝直撞,怯薛歹們趕緊阻攔,拉拉扯扯推推搡搡,這也是在所難免,可誰知魯麗格被推倒在地,竟然昏迷了過去!
“我的孩子!你這是怎麼了!”乃馬真快步上前,但見得魯麗格的身下涌出鮮血來!
楊璟一看,也是皺了眉頭,難怪魯麗格眉頭緊蹙,呲牙咧嘴,敢情受傷同樣不輕,只不過一直硬撐着罷了。
今次乃馬真可顧不上什麼別吉聲譽之類的事情了,楊璟還未開口,她就指着楊璟道:“快幫幫我的孩子!”
楊璟對魯麗格沒有太大惡感,這女孩子也是耿直豪爽,於情於理,楊璟都是要救的,當即抱起魯麗格,便回到了她的寢殿。
乃馬真讓人把守四處,只帶着貼身的侍女,守護在牀邊,楊璟則向姒錦吩咐了幾句,這才朝乃馬真道。
“可敦,您說得沒錯,我到底是個男子,多有不便之處,賤內也是個行家,不如先讓她給別吉檢查一下,我再囑託她如何去做。”
乃馬真聽得如此,心中不由讚許,點了點頭道:“還是先生考慮周到,勞煩尊夫人了。”
姒錦對魯麗格沒有什麼好感,但昨夜讓楊璟撻伐得服服帖帖,又見楊璟向人介紹她是賤內,這蒙古皇太后又說什麼尊夫人,她心裡也就歡喜起來。
姒錦走進了內室,楊璟便聽到嘶啦啦的聲音,腦中當即聯想姒錦極其粗暴地將魯麗格衣服都給撕掉的畫面,也不由搖頭苦笑。
乃馬真也聽見了,皺着眉頭朝楊璟道:“宗維先生,尊夫人這手法,這氣度,倒有些我蒙古族人的魄力呢…”
楊璟只能訕訕一笑,只不過鬼面遮擋了表情,好在乃馬真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罷了。
過得片刻,姒錦從裡頭走出來,楊璟便問道:“如何?”
姒錦也不說話,抽出一柄短刀來,便朝楊璟刺了過來,口中只是說:“魯麗格,小心了!”
楊璟與她默契,聽得魯麗格三字,便知道姒錦是要演練一番,重現昨夜受刺的情形,當即回想魯麗格的路數來。
魯麗格對刀劍之類的不算精通,擅長的乃是蒙古摔角,楊璟見過她打了幾次架,對她的套路也熟悉了。
若是以往的楊璟,自然是不成的,可如今楊璟糅合三門之長,又凝結內丹,武功境界早已不是吳下阿蒙了。
見得姒錦刺來,楊璟便模擬着魯麗格的招式,側身躲避,卻去拿姒錦的手腕,這是空手奪白刃的功夫,對膽色是極大的考驗。
姒錦身子一轉,短刀一抹,楊璟大腿根部的袍服便被劃破一個口子,楊璟翻身砸出一拳,姒錦又在他的肋下割了一刀!
楊璟仍舊扮演魯麗格,不斷出招,可卻沒能抓住姒錦這個刺客,反而讓姒錦在肘彎,手腕,肋下,後腰,肩頭等,都留下了刀痕!
姒錦的力度拿捏得極其到位,只是割破楊璟的衣服,卻沒有傷到楊璟皮肉,只是演示給乃馬真看看,刺客到底是如何行刺魯麗格的,傷處又在哪裡。
乃馬真可從未見過這等樣的場面,也沒見過有人竟然能夠將刺殺時的情形都模擬重演,心中對楊璟和姒錦這對夫婦,自然是佩服起來。
姒錦掉轉刀尖,用刀柄點着楊璟身上的刀痕,朝楊璟道:“傷處就是這幾點,從適才的重演來看,刺客並非想要殺死魯麗格,否則一擊斃命,魯麗格絕無還手之力!”
“什麼?你是說,這刺客只傷人,卻不害命?”楊璟還未開口,乃馬真卻已經激動起來!
姒錦也不看乃馬真,彷彿這天底下就數楊璟最大,眼中只有楊璟,也只能看到楊璟一人,其他人莫管是大汗還是可敦,亦或是皇子別吉,她都不放在眼中一般。
“這些傷處雖然能限制行動,但只傷及皮肉,卻不損根本,刺客下手極快,又穩又狠,毫不拖泥帶水,房中也不見打鬥痕跡,魯麗格的反抗極其有限,門口和窗臺都沒留下足跡,顯然對宮中路徑極其熟悉。”
“難道說這刺客還在宮裡?”楊璟聽完姒錦的描述之後,喃喃自語着,乃馬真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
“來人,給我搜!便是將皇宮翻過來,也給我抓住這隻大老鼠!”乃馬真當即朝外頭的內衛下了死命令。
“是!”內衛們腳步轟隆,便四處散開,整座皇宮又是一陣叫鬧。
“宗家夫人,你看該如何處理這些傷口?”乃馬真早先還看不起姒錦,認爲姒錦冷漠又粗魯,可聽得她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既然是她給魯麗格看傷口,一事不煩二主,乾脆直接問姒錦的意思。
姒錦對這乃馬真卻無動於衷,說完之後便站到了楊璟的身後,竟然對乃馬真的問題置之不理!
若是往常,有人這般冒犯,乃馬真早就拖出去砍頭了,可眼下卻是不行,不提楊璟是大薩滿的人,單說宮禁未開,御醫官沒來,但凡有傷者,都要倚仗楊璟,這口氣還是要忍一下的。
楊璟也知道姒錦的性子,當即朝乃馬真道:“賤內的性子使然,倒是讓可敦見笑了,別吉沒有傷及內裡,都是些皮外傷,找個宮娥清洗乾淨,敷上藥散,包紮起來就好了。”
乃馬真聽得楊璟如此說着,趕忙讓手底下的人去辦,侍女們也都忙碌起來。
可乃馬真剛剛放下的心頭大石,此刻又提了起來,朝楊璟道。
“我那孩子既然無事,適才怎會暈倒呢?”
楊璟沉思片刻,朝乃馬真道:“想必別吉今日太累了,接連遭遇刺殺,這夜裡頭竟然還要遭受第三次刺殺,便是男兒,也未必撐得住的…這不是身體上的消耗,更是心神上的損失,高度警戒,一直處於緊張堤防的狀態,見得可敦過來,心中稍安,心境起落太快,自然就容易疲乏昏倒…”
楊璟說得頭頭是道,乃馬真也是頻頻點頭,待得楊璟說完,那些個婆子將魯麗格包紮妥當,說是魯麗格醒了,她才進去與魯麗格說話,過得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朝楊璟道。
“魯麗格這孩子已經沒事了,眼下…便勞煩先生跟我去看一看雅勒泰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