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個意外的中年人
段小三感覺腳有些發軟。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從懷裡掏出酒囊，打開塞子，然後往嘴裡倒。他保持着倒酒的姿勢，過了一會，一小滴液體才從酒囊裡流出來，吧嗒一下滴落在他又幹又燥的嘴裡。就像患有前列腺炎的男人正在痛苦地擠出尿液。
他不甘心地又抖了抖酒囊。這回，他再也倒不出一點一滴的酒來。這可比前列腺還要痛苦。
豔日高照。整個土黃色的大地，滋滋冒煙，又燥又熱。
這裡是前往曲女城的小道之上。放眼望去，只有光禿禿的山坡，光禿禿的丘壑。
段小三已經走了整整一天。他與室利在這火熱的太陽底下，奔波了整整一天。
他原本是想要在前往曲女城的路上，攔截並救下小白臉。
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天竺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熱得有點讓人受不了。他終於明白，天竺人口中的坐夏是什麼概念。坐夏的意思就是讓你在家裡坐着，沒事別亂跑。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室利。她同樣也是香汗淋漓，疲憊不堪。但總體來看，精神尚可，比他要略好一些。顯然，天竺人的耐熱程度，遠比他這個外鄉人要好得多。
他無奈地將酒囊揣回懷中，將地圖拿了出來。
“要翻過前面那座山包，然後再往南走半天路程。”走在他身後的室利，一步越過段小三，朝前走去。到曲女城的路途，她可比段小三熟悉了許多。
呃。段小三擡頭，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那座山包。雖然說是山包，但在段小三看來，這山包遠比喜馬平雅山還要高還要陡。
唉，如果有匹馬就好了。這該死的室利，出發前也不知道問阿克謝要匹馬。段小三無奈地想着。
但他根本不可能再走回頭路，也不敢停下來休息一時半會。
“能趕得上嗎？”段小三問道。
“趕不上了。”室利頭也沒回。
“唉……”段小三極其沮喪地嘆了口氣。他感覺救出小白臉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如果你再這樣拖下去的話。”室利又補了一句。
段小三無奈，只得加快腳步，跟上室利。現在她就是他的嚮導，她就是他的指南針。有了她，他就覺得有了希望。所以，他不敢得罪她。至少在找到小白臉之前，不敢得罪她。
穿過一條長長溝壑，轉過岩石角，段小三終於看到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並不是算是樹林，因爲那裡長着的只是一些旱柳、刺槐，中間夾着一些高大的榆樹。
但不管怎麼樣，有了樹林，就能遮擋火辣辣的陽光，就會有一絲絲涼意。
段小三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眼神停留在那片小樹林裡。他渴望到小樹林休息一會，哪怕是一小會兒也行。但時間緊迫，他的渴望只能是奢望。
他必須得趕上小白臉。
他十分艱難地將自己的眼神從那片小樹林里拉回來，卻發現室利正朝榆樹林走去。
“哎，我們要來不及了。”段小三朝着室利的背影喊道。
室利沒有理他，徑直朝小樹林走去。
段小三沒有辦法，只得跟了上去。
榆樹林裡果然是涼快許多。
他看到室利一屁股坐在一棵比兩人的腰都要粗的大榆樹底下。走了一天，就算是鋼人鐵人也扛不住這樣火熱的天氣。
大榆樹樹幹盤綜錯節，樹葉鬱鬱蔥蔥，絲毫沒有覺得這是在乾旱的黃土坡地帶旺盛生長的生命體。
段小三沒有說話，也沒有堅持讓室利起來趕路。畢竟她是女孩，休息一下也是正常。但他不能休息。他口渴難耐，飢腸轆轆。如果不找點水和食物，倆人都得渴死餓死。
既然是樹林，那麼就應該有動物。說不定裡面還會有小水潭。
段小三信心十足，大踏步往樹林中走去。
雖然從外看上去，榆樹林是一片小樹林，但越往裡走，樹林越是茂密，地表也是灌木叢生。綠意更濃。
在一簇黃刺玫邊上，他發現了一隻體型碩大的蜥蜴。雖然噁心了一些，但畢竟這是飽含脂肪和能量的肉體動物。如果能逮到一隻兩隻，自然可以塞塞倆人的牙縫，舒緩一下差點痙攣的胃腸。
段小三小心地抽出懷中的障刀，瞄準前方的蜥蜴，準備一刀飛出去。
可正當他甩飛障刀時，忽地聽到身後響起一聲劃破空氣的尖利哨聲。那是利箭箭羽與空氣摩擦的聲音。
他想也沒想，頭一側，手中的障刀欲飛向背後偷襲之人。
可沒想到的是，那支利箭居然一頭扎進了蜥蜴的頭部。
背後之人要襲擊的不是他，而是他看到那隻蜥蜴。
蜥蜴扭動了兩下身子，不再動彈。而導致蜥蜴歸天的，是一支小巧玲瓏的黑色箭羽，尤其是箭尾那團黑亮的孔雀羽毛更是光彩奪目。
孔雀在天竺國雖然常見，但很少有人將孔雀羽毛作爲箭羽。因爲能用作箭羽的孔雀羽毛，只能是孔雀腹下的兩支翼羽。也只有這兩支翼羽，硬度合適，長度適中。外形漂亮，但產量稀少。
障刀還捏在段小三手中。他不敢掉以輕心。
他緩緩回過頭，看到身後站着一個人。
準確地說，是一個滿身塵土，衣衫襤褸，鬚髮皆白卻是滿面紅光的中年人。
中年人如鬼魅一般，從段小三身前飄過，直接抓起地上那隻蜥蜴，拿在手上掂量，左瞧右看，口中嚷道說道：“哇哦，好肥好肥啊。”
“喂，你這就不講道德了啊。”段小三對中年人喊道。這明明是他先發現的，而且他現在餓得前肚貼後背。
“是你的？”中年人嘻嘻一笑，遞到段小三跟前。
“是的。”段小三隨手去拿，豈料中年人只是拿着蜥蜴在他跟前晃了一晃，他抓了空。
“這，這是我先看到的。”段小三惱怒地說道。他再次朝中年人手中的蜥蜴抓了過去。
“這，這是我先抓到的……”中年人像一個小孩一般，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衝段小三展顏一笑。而且，他居然說的也是漢語。
段小三一下愣住了。
中年人身子一矮，從段小三臂彎下，忽地溜了過去。
段小三這才反應過來，一轉身，朝中年人伸手又是一抓。
中年人如同紙片一般飄蕩開來。
段小三心中大驚。這一抓，他使出了五成力道，勢在必成。可沒想到眼前這個邋遢的中年人，居然能輕飄飄地躲過。
“來呀，你來抓我呀。”中年人大笑，又朝段小三做了一個鬼臉。
段小三大怒，左腳左錯一步，右腳已至中年人跟前，又伸手朝中年人胸前衣襟抓去。
中年人哈哈笑了一聲，竟不躲不閃。
眼看段小三的手就要碰到中年人的衣襟，中年人忽地擡起手，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在段小三的肘部點去。
段小三忽覺肘部一麻，頓覺一陣刺痛，伸向中年人的手如同麪條一樣癱軟下來。但段小三不甘心，他還有一隻左手。他忍住劇痛，左手再向中年人的衣領抓去。
他抓到了中年人的衣領。
“看你往哪裡跑。”段小三厲聲喝道。
中年人的表情似乎也是一僵，嘴裡發出一聲“咦”。隨即，他嘻嘻一笑，頭一低，利用下頜和鎖骨的力量，緊緊夾住了段小三的手指。
段小三頓覺手指生疼。他想抽出抓住衣領的手，但中年人下頜的力量非常大，他掙了幾次，都沒成功。
中年人嘻嘻一笑，說道：“好吧，你抓到我了，帶我走吧，求求你帶我走吧。”
段小三漲紅了臉，用力掙扎。
中年人忽地一鬆，段小三失去了平衡，連連後退，又被身後一根樹枝絆倒，竟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