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棺之時,冷月又在笑

冷月當空,夜風盡情挑逗着火把,火光的照耀之下,黑衣女子即便隔着面紗,仍舊能夠讓楊璟感受到她的憤怒和冷酷!

“你是哪家的人,到底想幹什麼!”

面對黑衣女子的怒問,楊璟只是緊握手中的長刀,直視着黑衣女子道:“你們既然想驗屍,那就將驗屍進行到底。”

“什麼?!!!”黑衣女子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但很快就冷笑一聲,反脣相譏道:“你倒是想得美!”

楊璟並沒有太過意外,因爲黑衣女子從一開始就篤定了他是其他家族的人,如今繼續讓他們驗屍,自然會認爲楊璟是坐享其成。

但楊璟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是沉船案的一份子,但所有人都三緘其口,沒人承認還有他這個失蹤者,各家又不斷四處搜查,早已說明沉船案並非意外,他既然要調查真相,自然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見得黑衣女子拒絕,楊璟便將小頭領推了一把,指頭敲着發寒的刀面,沉聲道:“我說話從來不會說第二遍,給你五息的時間,不答應的話後果自負,勿謂言之不預。”

黑衣女子早已怒不可遏,指着楊璟便斥道:“你殺了他,你也跑不掉,有種你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啊!”

周圍幾個人聽得黑衣女子竟敢如此叫板,不由出了一頭的冷汗,但小頭領卻沒有太多的表示。

楊璟見得黑衣女子目光堅決,並非色厲內荏,也是微微吃了一驚,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反而笑道。

“我爲何要殺他?我只要帶着他回巴陵,整個縣城的人就都知道,縣衙的人竟然偷偷掘墓開棺,你覺得百姓的反應會如何,彭家的反應又會如何?”

楊璟話音剛落,小頭領頓時身子一僵,黑衣女子也是爲之一滯,周圍幾個人下意識就退縮了半步!

見得這等反應,楊璟總算是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之所以認爲他們是官府的人,並非楊璟無端猜測,而是根據他的觀察,推測出來的結論!

他先前看過小頭領脖頸上的刺青,證實小頭領乃是一名被流放服役的配軍,而後又從他懷中搜出了一塊衙役的腰牌!

所以他篤定這小頭領就是縣衙的衙役,非但如此,他還知道這小頭領本身就是一名仵作!

因爲開棺之時其他人都出現了慌亂和作嘔的反應,但這小頭領卻面色如常,氣定神閒!

仵作行人一直被視爲卑賤之中的卑賤,通常由一些賤籍之人來擔任,一些落魄道士之類的三教九流人物,也是仵作的人選之一,而這些被髮配到地方的膽大又低賤的配軍,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再者,他們既然敢來掘墓開棺,不可能不帶仵作,楊璟身爲法醫,對同類也有着一種隱約的感應和共鳴,自然不難知曉這小頭領就是仵作。

彭家乃是荊湖地區根深蒂固的大世家,傳承數百年,他們大搞法事,甚至還開善堂,修建大墓,無論是基於對死者的尊敬還是出於面子的考量,都不會答應官府驗屍的請求。

雖然不知道黑衣女子是哪一家的人,但她能夠召集這些衙役和仵作,膽大妄爲,偷偷掘墓開棺,多少與官府有着不小的聯繫。

若真如楊璟所言,讓他帶着這個仵作到巴陵縣城走一趟,宣揚一番,怕是黑衣女子和這些衙役,都將遭到彭家的致命報復,更不用說官府的懲罰了!

楊璟捏住了他們的痛腳和把柄,黑衣女子即便再如何叫囂,也只能乖乖被楊璟威脅,除非她能夠下狠決心,將小頭領和楊璟一併殺掉滅口!

“你...你胡說!”面對楊璟的指控,黑衣女子終於露出一絲慌亂來,但她的表現也反映了她的怯懦,讓楊璟推測出來,這些人肯定是瞞着上官的,若真有上官替他們撐腰,她也就不會這麼心虛和沒有底氣了。

楊璟也不囉嗦,將搜出來的那塊腰牌丟到黑衣女子面前,直視着她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說道:“別否認,趕緊驗屍吧,免得夜長夢多,我知道他是仵作,你過來替他當人質,讓他去驗屍。”

許是被楊璟揭破了身份,黑衣女子變得遲疑起來,倒是旁邊的同伴反應過來,紛紛阻攔道:“大小姐萬萬不可如此!”

那黑衣女子看了看楊璟,又看了看楊璟挾持的仵作,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過來。

“好,我替他便是了。”

“大小姐...”那仵作身子顫抖着,顯然也被黑衣女子的舉止給感動了。

楊璟知道這黑衣女子雖然嘴硬,但本心善良,否則也不會在官道上賠銀子給他,此時見得黑衣女子答應下來,也並未太過意外,用刀頭點住女子的咽喉,而後將仵作一腳踢開了。

他順勢用刀架住黑衣女子的脖頸,左手輕輕捏住了她的肩頭,而後朝仵作吩咐道:“開始吧。”

那仵作回頭看了看黑衣女子,見得黑衣女子微微點頭,這才接過同伴遞過來的工具箱,取出藥散和乾淨的紗布,簡單處理了脖頸的傷口,又到旁邊的水窪洗乾淨手,這才走到棺材邊上,開始檢查彭連玉的屍首。

見得仵作開始工作,楊璟也往墓穴這邊靠近,雖然他學過法醫史,但對古代仵作驗屍仍舊有着極高的興趣,難得親眼所見,心裡竟然有些期待和興奮。

不過死者爲大,古人對屍首尤其尊重,想要看到解剖屍體的事情,那是不太可能的,再者,這些仵作都是世襲傳承或者師徒傳承,技藝都是口耳相傳,並沒有形成系統的學說,許多查驗也都只是表面,對人體內部機制的運作都是基於中醫理論,發冢驗屍更是技術難題。

那仵作先將火把挪近一些,取出香爐來,點上高香,拜祭了死者,這纔開始查看了死者的頭面和頸部、雙手,而後解開壽衣,進行體表查驗。

查驗的過程當中,黑衣女子似乎並沒有避諱,這倒是讓楊璟對她高看了一眼。

爲了控制挾持這黑衣女子,楊璟的前胸幾乎貼着她的後背,一股淡淡的少女體香不斷涌入他的鼻腔,多少抵消了一些屍臭味,不過楊璟並沒有太過在意。

“結果如何?”黑衣女子見得仵作停下來,便急迫地問起。

仵作沉吟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答道:“大小姐,這屍首兩手兩腳有些向前彎曲,兩手握拳,肚腹鼓脹,腳底皺白,髮髻發緊,口內有些許血跡,該是生前溺斃...若是中毒,面色會呈現紫黯或青色,嘴脣紫黑,口鼻耳會有出血,諸多跡象表明,這彭連玉乃是生前溺死且並未中毒...”

聽得仵作如此答覆,黑衣女子很是失望,但有聽仵作繼續分析道:“不過死者口脣開翻,面色蠟黃近乎暗紅,眼窩深陷,該是生前有病,而且還是急症...”

黑衣女子雙眸陡然一亮,頓時來了精神:“有沒有可能是中毒引發的急症?又或許有些厲害的毒藥無色無味,便是死後也沒有太多跡象?”

仵作見得黑衣女子如此激動,也不忍絕了她的念頭,但又不能違背職業操守,便如實答道:“這種情況也是有可能的,但...恕小人無能...以小人的手段,也無法查驗地出來...”

黑衣女子聞言,眸光頓時又黯淡了下來,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便擺了擺手,吩咐道:“既是如此,便蓋棺收斂起來吧...”

楊璟聞言,頓時愕然,他早料到仵作除了表面檢查,對屍體並沒有太多手段,但沒想到會如此草草了事!

他的法醫物證勘查箱就背在身上,若讓他來驗屍,病理毒理各種生化檢查和解剖等各種手段,都能夠查驗出真正的死因,可他正挾持着人質,又不能讓這些人看到這些儀器,自然不可能親自動手。

但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調查真相,如今臨門一腳,又怎麼可能功虧一簣!

“哼,什麼狗屁仵作,在屍體上摸兩下就敷衍了事,簡直丟光了仵作行人的臉!”

這些人聽得楊璟的嘲諷,頓時變了臉色,那仵作被楊璟如此叱罵,更是氣得臉色發紅,然而黑衣女子卻陡然眼露精芒,又升涌出一線希望來!

在她看來,楊璟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偶然,他肯定也是奔着開棺驗屍這個目的而來,再看楊璟身上那個黑布包着的箱子,結合楊璟的言語,她才恍然大悟,暗中猜測楊璟也是個仵作!

“你有辦法對不對!”此時她也顧不得自己是人質的身份,扭頭朝楊璟急問道。

“辦法自然有,就怕這沒卵蛋的仵作下不去手罷了。”楊璟很清楚古時仵作的忌諱,不得不用上激將法。

那仵作被楊璟一番嘲諷,早就怒火中燒,如今又被楊璟看輕,哪裡還能忍!

“仵作行自有仵作行的規矩,若你真能夠查驗出端倪,我張證便服你又如何!”

聽得這叫張證的仵作如此回答,楊璟也是心中暗笑,他也沒辦法將現代的法醫理論告訴仵作,仵作也不可能聽得懂,他只能退而求次,想一些折中的法子。

“但凡毒死之人,除了表面體徵之外,肌肉骨血臟腑腸胃也同樣能夠查驗出跡象來,不過我知道你們這些仵作腦子古板,又沒膽子,開膛破肚剜肉刮骨的事情是如何都做不來。”

楊璟稍稍停頓,見得仵作並未反駁,知曉解剖果然是大忌,便繼續說道。

“但凡毒劑入腹,便會存於腹中,這天氣寒冷,雨水連綿,屍首腐壞並未太過嚴重,只需取出死者腸胃內容之物,融於水中,投餵給雞鴨鳥雀青蛙蟾蜍這樣的小動物,是否有毒一試便知!”

因爲人死之後,機體循環會停止,毒素會沉積於體內,發散到其他器官和部位的速度會大大減慢,胃內容物如果存有毒素,自然能夠試出來,就算屍體已經開始腐壞,毒素也漸漸散去,即便不動用現代手段,也能夠檢驗出來。

屍體的腐壞都是從內部開始,蟲卵也是在相對溫暖的體內開始生長,但由於胃裡頭是毒素,所以即便發蟲,沉積了毒素的胃部周圍,也應該沒有屍蟲!

張證聽楊璟說得頭頭是道,本來也是暗自心驚,但聽完之後不由冷笑:“說到底還不一樣要開膛破肚,否則如何取出胃裡頭的東西!”

楊璟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是故作輕蔑地掃了他一眼,而後緩緩說道。

“人都說窮則思變,不懂變通便只能落後捱打,誰讓你開膛破肚了,只需用細小中空的鐵管刺入肚腹,便能夠將胃裡頭的東西給取出一些來,若無鐵管,用細竹筒或者麥秸杆蘆管都可代替!”

張證聞言,猛然擡頭,完全沒想到楊璟竟然能夠提出如此巧妙的法子來,而後又低頭沉吟不語,過得片刻,忍不住向黑衣女子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黑衣女子似乎也沒想到楊璟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法子來,如今他們也是無計可施,再者楊璟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甚至於這樣巧妙而折中的法子,很大程度上將他們好生震懾了一番!

於是她便朝仵作張證點了點頭,後者便從仵作箱子裡取出一根吹管來。

見得這銅製吹管,楊璟也是興趣大增,他也沒想到這種需要精細製作的器械,這仵作張證竟然會有。

這吹管乃是仵作用來檢查口鼻耳等細小孔竅,以及讓穩婆檢查婦人下身的工具,張證捏着吹管,又摸着屍體的肚皮,用指節丈量,確定胃部的位置,用炭條畫了一個小圈,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吹管刺入了死者的上腹部。

黑衣女子也顧不得這許多,與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地盯着張證的一舉一動,便是楊璟,也有些激動。

因爲這種土辦法他自己也沒有嘗試過,他也急於看到結果。

作爲操作者,張證更是屏住了呼吸,那彭連玉的屍體雖然沒有大面積腐壞,但肚子鼓脹如球,皮膚被撐得像透明的氣球一般,他真怕這一管子扎進去,死者的肚子會爆炸開來。

好在管子終究還是順利而平緩地深入到了腹部,然而就在此時,張證的臉色卻蒼白起來!

但見得死者那鼓囊囊的肚皮,突然動了起來,就好像幾十個嬰兒的指頭在肚腹內抓着,就好像有密密麻麻的泥鰍在肚子裡蠕動一樣!

“這...這是怎麼回事!”張證下意識鬆開吹管,這纔剛退了一步,彭連玉的肚皮越發鼓脹起來,就好像那管子惹怒了肚子裡頭藏着的怪物一般!

“噗!”

一聲悶響,死者的肚皮頓時裂開,一股惡臭彌散開來,衆人一看,那裂開的肚皮已經全然不見腸胃,裡頭密密麻麻全都是黃白色的肥蟲子!

“嘔!”

黑衣女子和其他人紛紛嘔了出來,便是見慣了大世面的楊璟,也是一陣反胃。

但他的眼睛並沒有移開,按說死者的腐壞程度並不嚴重,不該出現這麼多屍蟲,而且這些屍蟲的個頭都很大,體長也嚴重超標,頭部張着兩隻綠豆黑眼,根本就不是屍蟲!

仵作張證躲避得還算及時,身上並沒有沾染穢物,可當他看到這一堆堆的肥蟲子,他的臉色頓時蒼白,雙眸充滿了驚駭!

“這...這不是屍蟲,而是...是蠱蟲!”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大薩滿的秘密把柄第四百四十二章 半途見得故人三五第三百零零八章 超強的女舌人第七百四十六章 酸液特性匪夷所思第七百七十二章 詭異傷勢義子拔毒第二百三十六章 矩州刺史光臨第二百四十九章 滿飲烈酒百杯第五百八十章 有驚無險大功告成第六百八十八章 南方局勢翻天覆地第四百零零零章 踏上魚梁追殺王子第五十章 悔婚第五百七十七章 裝置成功挑選女醫第九十一章 主母第五百七十五章 心煩意亂終得相見第一百八十章 山魈再現第四百零零四章 大獲全勝蒙古退兵第五百九十章 對峙仙姑神像露陷第七百四十九章 天命所歸何去何從第一百七十八章 盜挖屍骸第二百七十七章 刺殺突如其來第三百零零零章 意外中的意外第七百六十七章 昭聖公主特殊癔症第三十九章 破門第一百九十五章 移蠱大功告成第一百八十七章 將計就計第六百七十五章 強敵逼城索要祭司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人辦差第十八章 挨悶棍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的線索第二百五十五章 密探身份曝光第一百九十一章 童蠱告急第八十章 暮虎第四百八十二章 青年才俊紛紛登場第六十八章 異花第五百一十七章 敗局已定卻添彩頭第七百七十七章 罕見大雨暗藏殺機第七百零零零章 交出家底一路往南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得下葬第七百八十六章 山窮水盡袍澤陣亡第四百四十四章 山上來了個黑婆婆第六百九十四章 宗雲首領的大野望第六十一章 激怒第四百三十三章 諸多大師鍛造巔峰第四百九十四章 官家復甦太后沖喜第四百二十八章 妖女逼迫母女相認第三十五章 獻功第四百三十七章 通判夜談朝廷新事第八十四章 援兵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官被圍第六十三章 監造第六十九章 荒府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坑和洛魔人第三百二十七章 說服掌教真人第五百六十二章 淮西提刑突如其來第三百一十章 言語撩撥成功第四百三十七章 通判夜談朝廷新事第七百七十九章 雨夜泥流生死惡鬥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真人坐地挑死士第三百九十四章 江陵監作勸服相國第八百一十六章 皇城司故人的勸降第九十八章 客棧第三百三十章 隱秘內應潛伏衙門第三百六十七章 內等虞侯出手警告第一百三十九章 剝離童蠱第五百二十五章 被逐下山刺探來歷第二百八十八章 真王啊真夜郎第一百三十八章 童兒鬼蠱第六百四十七章 約見故人瞭解局勢第四十七章 白骨第三百四十七章 兵馬都監奮力廝殺第四百一十一章 疑雲明瞭另有隱情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賢者和祭品第三十八章 花肥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樁陳年舊事第六百五十二章 別吉姐妹大打出手第一百三十三章 着手調查第三百五十一章 聖教主一言引大亂第四十一章 地窖第六百三十八章 從容應對閒逛和林第四百六十章 長子上位虞侯逗留第四百四十九章 禁軍援兵及時趕到第五百九十四章 羣英薈萃謀奪蔡州第七百五十四章 接風洗塵拜訪頭領第六百一十一章 紅夷別吉趁亂掌權第五百三十九章 炸開石門深入洞天第六百二十四章 山腳陋居拜見薩滿第二百九十三章 聖女金蟬脫殼第五百六十四章 天衣無縫僞造密室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死相搏生死相依第五百七十三章 奴隸營房挑三揀四第一章 穿越九百年,看洞庭第五百八十章 有驚無險大功告成第三百六十八章 請君隨行饋贈筆記第七百零零三章 左右權衡決意進宮第八十二章 暗渡第七百六十二章 迎來送往城門之爭第一百五十七章 營中會師第八十四章 援兵第七百二十九章 爲造聲勢籌備大典第二百三十六章 矩州刺史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