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塵等人也是一頭霧水,這溶洞雖然美輪美奐,但這美麗的背後隱藏着些什麼樣的兇險,諸人都不敢妄自揣測,能夠弄個清楚明白自然最好不過,聽說楊璟已經弄清事實,衆人當即圍了過來。
見得那斜斜往下延伸的石階,大家也就越發肯定,這溶洞絕對有人生存,也是掩飾不住心中喜悅。
而楊璟則半蹲在石階旁邊,面前是一個裂開成兩半的石質竹筒子,這石頭如同漢白玉一般,還閃耀着點點星光,竟然是鐘乳石凝結而成的!
“怎麼會有個竹筒?難道是他們用來裝水的器皿?”鹿白魚不由問道,然而楊璟卻搖了搖頭。
“這不是竹筒…而是臂甲…”
“臂甲?!!!你是說這裡的人,用這些姜石製作鎧甲?”王不留也吃驚不小。
這姜石也就是鐘乳石,也叫作石鐘乳,很早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入藥,神農本草經等典籍都有記載,也是古時修真之人煉丹的藥材。
王不留接觸過丹藥之道,對鍾乳自然不陌生,只是未曾見過原生態的鐘乳罷了。
“大人,這姜石又叫通石,乃殷孽之根,至陰之物,水石之精,中通而易碎,輕薄似鵝翎之管,又如何能用來製作鎧甲?再者,此物至陰,若覆蓋爲甲衣,陰寒風溼必定侵入體內,久而久之,對身子可是有大害的…”
楊璟見王不留說得頭頭是道,心裡也不由佩服,王不留纔是真正沒吃過豬肉卻對豬跑步一清二楚的人,雖然只是在藥引裡見過細碎的石鐘乳,卻對石鐘乳的形態和特性如此瞭解,王不留真不愧既讀萬卷書也行萬里路。
“王老所言不差,所以我認爲,這些人制作石鎧並非爲了防禦,而是爲了裝飾,風姨的暗器擊中的並非石壁,而是這石鎧,早先劈的那一刀,也劈在了石鎧上,如果我猜得沒錯,這石階下面,就該漸漸出現血跡了。”
楊璟此言一出,衆人也是詫異不已,竟然用這種石鎧來當裝飾?如此古樸原生態的事情,大抵也只有深山蠻族能夠做得出來,裡面的人怕是不太好惹啊!
其實楊璟心裡也在擔憂,一來對地形一無所知,二來對這個神秘人也沒有更多的瞭解,甚至於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而人類對洞穴又有着與生俱來的好奇和恐懼,在地底下探險,就更加兇險。
好在這個洞穴通風透氣,並不需要擔心缺氧的問題,這纔是楊璟安心了不少。
而楊璟還有一點沒有說出口,那就是這石鐘乳所製作的臂甲內側,粘着不少短而粗的毛髮!
這些毛髮夾雜在臂甲內部,甚至於融入到了鍾乳之中,這也就說明一個問題,這些人並不懂得製造模具,他們是直接將鍾乳融化了,塗抹在身上,待得鍾乳硬結成鎧,或者他們就如同一塊石頭那般,將手臂固定在鐘乳石的下方,任由水精滴落在身上手上,常年累與,便凝聚出鎧甲來。
當然了,如果是後者,或許早被餓死了,石鎧都未必能夠凝聚出來,而如果是前者,說明他們已經有能力運用鍾乳,將鍾乳當成石膏那樣來使用,如果是這樣,說明他們並非尋常生蠻,而是擁有着很高的智慧!
無論哪一種情況,其實都不容樂觀,因爲孤身一人想要在地下溶洞生存下去,其實非常困難,所以這些人極有可能是羣居,這地底下說不定就是他們的聚集地。
而從這人毫不猶豫便襲擊風若塵,足以說明這些人有着極強的領地意識,對楊璟等人充滿了敵意,這次的地下之行,應該不會太輕鬆。
李準等人也認識到了這一點,見得楊璟站起來,大家也是打起精神來,一個個眼露精光,保持着警惕。
楊璟舉起火把來,朝諸位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且下去看一看,實在不行就退出來便是了。”
見得衆人點頭,楊璟便抽出青銅古刀,與王不留走在了前頭,而宋伯仁見得王不留年老了,便在一旁守護着。
這才走了幾步,諸人果然見到了楊璟預言中的血跡,就滴落在石階上,一路往下延伸,顯得有些陰森。
四周的滴水聲和風聲,隱約傳來的水聲,非但沒有讓這地底顯得熱鬧,反而襯托得越發死寂,寒氣入體,讓人不自覺地輕輕顫抖,更是增加了幾分驚恐。
這石階就像一條挖鑿的隧道,彎彎曲曲,也不知通往何處,火把照耀之下,石壁的鐘乳折射出絢麗的光芒,彷彿行走在一條晶石打造的通道里頭一般,若非探險,足以美得讓人驚歎了。
有了血跡做嚮導,衆人保持着十二分的警醒,在隧道里頭兜兜轉轉,而他們的心裡也越發擔憂起來。
因爲他們腳下的石階都是一尺見方的大石塊,經過了鑿刻打磨,這也反映出,地底的那些人,數量一定不少,否則根本就無法建造這麼龐大的工程!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衆人也漸漸失去了方向感,只有王不留還在時不時看着羅盤,口中叨叨着,似乎在推算着什麼。
楊璟只知道隊伍已經往下走了很長一段路,石階大體上是螺旋向下,此時他們應該已經進入海拔線以下,而且距離地面已經非常深了。
而前方的風聲和水聲也越來越大,楊璟甚至能夠感覺到迎面而來的濃烈水汽,耳中隱約聽到了東隆隆的激流之聲!
隧道變得越來越開闊,隊伍便如同從喇叭細嘴往外走一般,地面上的血跡早已斷了,許是那人已經止血。
早在中途的時候,火把其實就差不多要燒完了,楊璟也曾經想過要原路返回,畢竟在這地底世界,沒有火把就等同於找死,他也不能將同伴們的性命當賭注。
可發現隧道越來越開闊之後,楊璟終究還是決定走下去。
這些火把本來就簡陋,燒不了多久,爲了節約,楊璟便讓大家都將火把滅了,自己舉着火把在前面引路。
當他燒完第三根火把之時,前頭終於豁然開朗,但見得一條大河如同在地底奔騰咆哮的水晶之龍,轟隆隆地往下衝擊,浪潮拍擊着沿岸的鐘乳,綻放出一朵朵晶瑩的浪花,唯美至極!
而衆人擡頭看時,但見得頭頂是個巨大的井口,彷彿將漫天星辰都收集到了這井口裡頭一般,羣星璀璨而密集,星光投射下來,井口彷彿有聚焦的作用,將星光集中起來,又散開投射,將整個地底空間照亮,經過鍾乳的折射之後,整個地底光亮得根本不需要火把!
可也正是因爲看得太清楚,楊璟等人才在驚歎之餘,感到頭皮發麻的恐懼!
因爲那寬闊的河灘上,站立着數不清的石鎧矮人,他們並沒有穿着布衣,鐘乳石鎧直接覆蓋在身上,除了一頭亂七八糟黏在一起的頭髮遮掩了面容,其他部位看得一清二楚!
楊璟心頭猛然一驚,下意識便將衆人擋了回去!
放眼望去,這河灘延綿二三百米,依稀能夠看到對面的河灘上,有着不少這樣的石鎧矮人在隨意行走,河灘後頭的石壁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巖洞,巖洞之間有石階相連,可想而知,這地底空間,住着多少這樣的石鎧矮人!
更讓楊璟等人吃驚的是,那河灘上竟然停着一艘三層的福船,數不清的矮人正在搬運船上的東西,還發出陣陣怪叫!
也不知爲何,楊璟一見到這些石鎧矮人,腦子裡便浮現出那些兇殘的矮騾子的影子,而孫二孃和神荼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更讓楊璟擔憂。
難道說這些石鎧矮人,都是矮騾子一樣的物種?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次他可真算是捅了馬蜂窩,而且還是一下子捅翻了十幾個!
楊璟也看出了衆人的驚駭,楊璟毫不遲疑就朝衆人打了個手勢,想要原路返回。
可就在此時,河灘上的石鎧矮人卻全都歡呼了起來!
“糟糕!被發現了!”楊璟心頭大駭,當即就要離開,可王不留卻輕輕扯了扯楊璟,壓了壓手,示意楊璟鎮定下來。
楊璟忍住逃跑的衝動,探出小半個頭,往那河灘上一看,但見得一隊稍微高大一些的矮人,從河灘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這些矮人如同軍隊一般,隊形規整,行進有度,爲首一人竟然穿着鏽跡斑斑的鎧甲,手執造型古樸的大戟,腰間挎着寶刀,如同從上古戰場走出來的大將軍!
而他身後的戰士們,與河灘上的石鎧矮人截然不同,他們同樣穿着鎧甲,雖然鎧甲黯淡無光,但手裡頭同樣有鐵器兵刃!
那大將軍的身邊跟着一個赤裸着上身,下身只有一些污黑碎步片遮掩的乾瘦老矮人,分明能夠看到他捂着手臂,身上和腿上都有着血跡,應該就是被風若塵擊傷的那個了!
“他們這是在集合隊伍,打算追殺咱們這些入侵者啊!”楊璟心頭不由大驚,然而當他的目光再度往大將軍那邊掃去,楊璟的目光頓時就移不開了!
但見得密密麻麻的石鎧矮人,擡着一座小型的步輦,步輦四周全是黑衣武士,那步輦上用純白的玉石打造成一座蓮臺,而蓮臺山盤坐着一名白衣仙子,可不正是天香聖女麼!
天香聖女的步輦旁邊,乃是一名寸步不離的道姑,赫然便是那黃真韻!
“竟然又是白牛教!”
楊璟見得那矮人將風若塵的暗器遞給了黃真韻,黃真韻仔細端詳了之後,又與天香聖女說了些什麼,而後便見得大將軍帶着矮人士兵跪了下來,似乎在聽從天香聖女的指示!
楊璟再也坐不住了,朝王不留催促道:“王老,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然而王不留卻死死地盯着河灘,頭也不回地朝楊璟說道:“再等等!”
王不留眯着雙眼,往那福樓看了許久,而後朝楊璟說道:“大人,這些人從船上搬運下來的,除了糧食,還有兵器甲仗,白牛教這是想讓這些矮騾子上去造反啊!”
楊璟看着那數之不盡的矮人,也是憂心忡忡,可聽得此言,不由搖頭道:“王老此言差矣,這些矮騾子數量確實可觀,但它們生性野蠻,不可能聽從指揮調度,上得戰場也是用命來填罷了…”
王不留似乎早已料到楊璟會如此作答,當即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朝楊璟說道:“問題就在於,這些並非矮騾子…他們…他們…但願老夫想錯了,否則矩州甚至整個西南都將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